归竹欢［重生］ 第3章 第三章

一进门，便看到柜台后坐着个深灰色粗布衣裳的女子，正低头翻看着手中的信纸。

察觉到来客人后，女子收好信纸，抬头笑着问竹青：“姑娘想打什么呢？兵器还是农具？”

只见这女掌柜约三十出头的年纪，虽从事这般体力工作，但肤色仍白皙非常，细细的柳叶眉，含笑的丹凤眼，眼角的几条细纹愈显其温柔可亲。

竹青看着这女掌柜的笑颜，觉得甚是熟悉，再加上相同的姓氏与职业，只是柳姨不是应在江南吗......

“我想打一便携的刀具用来防身，掌柜可有推荐？”竹青问道。

“哦？姑娘可是为自己而打?看姑娘的衣着不似江湖人士，可打一藏有短刀的镯子或有暗针的簪子，只是这类暗器极为精巧，故而工期长且价钱高。”

“价钱不是问题”，邱羡之按时给她发放月钱，但却限制她外出，如今已积攒不少银子。

竹青想了想又道：“就打个簪子吧，里面的暗针要浸上毒，一击致命那种。”

她本想打镯子的，毕竟镯子更为方便趁手，但想到邱羡之经常来找她，镯子太过显眼，若被他起了兴趣询问就麻烦了。

“那姑娘一个月后来取即可，总需三十两银子，此次需先预支一部分定金。”女掌柜笑道。

竹青听闻便从袖中拿出一乳白色的荷包，上面绣着一株翠绿的竹子，这荷包是竹青近两日仿照母亲遗物所制，若用旧荷包邱羡之定会对她起疑，只能绣个新的聊以慰藉。

低头取钱的竹青并未注意到，在她拿出荷包的瞬间，对面的女掌柜神情微动，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竹青抬手将两个元宝状的银锭递给女掌柜。

女掌柜回神，自顾自地微微摇头轻笑了一声：“抱歉姑娘，刚刚看着你令我想起一位故人，不知她如今是否还在这世上，若是在的话，也正是你这般年纪”，她顿了顿，接过银子，“这二十两我就先收下了，姑娘记得来......”

话未说完，女掌柜变了神色，含笑的眼眸瞬间布满惊喜、惊讶、懊恼......各种情绪。

竹青听对面突然断了话语，停下收荷包的动作，正抬头欲问，便对上一双满含热泪的眸子。

女掌柜伸出双手试图去握她的左手，银子落地传来两声脆响，竹青下意识将手往后缩，却被女掌柜一把抓到眼前。

她能察觉到对方并无恶意，此刻正在用她带有老茧的手轻抚竹青手心的红色蝴蝶状胎记。

胎记其实并不大，正在手心，只是颜色显眼了些，形状独特了些。

竹青心底滋生出一个念头，一个好似愈来愈清晰，愈来愈明确的念头......

掌心突然落入一滴热泪，异常的滚烫、灼热，烧得竹青不知所措。

耳边传来“青青，青青，是你吗？青青......”，竹青抬头，伸手摘掉了头上的帷帽，记忆中那罗兰紫襦裙女子的面庞逐渐清晰，与面前灰衣女掌柜重合。

她点头，一出声才发现已是哭腔：“柳姨，是我......柳姨，我是青青......”

柳姨抬手为竹青擦掉面上的泪水，笑道：“终于......我终于找到你了，我就知道你还活着......真像啊，青青你的眼睛简直是同无霜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听到母亲的名字，竹青心底涌出伤心之感......

柳姨见她神情落寞，有心转移话题，问道：“青青，这些年你都在哪里啊？我托人去各地找你，却未想到你竟在上京。”

闻言竹青更伤心了，她未曾料到柳姨一直在寻她，想到上一世她早早被邱羡之害死，柳姨又哪里能寻到她呢？好在她还有一次机会，原来这世间并不全是负她之人，还是有人一直牵挂她，一直找寻她。

幸好，这一次因缘巧合下她找到了柳姨，柳姨也找到了她。

将这些年被邱羡之软囚禁的遭遇告诉柳姨后，竹青试探着问：“柳姨，你知道当年是谁害死我母亲吗？”

“我并不知，当年江湖上一直有传言，说是你们寒金派有一可医死人，延活人的丹药，为此寒金派屡遭盗窃，最终惨遭灭门，当晚寒金山大火蔓延，足足烧了一天一夜，我收到你母亲的密信赶到时，寒金山一片废墟，无一生灵......”

竹青想到上一世死前邱羡之对她说的话，问道：“那这枚丹药真的存在吗?”

柳姨轻笑：“世间怎会有如此神奇之物，定是某些人编造陷害，你母亲常带着寒金派众人在各地义诊，必然会损害某些人的利益。无霜当年解释过很多次，但又哪里有人相信呢，那些人都认为是她独享好处......”，柳姨顿了顿，叹了口气，“若还魂丹真的存在，无霜又怎会被害死呢？”

竹青张了张嘴，却并未出声，她早已料到邱羡之会隐瞒的很好，但是否要将这件事告知柳姨呢？报仇之路必定凶险万分，但目前以她自己的能力显然是杀不死邱羡之的。

柳姨看竹青神色犹豫，问道：“青青你是不是知道是谁害死你母亲?”

竹青思索片刻，道：“是邱羡之......方才我未讲八岁时失去了记忆，近来才慢慢想起一些事情。”

柳姨抬手拍了拍脑袋：“哎呀，我竟高兴地将那么重要之事给忘了，当年你母亲密信告知我，为了你的安全着想，她给你喂了新研制的忘忧丸，然后派人护送你来江南找我。我几日未等到你，实在担心便北上寻你”，柳姨又怒道，“听闻宣王邱羡之风流成性，我本以为他是觊觎你的美貌，没想到竟是他杀害无霜，还将你囚禁那么多年，太危险了青青，我带你离开上京。”

“不，柳姨我不能走，邱羡之现在并不知道我已恢复记忆，无论是为了母亲还是为了我自己，血海深仇，我必须报。”竹青坚定道。

“报仇之事我们可以从长计议，你如今待在他的别苑，犹如羊入虎口，实在太过危险。”

“我不能走，柳姨，一旦发现我不见了，邱羡之定会明白我已恢复记忆，且不说他会逼问我丹药之事，他身份尊贵，又有多名暗卫护身，想近他身太过困难。”

柳姨紧皱眉头，长叹一口气：“也罢，那……青青你随我习武吧，最起码能在危急时刻自保。”

竹青喜道：“太好了柳姨，我正愁怎么报仇呢......只是我如今身体虚弱，大概是当年在雪地落下了病根。”

柳姨心疼道：“这么多年你受苦了......我这有当年你母亲给的方子，对改善体质极有效果，不必担心。”

......

夜间，竹青坐在床上回想柳姨白日教的招式，现在是初学阶段，她可以闷在屋子里面偷偷温习动作，但习武之事，仅闭门造车怎可能会有成就。她必须要找个安静又隐秘的地方。

数日后。

竹青照往常一般，在用过午膳后偷偷从别院后门溜出来。豆蔻跟踪她几日后，发现她日日都去茶楼，只当她爱听说书，想着不会出大问题，便随她去了，这样反而她自己的闲暇时间也多了许多，不用时时围绕在竹青身边。

只见竹青娴熟地穿过茶楼前厅，直奔后门而去，小巷一墙角鸡窝处，她蹲在地上伸手好似在摸着什么，很快便拿出来一个被布包着的，长条状物体——这是柳姨让她暂时拿来练手的铁剑。

她在此处设了一个暗格，这条小巷平时就人迹罕见，大家都更喜欢走前街热闹的商业大道，再加上有鸡窝掩护——这些鸡霸道的很，极不愿非它族类踏入自己的地盘，竹青被啄几次，且常常给它们送吃食拉拢才勉强获得鸡们的认可，不过不能逗留过久，不然会被群起啄之。

竹青将铁剑背在身后，快步向城外走去。她之前向柳姨询问练武的地方，柳姨推荐城外后山或竹林，据说那片竹林邪乎的很，终日盘旋着婴儿的啼哭声，此起彼伏。曾有人冒险进入，却再也没有出来，一传十十传百，所以上京人默认竹林为禁地，已经有数年无人踏足。

她思索一番后，选择了竹林，后山距离别院实在太远，且常有踏青之人出没，还是竹林更为合适，她本就已经死过一回，区区声音有何可惧。

第一次踏入竹林时，正午的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竹叶洒落在地上，高耸入云的竹身翠绿挺秀，林间回响着风吹竹叶的沙沙声与清脆悦耳的鸟鸣声，如此景象实在与传闻中大相径庭，竹青摸了下腰间别着的桃木枝，出门前她从自家树上折下以防万一，看来是白折了。

这些时日竹青剑舞的颇有一番收获了，柳姨说她有武学天赋，只是起步过晚，需多吃些苦头。所以竹青练剑愈发积极了，但还是无法做到早起练习，只能每次晚回去一些。

专心练剑的竹青并未注意到，她身后早已有一人观察她许久。

只见这人一身干练的黑衣，身材修长，肩宽腰窄，腰间别着一把短刀，剑眉星目，眉宇间满是冷淡之色，令人直感不好接近，但脸颊微微泛红，似是饮酒之态，鼻梁高挺，薄唇紧闭，身形隐藏在树后，直望着竹青所在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