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渊记 第3章 容将军给的东西不会是次品

“你闹够没有！”

慕清胥见慕涵没有停下脚步的意思，上前一步拽住她的手臂。

他的力道很大，再加上经脉之中的药毒淤积不散，让慕涵不由疼得瑟缩了一下，下意识想将手臂抽出。

“你放手！”她终于表露了几分情绪，向慕清胥喝道！

见她对婉婉的晕倒丝毫没有歉意，还反过来冲他发火，慕清胥一声冷笑，甚至都没顾得上他掌心传来的阵阵轻微战栗。

“跟婉婉道歉。”慕清胥声音阴沉不化。

慕涵忍受着手臂的疼痛，反倒气笑了，“她都晕过去了，我道歉她也听不到啊。”

而慕夫人抱着慕婉，连声喊人快去请大夫来。

这边慕清胥还不知道发什么疯地在和慕涵僵持不下。

场面一团乱麻。

“你们在闹什么闹？！也不怕人看笑话！”一道威严的声音让在场的人安静下来。

是相爷来了，站在他旁边的…是容辰。

他淡漠的眼光扫过在场的人，却在看到慕清胥按着慕涵不放的手和慕涵越发苍白的脸色时，顿了顿。

相爷也注意到了慕清胥死死拽着慕涵的手，皱着眉头道：“清胥，放开阿涵。”

亲生兄妹尚且要讲究距离，更何况…慕涵不是慕家的血脉。

慕清胥这才放开了慕涵，他甩开的力道有些大，慕涵本就疼得失了力气，这一下子来得及站稳，摔倒在了地上。

慕清胥看着慕涵，紧紧皱着眉头，只觉得这个丫头现在怎么这么能装。

慕夫人仍抱着慕婉，一脸忧色，焦心得不知怎么办才好。

相爷站在远处，冷静地看着一切。

在场没有一人想着要扶起她。

慕涵慢吞吞地扶着墙壁，靠着自己直起身子，问道：“如果没有什么事情，我可以回去休息了吗？”

慕清胥还想说话，却被相爷喊住。

“清胥，去给婉婉请大夫。”

“是。”慕清胥不情不愿地应道。

“阿涵，你先回去休息吧。”相爷看向慕涵，眼神毫无慈爱，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

慕涵缓缓行了礼，转身向寻梅苑的方向走去。

院里有几个小丫头，看到她来了，怯生生地站成一排。

她曾经的丫鬟早在她去往北境之前就遣散归乡了，如今她看到的这几个都是陌生面孔。

这些人估计也拿不准用什么态度对她，毕竟她都算不上是相府正儿八经的小姐。

慕涵实在没有精力去想这些了，唤她们打了水，草草洗了一番，然后换了套干净衣服便蜷在床上沉沉睡去。

这一觉睡得还算安稳。

在北境做药人的时候，她曾被药毒折磨得日夜都不得安宁。

在天山越北的那阵子，她天天都得靠自己打猎。

饿极的时候，来不及生火，便茹毛饮血。

即使是这样，她也从来没有想过死。

活下来才是最重要的。

被曾经的至亲漠然相待，只是最最微不足道的事情罢了。

梦里一片黑暗。

再次醒来已是第二天白天，她是被小丫鬟唤醒的。

“小姐，夫人说让你过去一趟。”

慕涵半梦半醒，满心疑惑。

慕夫人找她能有什么事儿？

她梳洗了一番，突然想起来什么，问小丫鬟道：“你叫什么名字？”

“回小姐，奴婢叫秀秀。”小丫鬟看着怯生生的，还有些营养不良的样子。

慕涵点点头，带着秀秀来到慕夫人的院子。

里面热热闹闹的，原来是正在给慕婉选衣服料子。

场景很熟悉，只不过从前被围在中间的人是她。

慕涵淡淡地移开目光，走上前去。

她的到来让气氛凝滞了片刻。

慕夫人上前，笑得有几分生疏和不自在，“阿涵，长公主要为你举办接风宴，我特地将叶娘子叫来为你量衣。”

慕涵愣了下，随后客气道：“多谢慕夫人。”

慕夫人眼眶又有些红，却也没再言语。

叶娘子走上前对慕涵行礼，而慕涵则是侧身避开，冲她笑了笑。

叶娘子看着有些心疼，主动上前拉住她，言语满是热切。

“我看涵小姐的身量比从前更出挑了，用我们新进的这匹南烟锦的料子，做成现在最新的出云式样，一定美得叫人挪不开眼睛。”

她的热情倒是叫慕涵有些应对不来，明明从前的叶娘子每次上门量衣，表现得都是恭敬居多。

她定了定神，浅笑道：“多谢娘子，但我这次的衣服无需太过显眼，娘子帮我选身不出错的就好。”

慕夫人赞同地看向叶娘子，倒是慕婉，咬了咬唇，细声道：“姐姐，这可是你回到京城的第一场宴会。”

“而且，你还是宴会的主角，为什么不打扮得好看一点呢？你可知外面的议论…”

叶娘子的脸色微变，而慕夫人上前牵住了慕婉的手，对慕涵笑道：“婉婉性子单纯，不太懂人情世故，你不用听她的，按自己的喜好来就好。”

慕涵只是扫了被慕夫人揽在怀里的慕婉一眼，拿不准她是蠢是坏。

就是因为外面议论纷纷，她才想要低调点。

而叶娘子最先反应过来，打圆场道：“涵小姐喜欢素净的，我明白了。待我给涵小姐量了尺寸，三天内一定将衣服奉上。”

慕涵冲她笑了笑。

待叶娘子记录好了尺寸，慕涵也立马告辞。

她一点也没心情看慕夫人和慕婉母慈子孝的画面。

走在回去的路上，秀秀声音闷闷地问道：“小姐，你为什么不选那些好看的料子呢？现在外面的人都议论你，你得打扮好看点震慑他们一下呀。”

慕涵没想到这小姑娘看着怯生生的，说起话来倒也挺直白，于是饶有兴趣地问道：“哦？外面的人议论我什么？”

“说你…”秀秀犹豫了一下，“说很多不好听的话，小姐还是别听了。”

慕涵倒是自顾自地猜测起来，“他们还能说我什么，无非是说我是没有姓氏的野种，说我在北境随嫁三年早已无贞洁可言，说我不会伺候人所以被北裘王退货，说我不顾国家大义贪生怕死撇下公主逃回京城？”

秀秀脸都白了，“小姐…”

原来小姐她都知道。

慕涵倒是笑了起来，“其实他们说的，也不全是假话。”

“小姐！”这次秀秀是在提醒她前面站着人。

但是秀秀喊得有些晚了，慕涵迎面撞上了某个硬邦邦的胸膛。

她避之不及，没有站稳，下一秒就向后倒去，被那人拦腰揽住。

慕涵没有抬头就知道是容辰。

她对他太过熟悉了。

站定之后，她立马推开了他。

那副疏离的模样让容辰眼眸暗了暗。

心中也无端生起郁结，不知道是因为外面确有这些关于她的议论并且甚嚣尘上，还是因为她的心思太过剔透，将世人的恶意剖析得清楚明白。

也或是因为…她如此刻意地和他保持距离。

“这些话你不必放在心上，这次宴会代表了皇室对你的态度。宴会之后，无人敢议论你半分。”他沉声说道。

慕涵有些诧异地看向他，随后立即低了头，“谢谢容将军提点。”

容辰知道他说的这些她早已明白，这句感谢不过是客套话，可是心脏好像更加疼了。

她一向聪明，可他突然希望，她没有那么聪明。

他抬手，摊开手掌，掌心之中是一个小巧的药瓶，“这个你留着吧。”

毕竟在佛堂跪了三天，昨天看她站都站不稳的样子，让他鬼使神差般地连夜赶去城外的军营里取了特制的伤药。

慕涵只是看了眼，便说道：“于礼不合，将军留着给我妹妹用吧。”

她在妹妹两个字上加了重音，提醒他东西送错了人。

“婉婉也有，这个是给你的。”

容辰知她不会收，便递给了她身边的小丫鬟，不等她说话便大步离去。

身后传来慕涵的声音，是她在跟小丫鬟说话，“你留着吧，容将军给的东西不会是次品。”

尽管有些无奈，但容辰嘴角还是忍不住微微勾起。

小姑娘的性子还是那么倔，和以前一样不好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