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稀稀拉拉交流了一会,白笙默说他要在药浴多泡上一会,栀璃便率先离开了。
没了那种匆忙感,栀璃脚步慢了下来,把略过的小小风景又细看了一遍。
一朵小花或是一缕阳光,又或是看叶子底下一只酣睡的小蜗牛,都能让她感到惬意。
回屋后,栀璃吃了几块糕点,入口清甜,好吃到到心里去了。
她以前觉得自己不喜欢甜食,现在看来,可能是因为没吃到过什么好吃的甜味。
她想起了那个被让人的蛋糕。不觉又往嘴里塞了几块。
没关系,都过去了。
吃饱喝足,栀璃安心的躺到了柔软床被上,想着自己吃了好多甜糕肯定能做个甜甜的美梦。
栀璃做着打算,自己在这待下去肯定不是长久之计,她要去找回那本使书,然后找个落脚的地。
一个不用担心会被人随时赶出来的真正属于她自己的安心落脚地。
她在对未来的精打细算中迷迷糊糊睡过去。
可能是认床?
也可能是愁人多梦。
栀璃前半夜睡的还算说得过去,到了后半夜,她就进入了循环的梦魇。
她老是梦见阿婆捂着脸咯咯笑的朝她追来,栀璃发现阿婆没有脚,拼命的朝某个地方跑去,但是她无论在哪,都能被找到。
然后惊醒在下一场梦里,依旧是人追人,追她的有时是她生前的父母,举着扫把和茶杯砸过来。有时是高中的同学,披头散发的追着她问凭什么。
如此反复,再醒过来时,床上的被子掉在了地上,冷汗浸了她全身。
栀璃冷静了一下,安慰自己是还没适应自己起死回生的身体,所以老梦些前尘往事了。
准备下床开窗透气,腿软的让她险些栽下床。
凉风袭来,栀璃无力的靠在窗边,看着无人的夜色发起了愣。
天还没亮,风有些冷,吹的她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人也清醒不少。
夜光朦胧中,她看到有人脚下生风,匆匆往这边赶来。
是刺客吗?
栀璃赶紧收身往窗边贴去。
是谁?
她这下彻底清醒了,眯着眼往那人消失的地方望去。
黑衣人终于现了身,他靠在亭边,亭边的绿叶长茎和他束起的长发纤纤起伏着。
他从怀里取去了一个精美佩囊,婉手搓撒着什么,栀璃在他手腕处看见了熟悉的一抹蓝,是她的发带。
这黑衣人是白笙默。
他在干嘛?表面那么高冷竟然会用这么粉的佩囊。
栀璃见他信步离开后,又看了一会,确认他是真的走了不会回来了,又重新关上了窗躺在了床上。
凌晨的梦总是零碎无绪的,她有点累,但是没有困意。
她要找到那本使书。
这几日,是栀璃少有的静意生活,没事就翻翻书里的古书。
最开始看时多少有点小慌慌,因为她之前高数经常倒数,所以经常被说什么脑子就是笨她这个人就是不行什么的。
起初她还很伤心,觉得太损自尊了,到了后来她就看开了,他们是看不起她这个人,跟数学好不好没关系。
以至于后来在听到类似吐槽,她就:那咋了。更何况她又不是真的脑子笨,至少她现在看的书里的真正有用的东西,她还是看得懂的。
中间阿瑶来过一次,她给栀璃送来了一些晒干的桂圆红枣,说是喝能舒缓身心,一觉睡麻麻香那种。
栀璃盘算着要给瑶池送点什么。
白笙默整天神秘兮兮的,好不容易大白天捕捉到他的影子,栀璃叫住他问他几时去找佩剑,顺路带上她,她也有东西丢了。
可每次都是被他用各种理由搪塞过去,栀璃知道他是在躲她,便抓他抓的更紧。
最后终于按捺不住,晚上便守在窗边蹲他,决定好好捆住他和他好好聊聊。
如往常一样,白笙默出现在了石栏边,照例是一身简约的黑,腕间一抹清淡的蓝白。
该说不说,这黑衣很适合他,衬得他人更加修长干练。
他只在晚上活动时才这么穿。
栀璃翻身下窗,朝他那三步一跳的闯过去。
“不准跑了,我抓到你了。天天凌晨不睡觉在这准时打卡。”栀璃叫住了他。白笙默没有任何情绪,丝毫不震惊她的突然出现,道:“彼此彼此了,你不也是天天不睡觉。”
他把手里的佩囊重新塞入怀里,然后转身看着栀璃。
他背倚亭柱,挡着无声月色,就这么静静看着她。柔如流水,眸似星潭。
栀璃想:为什么他的眼睛一到晚上就会发光,还这么好看,仙景就是养人,这的人都生了一双会说话的眼睛。
栀璃和他错开了视线,她看到他衣摆处颜色深了几许,还沾了些许泥土,再加上他这几日的诡秘行踪,不用猜就知道他肯定是在做着什么计划。
他一直躲着,想是不想带她。
正好的时她也不强求。
栀璃眨了眨眼,斟酌了一下,开口道:“谢谢你在这边的留心照顾,我知道你有自己的计划,不巧的是我有一个很重要很重要的东西和你的佩剑丢在了同一个地方,这两天我就要出发找我的东西了,提前通知你一下。”
白笙默环手抱在了胸口,语气竟然有些恳求。
“真的想好怎么去了?那里特别远。”
“车船马驴,总能到的。”
“到了之后呢,一寸一寸翻地皮找?”
“……这点还是看人脉看运气的,到时候在说吧。”
白笙默忽然凑身,栀璃下意识后退几步,两人的视线重新汇到一起。
白笙默余音沾上了一丝复杂的情绪,似质问,又似不舍。
“我顺手给你带回来,你就在这等着,不行吗?”
“不要。”
“为什么?”
“凭什么。”
白笙默沉默一瞬,他皱了皱眉,唇间的话斟酌许久,才道“不怕丢了性命?那东西就这么重要吗”
栀璃摇了摇头,她依旧是很平静,想了想还是决定坦然道:“死了就死了,生灵的结局不都是要死的吗,也不怕它来前来后了。我要亲自试试,命运的舟到底会载我到哪。那东西特别特别重要,重如其剑。”
白笙默见她执着如此,想说的话也定在了心里。
他没在讲什么,轻轻背过身去,一手托着脸,一手去够那没开花的花苞。
半晌,他才开口道,“时间不早了,先休息吧,后日启程前,我会带你见个人。”
他这话的的意思,是栀璃可以有个顺风车了。
栀璃心里升起一丝雀跃,向他道了谢之后便哒哒回屋了。
回去睡半个好觉吧,她想。
白笙默,我现在也算是在你的计划之内吧?
第二天,栀璃起了个大早,找来一些礼仪举态的书,练了又练。
一日毕。自律的栀璃依旧早早起妆(其实是生物钟定型改不过来了才起这么早的),平日里不喜照镜的她今日对着镜子细细照了很久。
镜中的人儿面怜湖中月,眉眼赴满舟。她用别样的柔和,悄悄装满了整个四季。
每个人都是很特别的,栀璃总是喜欢这么说,但是她常常忽略掉自己,因为她认为自己是最普通的那一个。
再加上之前很多不美好的经历,所以背后藏着的那些自卑才是她忽略自己的真实原因。
事实不是这样的,她一点都不普通。
栀璃这个人给别人的第一感觉就是树上那枝高叶遥的繁花。
只是这繁花,是开在冬天里的。
明明是亲和的五官,眸间却总是泛着清愁,好像落着永远都吹不尽的秋叶。
多情的春花开在了无人的雪夜。
栀璃自己可能没意识到,其实她这个人,疏离感特别特别重,重到她明明是一直笑着的,距离却是越走越远了。
良久,栀璃听见门外传来两声清脆的敲门声,她放下镜子,起身去开门。
门外是负手而立的白笙默,一眼看出他是特地打扮了一番出门的。
初雪为他织裳,清月为他沥庞。
把你的好看分我点吧亲~栀璃每次看见他的脸都忍不住感慨。
“早啊,出发吧。”白笙默招了招手。栀璃心想:他大早上心情就这么好阿。
真是精力充沛阿。
“等多久了?”白笙默问道。栀璃笑了笑,道:“没多久,一小会。”白笙默看着她今天这身素衣,道“怎么天天起这么早。”
栀璃礼貌微笑,她也不想啊,要怪就怪之前该死的早五让她养成的该死的生物钟,全都是被迫的,没有一点是她想自愿的。
日日五更起,自律早起我最(不)喜。
栀璃停在了白笙默几步之外,示意他可以走了,白笙默没有动。
“走吧。”栀璃试探道。
“……,你发带竖歪了。”
“有吗?”栀璃下意识去扶,白笙默几步上前。
“有。”他很自信并确认。
栀璃:(一顿摸摸摸拍拍拍)好了,可以走了
白笙默:?
伸出的手又缩回。
栀璃内心:昨天刚洗的头别给我摸油了。
两人并肩而行,广袖柔风,风起时,蝶不止。
意识到白笙默慢下步子,栀璃赶紧跟上去,不太习惯有人频频回头的等她。
栀璃小碎步迈的很快,意识到她这么走之后,白笙默默默又放慢了步调。
走到了一处静地时,白笙默突然说自己有点事去去就回,让栀璃原地等他。栀璃以为他要上厕所,也没多想便点了点头。
白笙默前脚刚走,后脚就来了个毒舌。不远处有个惹眼的紫衣少年,朝着栀璃直奔而来。
几步一现行,栀璃根本来不及藏。
来人身姿傲霸,眉眼轻佻,耳间坠有一朵红,腰间挂着金银双环。
……好有钱的样子,这眼神一看就是不省事的主。跟他闹起来不知道要闹多久。
栀璃秉着多事不如少事的想法,假装隐身,假装看不见。
来人见栀璃视他如不见,眼里染上几分不屑,讥讽道:“啧,你就是那个自许清高的什么什么璃,磕破了层皮就让白笙默宝贝的连锦朝阁都给你腾出来了,还以为多金贵呢,我看这也不咋滴阿。”
………怎么感觉他有点酸,惹到栀璃算是惹到棉花了,栀璃依旧没有正眼看他。
内心:就这啊,简直毫无攻击力。
“看见白笙默一张臭脸就差不多得了,结果又来了第二张臭脸,臭的跟白笙默一模一样。”那人冷哼一声,挥袖便没影了。
栀璃脸很丑吗?没有吧?她刚刚是面无表情的吧。
说她脸臭,反正她不这么觉得。
白笙默这时候冷不丁的唰的一下突然现了身,他走的有点急,额前碎发有点乱,也没顾得上整理。
见栀璃在思考着什么,他有些诧异的问道:“怎么了,为什么一直摸脸?不舒服吗。”
栀璃摇摇头,道:“虫子飞脸上了,我赶赶。”白笙默在眼前伸手画了几下,提议道:“在遇见不长眼的虫子直接扇回去。”栀璃低着头没再接话。
白笙默突然凑前,状似淡然的道:“拿着。”
栀璃抬眼就看见一支娇巧的桃花簪静静躺在他手心。
确定给我吗?看着好贵,栀璃想。
这簪子通体程着浅粉,透而轻亮,亮而稀贵,镶钻着逼真的露水花珠。
“这是不是太贵了,我回不起这么贵的礼阿喂…”栀璃在心里盘算。
见她纠结起来,白笙默抿了抿唇,示意栀璃别动,然后。
簪子赋在了发间。
白笙默满意的弯起嘴角,道:“这簪子是街巷里的常物,都是人手一个的。”
……鬼才信。
“因为这个才走那么急?”
“……顺路看见的。”
“好吧。”他肯定骗人。
两人继续而行,栀璃轻摸着发间,注意到白笙默别样的举动,想了想还是悄声提醒了他,白笙默顺拐了。
白衣一怔,又恢复了原先轻快的步调。
众所周知,高手都是隐居。
两人走到一湖边,白笙默捻叶轻画,点点金光里慢慢显出了一个石门。
白笙默对栀璃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栀璃会意,倾步进门,白笙默跟在后边。
门外春景是人间,门内瑰境承做仙。
满目盎然的生机让栀璃不觉惊叹,这里就是春天的发源地。不禁被景色染了眼,心也跟着欢悦。
白笙默的步调轻如悠歌,无意间的,他也欣裳起了自己曾几路过又遗忘的景色,可能是因为在他的镜头中有了值得他记住的风景。
在栀璃目光停留许久的地方,他就开口给她讲讲那是什么。
栀璃觉得他是个当导游的好苗子,方向感强,知道的也多。
再往前,是夕阳。
栀璃意识到这里的时间与外边不同,来时正值中午,但此时她的眼前已经被余夕泼了层金红。
下一秒,栀璃就彻底醉倒了。栀璃脑袋闪过短暂的空白,时间在此刻静止。
她看见了一个婉雅灵动的精灵。
流金卷发漫过纤纤细腰,额间的绮金翠环渡着涟漪,金眸中含着无尽的笑意。
绝笔的诗因她而生,无言的青山为她而泣。
醉人的蝴蝶从她指间飞走,她侧过身来,视线第一给到了栀璃。
栀璃觉得自己像沸腾的水,脸上腾腾冒着热气。
流光罗裙后,不知何时钻出一只毛色黑白的猫。
白笙默拱手以示礼节,栀璃这才想起来行礼问好。
“竺殇阿姐,好久不见了。她…”,白笙默温和介绍道,“姓栀名璃,山栀的栀,琉璃的璃。是我的恩人。”
栀璃礼貌的像姐姐问好。有一种久别重逢的欣悦感。
阿姐?白笙默还有个姐姐?
我去,他们家是把丑人都杀了吗?
栀璃在心里惊讶。
竺殇勾唇笑道:“还记得你有个姐姐,许久都不见你一次,真是忙得很阿。”
虽然嘴上埋怨的是白笙默,但事实上一个正眼都没给他。
她一直看着的,是栀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