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夜又逢末世人 第38章 赴死

贪婪者的**酿成泼天大祸，迫使长野市民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熬了三百多年的光景，或许闹应该就此了结。

“橙橙，我想结束这场悲剧？”季默不想放任荒诞的一切在继续下去，世界不该是这幅鬼样子，因为他虽然没有享受过世界的美好，但是他曾在美好的世界里生活过。

言孤城透过防护服凝视着核反应堆上的窟窿，任何离奇的事情他都见怪不怪了，毕竟人类的文明能够在乌七八糟的世界里苟延残喘，本身就已经是最大的怪谈。

“季默，你是我遇见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妄图解决麻烦的人。”可是这样的你，对于现如今的世界来讲，才是最大的麻烦。

季默犹豫道：“其实我一直想问你，遗迹世界缔造的如此逼真，早就超出了人工智能的范畴，它更像是地球上被遗忘的角落，或者被人刻意隐藏的空间，怎么看这里都不是虚拟的场景。”

“谁告诉你这里是假的？”言孤城的言辞冷静且认真，“遗迹内才是最真实的人类世界，只不过人类接受不了真实的自己，我们本来就是贪得无厌、争名逐利、喜新厌旧且患得患失的物种，没有人会选择非要跟自己过不去，大家只是想体面的熬过当下，你只要当做什么都没发生，第二天太阳照常升起，我们的生活依旧可以继续。”

厚厚的防护面具之下，季默看不到言孤城的脸，他不喜欢这种尽在咫尺却相隔天涯的感觉，他有些思念，思念这张面具后那双妩媚的桃花眼，像极了乾元观后院那一汪弥足珍贵的泉眼，半晌，他执拗道：“可我想试试。”

言孤城的心房骤然收紧，“你想怎么做？”

一句话已经耗尽力气，面具后的人从未如此狼狈。

季默没有太多的纠结，直面内心的真实想法：“我仔细你观察过脚下的山峦构造，主要成分是砂岩和石灰岩，硬度中上，应该是地震造成了山体下沉，连带着核反应堆整体陷落谷地，这也是造成放射性物质泄露的主要原因，但是反过来我们也可以利用凹陷的地形，打造一个密封的环境，把整个核反应堆重新封印起来。”

言孤城保持着高度的冷静和克制，半晌道：“你想造一口石棺，将山谷中的一切掩埋。”

季默点头：“来的路上我观察过，隔离区内河水充盈，水源大多来自我们身后不远处的堰塞湖，只要将堰塞湖炸开，在灌入足够的石灰和沙土，就可以制作出天然的水泥棺，从而整座山谷掩埋。”

言孤城陷入良久的沉默，水泥棺可以封印核反应堆，可随着核反应堆的消失，这里的遗迹也会失去支撑的力量，垮塌和消亡必然成为长野市遗迹的结局。

人类已经失去了对罪恶的惩治能力，没有了遗迹的约束，谁来制约那些作奸犯科的恶人，没有了遗迹世界，原本就资源枯竭的人类社会只会雪上加霜，孰对孰错，孰是孰非，言孤城一时间已经无从分辨。

但是他作为联盟第一治安官的使命却从未变过，那就是不惜一切代价守护住联盟最后的安定与和平，风雨飘摇中的人类文明再也经不起任何的冒险。

刘氏兄弟和申家三兄弟将‘蓝衬衫’埋葬后，回来就听见了季默要借着山谷造一口棺材的想法，短暂的错愕过后只剩下佩服。

刘一手吵吵道：“大师，我帮你，你说咋干就咋干。”

刘遮天也跟在一旁点头。

申先道：“我刚才去看了附近的工作站，当时最后一批没来的及撤离的救援人员已经搭建好了堰塞湖的爆破装置，他们当初应该有过类似的构想，这些装置我们应该可以派上用场。”

申士：“可附近没有沙子。”

申足：“也没有石灰。”

季默笑笑举起手腕，“我们可以求援，或许联盟的民众愿意捐献。”

申先摇头叹气：“你太乐观了，现在的民众穿衣吃饭都很拮据，估计不会为了陌生遗迹内的灾难去捐献任何的钱财。”

“你又没试过，怎么知道不行？”言孤城有意无意的将申先从季默的身边挤走，“申大爷养养尊处优惯了，自然觉得什么都困难。”

申先莫名其妙的接受着来自联盟第一治安官的敌意，他甚至都有点恍惚了，怎么感觉传闻中威风凛凛的第一治安官有点幼稚呢。

于是乎众目睽睽之下，“亲爱的粉丝宝宝们，我和你们喜欢的小哥哥就要死了，为了见证我们伟大的爱情，我希望大家能用爱心为我们建造一座坟墓，”言某人嘤嘤嘤的抹着眼泪，隔着防护面具干打雷、不下雨，“我们不要金银钱财，只要大家点亮爱心灯牌，送我们点沙子、黏土、石灰，好做口大号的棺材，嘤嘤嘤……”

这真的是传说中的第一治安官？亏他干得出来。

一边的申家三兄弟彻底傻眼，季默早就见怪不怪，若论起逢人就演一段的本事，恐怕谁也不是这位言长官的对手。

【呜呜呜，虐死我了，满盆的狗粮，好嗑啊。】

【爱情的尽头果然都是坟墓，单身狗长命百岁。】

【这个月刚发薪水，逼我随份子，单身狗表示钱包和心灵受到双重打击。】

与此同时，遗迹之外的真实世界也喧嚣起来，民众自发的聚集到联盟电视台的门口，大家争相将自家后院的沙土捐赠出来，电视台高层实在是害怕电视台大门被激动的民众用沙子给埋了，被逼无奈开通了线上渠道，更是召开了记者发布会，声称绝对会将这些物资空投到长野市。

联盟总部内的长官也在持续关注着遗迹内的动态，秘书长急匆匆的冲进会议室，“报告司令官，有人高价购买了市面上的降落伞，现已经通过特殊渠道送进了长野遗迹。”

端坐主位的吴归沉声道：“哼，平时一个个为了点蝇头小利都能吵个不可开交，怎么现在却大方起来了，谁干的？”

“对方借着联盟电视台开放的特殊渠道，私下里办的事情，事情做的十分低调。”到底是秘书处的一把手，每句话都在肚子里绕十圈后才小心谨慎的吐出来。

吴归冷哼：“做好事还不留名，说说吧，这位热心市民收购了多少降落伞装置？”

“市面上的全部，”秘书长斟酌道“整个联盟的迫降储备，少说近十万件以上。”

“大手笔啊~”吴归意味深长道“对方虽然不露面，可总该有交易记录能被查到，不然显得咱们情报科也太不中用了。”

情报科主任此刻惊得连站起来都费劲，这把怕是要完犊子了，早在申家三位少爷被坑进遗迹的时候，他就觉得林家的钱烫手。

秘书长的汗珠子都将后背挞湿了，他用略带抱歉的眼神望向会议室的某个方向，冲对方表达的意思很明确，对不起了樱井老哥，兄弟尽力了，随即道，“汇款大部分出自于第十一区。”

吴归心里没什么意外，“哎，真要这么当着大伙的面就撕破脸吗，樱井真盾，你不是个冲动的人。”

樱井真盾平时遇见谁都笑呵呵的，别看他胖乎乎的还挺和善，但谁都清楚，此人是联盟内有名的笑面虎，如今笑面虎死了闺女，彻底要翻脸了。

“尊敬的司令官阁下，我有话要说。”

樱井真盾缓缓的站起身，一改往日的精明算计，拖着沉痛的表情愤怒道：“我们第十一区贫瘠、荒凉、成年到头的颗粒无收，人人生下来就只有一双腿和一双手，大家都说第十一区是跑单帮搞运输的泥腿子，可我们就是在困难也没冲联盟伸手要过一分钱，更加没有给其他区的兄弟带来一点麻烦，就拿这回我姑娘的事来说，你们在座的哪个长官家的崽犯事儿了，能任由治安官扔到遗迹里头去接受惩罚，我们樱井家做到了，我樱井真盾做到了，我牺牲了姑娘维持住了联盟的体面，但偏偏有人给脸不要脸，这件事情我绝不会就这么算了，谁要是敢包庇长野市的丑闻，老子跟他拼命。”

的确，樱井真美的事情发生后，樱井真盾在秉公办事这一块，绝对堪称大义灭亲。

当初治安总部还担心樱井家会护短，实在是老盾做人还稍微厚道，认为被霸凌的姑娘死的冤枉，更想收拾一下自己家无法无天的小丫头，便欠考虑的将姑娘交了出去，事后他肠子都悔青了，特意深更半夜的求到言孤城门前。

言孤城自觉这件事情老盾做的厚道，看在樱井家多年非常配合治安总部办案的份儿上，直接答应了保全樱井真美，可是谁也没有料到，言孤城也有马失前蹄的时候，这时候樱井真盾才意识到言孤城当初劝他的一句话，‘遗迹世界，祸福无依，生死由命。’

大伙心照不宣，樱井真盾的宝贝女儿折在了遗迹，动手的虽然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赏金杀手，但是樱井家必然会将怒火转嫁到长野市所归属的第四区，不过四五六区同气连枝，一笔写不出两个申字，更何况这件事情上申家也是满脑门子冤枉，那倒霉的只能是背后搞鬼的第十区以及背后林家。

面对激动的樱井真盾，吴归也不在过多言语，比起联盟总部动手去料理林家以及第十区，还不如让樱井家出面，毕竟长野市核反应堆泄露的问题还是要解决的。

另一边的遗迹世界内，随着直播间人数暴增，源源不断的爱心灯牌被点亮，戏精言孤城继续表演着苦命鸳鸯即将送死的戏码，须臾之后，一朵朵降落伞从高空翩然飘下，附带着漫天掉渣儿的黏土、石灰、沙子……

季默难以想象，4000年后的未来世界，居然还有CP粉这种神奇的东西，而且威力依然惊人。

“手哥，申少爷，山谷对面的八点钟方向是附近的最高点，我需要你们去开凿洞穴，必要时那里将成为我们保命的地方。”

漫天飘落的伞花甚至比雨点还要密集，眼瞅着降落伞投放的物资要填平山谷，季默决定抓紧行动。言孤城抬头望着头顶震撼的降落伞群，他明白长野市内的局势必然牵动了遗迹外的正常世界，说不定第四、五、六区，连带着第十区和第十一区都乱了。

长满铁锈的窄门再一次被推开，小小的爆破点儿内堆满了防护设备，甚至在□□的闸门前还坐着两具尸体，透过破损的防护服，依稀能看见死者身上也穿着‘蓝衬衫’。

“他们应该是当年留下来准备引爆工程的志愿者，注定是一场有去无回的救援，奈何世上百年已过，今日才有人看见他们的牺牲和奉献。”

季默贴心的将二人的遗体安置在一侧，然后将直播的屏幕冲向二人胸前的金属名牌，上面刻着他们的名字和家乡。

守在电视机前的联盟观众迅速的对两位逝者进行了搜索。

【我查到了，史书地方志上真的有关于这两个人的痕迹。】

【我也查到了，文献中记载他们是救火英雄，在大火中失踪，看来真相远远不是资料中描述的这么简单，不过他们的确是当之无愧的英雄。】

【蜡烛、鲜花、爱心，像英雄致敬。】

季默仔细检查了一遍爆破装置，虽然年代久远，但好在机械装置并未遭到任何破坏，即便没有电力供应，依旧能够运转，想必我们今天能遇到的问题，当时的救援队都做出了妥善的应对之策，只不过被别有用心之人给从中阻拦下来了。

“孤城，我想不通，不论是表面的申家，还是背后捣鬼的林家，他们应该都期待这里的事情能够尽快解决，明明已经找到了解决办法，为什么事情一直搁置到今天。”

“自然是有人不想让这里的事故平息，显然在申家、林家之外还有别有用心的第三势力。”

不远处的山峦对面，终于扬起了信号，一手、遮天两兄弟奋力的挥舞着手中的警戒线，看来他们已经挖好了藏身地点，季默和言孤城共同将手按压在启动闸门上。

季默：“橙橙，可以吗？”

言孤城面无表情的反问道：“不可以，你会停手吗？”

季默并没有察觉到言孤城内心的复杂情绪，只是自顾自的想着将憋不住的情愫表白出来，“孤城，前两天，就是在警察局的拐角的街道上，我去看了心里医生，我以为我被感染了……”季默颠三倒四的絮叨起来。

言孤城转身担忧道：“你感染了，有变异吗，什么地方？”

“不不，是我以为我感染了，你知道的，有些感染不光光局限在身体上，我以为人的精神世界也会被感染，就是”话到嘴边，就是不好意思。

“你的意思是你的精神世界变异了。”难怪这小子看起来别别扭扭，忽冷忽热，一会甜的像朵花，一会狡猾的像头狐狸，一会儿弱的不得了，一会儿又强的没边际，原来变异了，不过言孤城接触变异人类的经验有限，他想象不出来精神世界的变异会什么样，“有什么具体的表征吗？”

“就是，好像见到穿超短裙的男孩子会心跳的特别快，就像你，可后来我发现自己好像没变异，因为你本来就是女孩子……”季默磕磕巴巴的将心意表达的七七八八。

言孤城总算是听明白了，“奥，这样啊，我见你心跳也快，扑通扑通的，你说我是不是也变异了。”

“真的？”季默的一双眼睛瞬间变的明亮。

“嗯，我想跟你永远在一起来。”言孤城没有撒谎。

二人打情骂俏的合力，闸门咣当落下，大地传来剧烈的震颤，机械时钟进入120秒倒计时。

“橙橙，快跑。”季默刚要拉着人逃跑，谁想到对方撒丫子就狂奔起来，甩出去自己100多米，什么海誓山盟、甜言蜜语，都是骗人的，联盟第一治安官，最擅长的就是翻脸不认人。

二人狂奔到对面的山头，身后的山峦已经陷入轰隆的爆炸当中，一手、遮天像两个探头的土拨鼠，在挖好的洞口翘首以盼。

好在搬山填海的两位大神及时赶到，二人一跃跳进狭窄的洞口，旁边洞口的刘氏兄弟赶忙拿树枝子替他们挡好洞口，然后麻利的缩回自己的地洞里。

言孤城倚靠在洞穴口，冲着隔壁喊道：“申家三傻去哪儿了？”

刘一手抱着一团小树叉子撅着屁股忙活着填自己的洞穴口，满头大汗道：“在隔壁的洞里猫着，山头都让你俩啐了，只能临时挖三个小的洞穴避难。”

大地好似巨龙翻身发出轰鸣的震颤，勉强能窝身的洞穴开始簌簌的掉渣儿，刘氏兄弟四个爪子齐齐的撑着头顶不大不小的洞口，实打实的体验一把什么叫一手遮天，弄不好此处就成了七人寿终正寝的风水宝地。

隔壁的申家三兄弟也缩在一处角落，聚精会神的感受着天地间的震颤。

决口的堰塞湖水奔腾而下，轰鸣着倾泻到谷底，巨大的惯性驱使下竟然导致辐射区内所有河流触发倒灌，眼瞅着一条条鲨鱼般大小的变异鱼，甩着大尾巴着被湖水裹挟着冲进山谷。

满坑打滚的变异鱼，阴差阳错的成了天然的搅拌器，将湖水、黏土、石灰、沙子彻底扑腾到一起，一股脑儿生生和成了水泥。

水泥成浆后持续不断的膨胀，没用多久，原本凹陷的山谷已经彻底被填平，大自然的手艺果然精妙。

随着盘踞在长野市近三百多年的辐射根源消除，萦绕在长野市上空的执念就此终结，铺天盖地的灰尘之下遗迹世界也陷入垮塌，扭曲的时间流速裹挟着畸形的空间涌入黑暗，身在局中的一切都无法幸免，所有闯入遗迹的忏悔者都要为此付出生命的代价。

“祖师爷保佑，让我和孤城能平安渡过此劫。”手腕上的信号脉冲彻底黑屏，人在绝望中，似乎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祈求神明。

季默无助的时候身体会不自觉的靠近言孤城，却再次感受到了胸口上渗进来的冰凉刀刃，他眼尾仅仅闪过一瞬的愕然，随即认命的苦笑道，“孤城，我是不是真的很让人讨厌？”有些人活着天生就不受到祝福，就像是我这样的人。

“抱歉季默，这已经是第二座被你毁掉的遗迹，你的危险级别太高，我无法对你做出判断……”而目前的人类想要生存下去，根本离不开遗迹世界。

顶在胸口的刀尖又没入两分，季默不闪不避，笑吟吟的看着对方，“孤城，如果你判断失误了，我并不是你认为威胁因素，你会不会后悔？” 他在等一个审判，一场注定死亡的裁决。

言孤城罕见的失魂落魄，“宁可错杀一千，不能放过一个。”

她过往亲手处决过不计其数这样的人，也从不觉得这些正邪模糊的人会对世界产生任何益处，直到今天之前，她从未怀疑过自己的判断。

人类飘摇万年的苦旅，终将走入绝境，站在悬崖峭壁上的种族再也经不起任何的风雨，他作为联盟的治安官，使命就是消除一切企图让文明覆灭的威胁，他必须孤注一掷且不惜一切代价。

“季默，你很珍贵，比我见过的这世上所有的人都要珍贵，是这个世界容不下你。”她尽全力让自己的心脏贴近对方的心房，刀刃也一寸一寸的没入，“我舍不得亏欠你第二次，这一次我们一起死，好不好。”

这就是言孤城最后的决定，一命换一命。

弥散尘土将天地间的缝隙填满，那些替君王殉葬的妃嫔大概也是怀揣着这种绝望的心情永远的闭上眼。孤苦无依的人生从没有一丝转好的迹象，他早已经能够坦然接受任何结局，可这一次季默感到前所未有的委屈，“大道三千、芸芸众生，怎么就容不下一个我。言孤城，我好像开始讨厌你了，可我又舍不得恨你，愿我们永远不要在遇见，好不好。”

窒息感啃噬着仅剩无几的生机，缺氧的环境下言孤层也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季默将一直藏在身后的小型氧气瓶拆开，附在心上人的脸颊上。

“孤城，你想要杀我，用不用刀又有什么区别，我既生来孑然一身，死又何必成双成对。”

季默在一片黑暗中摸索出洞穴，抬头望了望不见天日的世界，独自跳下了沸腾的深渊。

我们终将同这诡异的世界玉石俱焚。

吾亦飘零久，深恩负尽，生死无忧。

今日更新，欢迎评论。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8章 赴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