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冷细密的汗珠子从全身的毛孔里渗出,对照镜子中呈现的伤口,季默狠心将手指戳进肋骨缝,指尖蓄力一提,勉强将错位的骨节复位,丝丝拉拉的绞痛仍旧在持续着,肋骨应该是刚才倒地的时候被人踩断了。
吱~洗手间的门再次被推开。
“你怎么在这儿?”刚刚在人群中还斯斯文文的方老师,此刻看起来有点惊慌,他耸起的肩膀上还扛着个昏厥的女孩,女孩本就不长的校服裙摆已经彻底被掀翻过去,露出纯白的蕾丝三,角内裤。
季默冲着水池子啐了口血,简单用冷水抹了一把脸,抬头望着镜中映衬出的方老师,嘴角扯上一抹通情达理的笑意,“方老师好,正好我有个问题想要请教,刚刚在大厅是不是您推倒了我?又顺道拿我当脚垫踩了过去。”
楼下所有人都忙着拉帮结伙,唯独这两位大伙公认的老实人挤在二楼的女厕所里。
方老师单手推了推价格不菲的金丝眼镜框,道:“你什么意思?”
季默十分有耐心,道:“没什么,冤有头债有主,刚才我倒地的时候,顺手朝着推我的人背后撒了把香灰,循着香灰的味儿,不难找到您。”
他的视线若有似无的扫过昏厥的女学生,“一路上见您不是扶老太太过马路,就是忙着帮受伤的小兄弟包扎伤口,没想到午饭时间也不闲着,还特意跑到女厕所救死扶伤。”
方老师随手将昏厥的女孩扔到洗手池子上,一双微睁的三角眼透出凶光,“这小姑娘还是个雏儿,要不要跟我一块儿尝尝。”
季默笑容灿烂的盯着他,“呦,没看出来您还是个好色之徒。”
方老师耿着脖子理直气壮道:“男人不好色,难道how are you?”
季默真挚的恭维道:“呵,没看出来,你这逼样的,居然还是个英语老师。”
方老师彻底被激怒,“明白了,你是来找死的!”他掏出块早就准备好的碎玻璃茬子,冲着季默的脖子就刺过来。
季默闪身错开攻击,提起脚边准备好的拖布,咣当砸向方老师的脑袋,原本被拖布砸一下没什么大碍,但偏偏拖布上沾了一堆特殊的染料,臭烘烘黏糊糊的怼到对方的面门上,恶心的味道让方老师登时就扶墙干呕,“你他妈……呕……呕……”。
“敢阴小爷,我弄不死你。”季默抬脚冲着对方的胸口踹过去,趁热打铁将其整排肋骨踢断,“小鬼也敢装菩萨,仔细阎王扒了你的皮。”
咣咣一顿海扁过后,方老师彻底昏死过去,季默将手上的断成三截的拖布丢进垃圾桶,洗洗手转身就离开了。
待他急匆匆赶到餐厅的时候,里面已经坐满了人,乌泱泱的食客在此聚集,却不见有人闲聊,反而大家将贼溜溜的目光投向后进来的食客。
王胖子像个花蝴蝶一样穿梭在人群中,逢人就上去攀谈两句,现场诡异的盯人气氛,让他这样的社交牛逼症患者倍感忐忑,“兄弟,什么名堂?今儿吃火锅?”
“管他呢,有的吃行。”留着平头的曹会计相对面善,比起其他凶神恶煞的人,他们这些因为经济问题被丢进来的忏悔者,相对比较容易沟通。
“默默,你就挑这种地方跟人家约会呀,桌椅一圈又一圈的绕着,搞得像盘蚊香一样,装修的品味简直低下。”言橙橙就是个睁眼瞎,她似乎一点也没看出来周遭的诡异气氛,反而在众目睽睽之下,开始对餐厅的装修评头论足。
“唉,从俯视的角度一眼望去,大家好像坐在螺旋的大便上,默默,大家今天中午不会是吃屎吧。”姑娘眨着晶莹剔透的大眼睛,一波反向输出,成功将所有盯着她看的人,打包恶心了一把。
季默昧着良心安抚道:“不会的橙橙,应该吃小火锅。”
餐厅内其他食客见状无语,内心直骂这俩人有精神病。
这姑娘明明眼神饿的像狗,嘴上仍能装成大尾巴狼,嫌弃道:“火锅啊,我听说遗迹世界内的餐馆喜欢用陈年的头盖骨熬汤底,咦,恶心死啦。”
嘴巴这么缺德的姑娘,只怕在哪儿都能混成濒临灭绝的珍惜物种,季默悄悄在言橙橙的口袋中塞入一枚平安符,时不时装傻充楞的配合道:“那一会儿我们点个清汤的锅底,可能安全一点。”
言橙橙抱着季默的胳膊开始噌胸脯,极尽妩媚的撒娇道:“我们家默默真的是好‘棒’啊,温柔体贴,长得还这么可爱,皮肤好干净啊,今天晚上找个没人的地方,人家要好好摸摸,嘻嘻。”
“……”季默想要不动声色的抽回胳膊,却被眼前的怪力少女死死拽着,真就是抽不出来,他绝对相信言橙橙嘴里的棒,不是普通的棒。
季默下意识扫了眼餐厅内其他人的反应,透过人群目光中的复杂情绪,清晰可见男人的妒忌、女人的嫉妒。
王胖子社交半天,也没问出个一二三,正抱着肚楠原地打转儿。
言橙橙拉着季默在‘蚊香’的最外圈入座,而且特意挑选了最末席的两个位置,坐好后还不忘娇滴滴催促道:“喂,小胖子哥哥,你还不入坐啊,都到饭点儿了。”
言橙橙纤细的指头朝某个方向一戳,我们这些站在远处的人才注意到,餐厅的中央没有安排椅子,反而悬浮着一座球形时钟,钟表上没有时针,长长的分针指着数字10,看起来模模糊糊,奇怪的是表盘上只剩下10,11,12,三个数字。
王胖子骇然反应过来,这他妈哪里是时钟,分明就是倒计时装置,他急吼吼的招呼起其他人:“赶紧找地方坐。”
刘一手直眉愣眼道:"咋啦?"
王胖子:“废他妈什么话,叫你坐就坐。”
后面陆续赶到的人群也注意到时钟。
“这玩意儿八成是个定时炸弹,俺们小老板挖矿的时候,也是把炸药绑在一个石头球球上。”艺高人胆大的越南老表竟然当场研究起来。
“算球儿,如果真是炸弹,他们这些人咋坐着不走,城里人都鬼精鬼精哩,咱别上当。”
季默听着这些人的议论,简直哭笑不得,不是城里人鬼精,而是食客一旦入座,根本就无法起身,换句话说,他们被某种力量强行固定在了座椅上。
言橙橙气愤道:“我说今儿怎么这么安静,啧啧,明知道座位有猫腻儿也不出言提醒,反而眼巴巴的看着其他人倒霉,哼,男人果然都靠不住。”
季默:……人心险恶竟然能被姑娘解读的如此风月。
在不断消磨的时光中,表盘上仅剩下模糊的数字12,一些害怕被炸死的人,索性跑到餐厅外看热闹。
作为一个爹不疼娘不爱的苦命人 ,季默这辈子都在忙着打工、赚钱、读书、还贷,实在不甘心吃顿火锅就被炸死,他开始冷静的观察起整间餐厅的布局。
四处张望过后,忽见餐厅的玻璃门一闪,目光落到了上下联动的一排智能锁上,他心道不好,要出事,“大家赶快进来,倒计时要结束了!”
“想骗我们进去被炸死,你这个小后生,心眼儿坏着哩。”越南老表依旧坚持自己的炸弹理论,而且还煽动没找到座位的人赶快逃命。
季默着急道:“你们都忘了大门外的迎宾小丑吗!”
站在门外看热闹的人,再也说不出任何风凉话。
脑子快的马上反应过来,呼啦啦的跑进餐厅,眼瞅着座位没了,一些人开始推搡已经有座位的老弱,可是无论‘强盗们’怎么推搡,那些已经入座的人,屁股上像是涂了万能胶一样,牢牢固定在座椅上,根本推不掉。
不远处有个小姑娘应该是跟家里人走散了,季默努力的想要站起来,把座位让给小姑娘,结果白白挣扎半天。
言橙橙轻柔的指尖按住他的肩膀:“小默默,在遗迹里多管闲事,可不是美德。”
季默眼看着小女孩被人推倒在地,又看了眼球形时钟,数字12 已经彻底消失。
“咔哒。”
餐厅的玻璃门瞬间闭合,上面的电子锁同时出鞘,不论是室内还是室外的人群,无不陷入恐慌。
在可预知的危险中,两道长长的影子顺着扶梯缓缓升了上来,手持喷火喇叭的小丑玩偶,再度扭曲出怪诞的笑脸,“高档的餐厅外怎么可以有乞丐呢,咯咯咯,去死吧!”
巨型喇叭登时喷射出炙热的火焰,伴随着热浪席卷,趴在门玻璃上的人群,像火柴一样被点燃,一些人企图逃跑,奈何小丑长着近乎两米长的弹簧腿,三五步将他们活捉回来,然后当众烧成齑粉。
季默焦急的喊着:“把门打开,让外面的人进来。”
“不能开门,外一小丑也跟着进来,谁负责!”
“对啊,你怎么不去开门,还在那里坐着享福!”
最后关头冲进餐厅的人,喘着粗气站在门内看热闹,不仅没有开门救人的意思,反而拈酸刻薄的数落起想要开门的人。
双方争执之际,收银台上的招财猫居然活了!
招财猫雪白的爪子抱着圆滚滚的肚皮,上下左右的咕噜着铜铃般的眼球,“喵~喵~”
两个哈欠之后,猫咪圆乎乎的爪子揉揉豆子般大小的眉毛,缓缓地走着一字步儿,优雅的巡视起全场。
“欸,猫不错,小畜生过来,让你爹抱抱。”
方头大耳的小青年,娴熟的提溜起猫脖子,将其强行拢入怀中,然后瘾症发作般开始撸猫,看样子平时也是个铲屎官。
猫咪在他怀里舒服的打个滚儿,晃了晃脑袋,然后优雅的张开超乎想象的大嘴“呱唧”,仅仅一口,宅男的脑袋就被囫囵个儿揪下来。
小青年的脖子上面空落落的,好似猛然掰断的破管子,正滋滋的冒着血喷泉,招财猫儿意犹未尽的咂咂嘴,然后舔了舔牙缝上的肉渣,慢条斯理的将小青年臃肿的身躯吞近嘴里。
“啊!”
现场又是一片尖叫,没座儿的人在四处逃窜,有座的人动弹不得。
“喵~”
一个、两个、三个……起初吞一个人还需要十几口,但随着吞下的猎物变多,招财猫的体型也越来越大,渐渐地竟然能一口就吞掉一个大活人。
四处乱窜的食客几乎被它吃光,不过它似乎对坐在椅子上的人没兴趣,跟没看见一样,总是能优雅从容地避开。
季默僵硬着双腿,关注着招财猫的一举一动,因为刚刚没抢到座位的小女孩,正瑟瑟发抖的躲在他脚下。
言橙橙看着满头爆冷汗的季默,内心深深的泛起嘀咕,治安官办案从来不会出错,像季默这么纯情的小子,究竟是怎么被抓进来的,而且家里财大气粗,怎么把儿子养的跟个土包子一样。
她难得心善,出言提点道:“没用的,让她痛快的走吧。”
季默听到了言橙橙的话,却没听懂她话中的意思,眼下这种情况,要让小女孩走去哪儿。
言橙橙无奈道:“小默默,世界上最可怕的怪物,是人。”
季默还在反应这句话的意思,忽然从西南角飞过来一只棒球,灰色皮质的圆球成功的吸引了怪猫的注意,猫咪庞大的身躯追着皮球猛然掉头。
“咕噜噜~”
皮球正好停在季默的脚下,小女孩大大的眼睛氤氲着泪珠,用脏乎乎的小手将皮球捡起。
季默紧张道:“别捡!”
可一切都已经晚了,没等小女孩听到他的警告,一只肥硕的爪子扯着她的头发,将其从桌子底下拖了出来。
怪猫的另一只爪子亮出锋利的指甲,伴随着呼啸的掌风,直接扯掉了小女孩的一条胳膊,然后它像逗弄老鼠一般,拖着小女孩上蹿下跳,从高空抛下,从地面扔起……
原本还能哭喊的小女孩,彻底变成破布娃娃,任由眼前的怪猫戏耍。
没有预想中的悲悯,季默又一次在人群中听到笑声,这种冷血的行径让他彻底愤怒,他想要冲出去,把那个故意扔皮球的小子揪出来,然后再将那只怪猫的爪子活活剁下来。
可惜他连起身离开座位都做不到。
季默哑着嗓子垂下头,却从脚下的棒球上嗅到一股幽幽的香灰味道,扔皮球的人应该也趁乱踩过自己。
没想到在陌生的世界还没撑过一天,他就要压制不住劣等基因下隐藏的阴暗本性,他想要杀人。
“橙橙,你说的对,一开始就应该让她痛快的走。”起码痛快的死亡不会让小女孩经历刚刚的折磨。
血腥的狩猎结束后,怪猫晃悠着肿胀的肚皮,昂着巨大的猫头,一跃而起趴到球形时钟上,在慵懒的舔净胡须后,竖立的瞳孔再度恢复成微笑的弧度,然后打起盹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