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夜又逢末世人 第124章 屠龙诛仙

密室之中，宾客散尽，只剩下长留山上的两位宗师。

宗师不染：“师兄，山巅禁地那位，当真非要除掉不可？毕竟长留山当初得名，就是因为老祖们希望将这位永远的留在山上，如若贸然杀上禁地，我恐怕咱们未必能讨到便宜。”

“不要妇人之仁，一草一木的性命不过虚幻，怜惜苍生的需求才是真的慈悲。”

宗师无垢说话间撩起自己的道袍衣袖，原本遒劲的手臂好似锤破皮的鼓，皮囊之下露出一截类似于枯树枝的黄绿色躯干。

躯干壳子油亮坚硬，布满细密的绒毛，像极了爬虫的腿，而且是放大无数倍后的肢节。

“禁地覆盖之处本该千里冰封，谁承想这些年竟然出现野草破土的死灰复燃之相，只怕我们就算不动手，也已经压制不住里面的那位了。”

“师兄，您的皮相怎么破了？”

不染非常紧张，他赶忙从密室内的一方装丹药的匣子里掏出罐似于桂花蜜的东西，掀开盖子直接用勺子挖出一坨，然后二话不说的粘到无垢已经裂开的皮肤上。

说来也怪，那黏糊糊的一坨东西，沾到皮肤上后仿佛一块胶水，硬生生将裂开的人皮修复的没有一丝疤痕。

“血月之劫越来越近，这副皮囊恐怕保不住了。

到时候你就对外宣称，我战死在长留山禁地。

待你接手大宗师的位置后，届时若我若能顺利斩杀地仙，延长寿命，大可以寻一副新的皮囊，找机会拜入你门下，伺机重新接管长留。”

宗师无垢将此事盘算的非常妥当，而它的小师弟不染也是计划中重要的一环。

“师兄放心，我一定全力帮您斩杀地仙，修成不灭金身。”

不染从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自己的师兄并非人族，可这对他来讲根本就无关紧要，重要的是，在自己很小的时候起，就是师兄陪伴着他长大，世上只有师兄真正的关心他，这就够了。

长留山巅的雪已经渐渐融化，可是融化的雪水总是又趁着没有阳光照耀的寒夜凝结成冰。

凡人日日烧香拜佛也不见神灵庇佑，殊不知他们的神明早已经被囚禁。

像今晚这样孤寂凛冽的夜晚，珞珈苦苦熬了近千年。

夜色漆黑，一轮将满未满的红月，将上山的路彻底晕染，以至于虚离分不清脚下湿漉漉的滴答声，究竟是融化的雪水，还是自己不断流淌溢出的血水。

眼角的血糊住了左半边脸颊，因为术法反噬，他的左眼已经彻底失去对外界的感知，漆黑一片，似乎加重了寒夜的幽暗。

他凭借着过往的记忆在踉跄着奔赴山巅禁地，就在他绝望的以为自己要倒下的时候，一股强大的力道骤然将他托起。

他挣扎着摸开脸上的血迹，模糊的右眼见到一缕缕幽蓝的发丝，终于会心的笑了，“珞珈，你来接我了”。

疲惫的虚离感觉刚刚要下地狱的自己突然又被举上了云端。

难怪凡人都想着死后升天，飘在云层上的感觉就像是掉进了温暖的鲜花堆里，馥郁馨香。

幽蓝色的发丝分出一股，轻轻柔柔的缠绕着虚离受伤的双脚，其实他已经没有脚了，大宗师的一记金光，不仅烧掉了傀儡娃娃的双脚，连带着反噬的力量，也将虚离的双脚烧焦，变成一截干枯的躯干。

再加上他光着腿在泥泞的雪地里往山巅跑，就好似被烈火烧的通红的木炭，在经由冷水一激，彻底碎裂瓦解。

虚离的双脚磨得只剩一截光秃秃的脚踝。

‘夜路这么黑还这么冷，难为珞珈闯出禁地来接我。

她待我比这世上的所有人都要好。’

虚离很委屈，不过这份委屈不是因为自己瞎了眼睛、废了双腿，而是她的神女怎么可以平白无故的被人如此的算计和苛待。

都怪自己从前没有相信珞珈的话，如果自己早些想办法把珞珈救出去，也不会让别人趁着血月大劫的时候算计她。

山巅的神殿在暗红的月光下变得异常诡异，少女依旧蜷缩在炼丹炉中，接受着业火生生世世的灼烧。

“阿离，你回来了，原以为你跟以往那些凡人一样，受了我的恩惠，便会从此消失不见。”

珞珈长长的叹息声萦绕在神殿内，她的头发似乎比以前更多了，仿佛所有的生命力都被这些缱绻的发丝吸收殆尽。

“对不起珞珈，我一直想来找你，可不染他一直盯着我，就耽误到今天，不过现在重要的不是这个，而是他们要杀你。”

虚离紧张的看向业火上那张白皙若雪的脸。

珞珈笑意盈盈的望着来人，“他们？你指的是大宗师无垢，我记得阿离你从前最崇拜大宗师来着，无妨，他们早就想杀我了，这并不稀奇。”

“是我不对，我以为长留是天下道统，他们尽是拯救苍生的宗师，殊不知他们才是最大的恶人，不，大宗师根本就不是人。

我从他的身上闻到了一股很臭的味道，当年我阿娘病死的时候，尸体在屋子里烂了三天，也是这般腥臭。”

虚离原本以为自己在山上扫了十几年的落叶，早已经将少时艰辛的日子扫的干干净净，殊不知有些阴霾注定扫一辈子也扫不干净。

珞珈叹息，轻柔地将发丝抚上虚离的额角，似乎在安抚着伤心失落的虚离。

“宗师无垢真身乃是百足虫，本是山间灵物所化，岁月每折损一年，他便落下一足，直到百足落尽，他也会随之死去。

可饶是如此，他至少有百年的寿命，这比世间绝大部分生灵都要长命了，只可惜他也染上了凡人怕死的毛病，想着吃我的肉喝我的血，好延长自己的命。”

“你竟然都知道。”

虚离不敢相信，珞珈身为地仙不仅被囚禁，还要日日忍受着一只妖怪随时吃它的羞辱。

“为何不告诉我，我总归可以用一条命，跟那老妖怪拼了。”

“告诉你又有何用，凡人根本不能透过皮相辨别法相，”珞珈莞尔一笑，“我若是告诉你，你真的会信吗？”

虚离羞臊的低下头，今夜之前，他大概是不会信的。

他从来都是人云亦云 ，一直谨小慎微的模仿着长留山上的其他人，只有照着最标准的模版活下去，才不会被欺负，不会被抛弃，“对不起……”

“咱们都无需自责，当初我还不是跟你一样，信了别人的鬼话，这才落得今日的下场。”

珞珈望着虚离光秃秃的脚踝再次叹了一口气，“说点高兴的事情吧，听说阿离你如愿成了内门亲传弟子，可否有了属于自己的佩剑？”

虚离耷拉的脑袋轻点一下，然后从后腰上掏出一把破不溜丢的木头剑，“他们本给我剑，不过我不喜欢，就折了山下的桃枝，自己做了一把。”

“桃木剑？”幽蓝色的头发将虚离手上的剑柄卷起，“没想到乌七八糟的长留山上，竟然还有人能堪破道心，小虚离，你这把本命剑可比他们手里攥的废铜烂铁强多了。”

珞珈眸中闪过一瞬幽蓝，原本精密的瞳孔中顿时显出汪洋大海般的惊涛，她将龙族的雷霆之力直接灌入桃木剑，径直插向自己的肩胛骨。

“不要！”

虚离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晚了，桃木剑变成了剐龙刀，伴随着一簇簇龙鳞落下，剑刃直插进珞珈的左肋，天际间骤然降下的雷鸣闪电，珞珈就着桃木剑划开的豁口，从自己的身上硬生生掰断一截肋骨。

肋骨上的血腥短暂的停留后，就变成了泛着金光的龙骨，珞珈反手将其斩为两截，“阿离，你今日就此下山去吧。”

浑身浴血的珞珈因为过于疼痛，竟然失去对自己身体的控制，现出半截龙身。

她用最后的力气操控着幽蓝色的头发，将两截灵骨续到虚离的双腿，伴随着龙骨融入到凡人血脉，须臾，一副新的双脚便从那血肉模糊的脚踝上生了出来。

大宗师做梦都想要的龙骨，珞珈就这样亲自扯下来给了他一个凡人，只为了他有一双可以走路的脚，小虚道士哭的像个死了娘的孩子：“珞珈，你受伤了，我这就带你下山，我带你去看郎中，我们去找最好的郎中……”

虚离感觉珞珈要死了，整个丹炉就像个吸血的贼，在贪婪掠夺着她的鲜血。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就算无垢妖道没几年活头了，你不是他的对手，走吧，不要在回来了。”

浓重的血腥味夹杂着丝丝缕缕的馨香，这就是龙血的味道，这味道已经让方圆百里蛰伏的野兽苏醒，所有的生灵都忍不住贪婪的颤抖着嘴角。

“我不走，我要救你，我一定能救你。”虚离不顾一切的扑向烈火灼烧的丹炉。

业火灼烧，不仅侵蚀皮囊，连带着灵魂一并点燃，虚离的双手触摸火焰的瞬间，双手立刻被点燃，好在珞珈一把将人从火焰围攻中救了出来，“阿离你为何要救我？”

虚离：“我，我不能没有你……”

珞珈：“我不能跟你走，除非，阿离你日后答应娶我。”

虚离不可思议的抬头，幸福来的太突然，他整个人都是懵的。

珞珈竟然愿意嫁给他这个又蠢又笨，丝毫没有任何天分的凡人。

虚离不知道为什么珞珈会答应嫁给自己，但是他心里很清楚，神女并不喜欢凡人。

可虚离并不在乎，他只想把珞珈救出去。

“我答应娶你，我也一定会救你，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倘若我救不出你，我定同你一道赴死。”

浑身浴血的珞珈灿然一笑，“你且将地上的龙鳞收好，然后下山找一处好的兵器铺子，用龙鳞锻造一柄宝剑。

炉鼎四周的玄铁链才是将我困住的关键，只要将固定丹炉的铁链斩断，届时我们就可以远走高飞。”

虚离誓死如归的脸颊上升起对未来生活无限的憧憬，他很忐忑，但是更加激动，他成为了拯救珞珈的唯一希望，“珞珈，等我回来，我一定救你出来。”

虚离抱起地面上血淋淋的龙鳞，在一卷长发的护送下，很快离开了神殿，时间对他们来讲真的不多了。

就在虚离抱着龙鳞离开不久后，神殿外的傀儡娃娃传回信息，有人上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