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窗外下了一夜的鹅毛大雪终于停了。
醒来的姜婉婧,她没有穿鞋,修剪圆润雪白的小脚直接踩在了烧有地龙的地面上,还是被冰的的缩了缩脚,走到窗前,由于姜婉婧没有披上外衣,她只打开了手掌宽的窗户。
一夜之后,才真正称得上银装素裹,连傲雪斗霜盛开的红梅都被雪覆盖的只露出一抹红色,在这满是雪的天地中显得渺小极了。
姜婉婧就透过这缝隙欣赏着雪景,纵使有寒风迎面吹来,想要将她娇嫩的肌肤撕裂,她也还是看了半刻钟。
叶萩端着冒着热气的水走进来,想着伺候姜婉婧起身,哪曾想就看见姜婉婧穿着中衣,赤脚站在窗前。
叶萩赶紧放下热水,担忧中含有责备,严肃的说道:“小姐,你怎么不爱惜身体,当心着凉。”
边说边快步上前,将窗户关上,再闩上,确保不会让寒风将屋内的热气吹散。
叶萩扶着姜婉婧坐到床榻上,姜婉婧用可怜巴巴的的眼神看着叶萩,想让她别再念叨自己了。
“小姐,真不是奴婢要说你,您若是发热生病,可不容易痊愈的,奴婢可不好交代。”
姜婉婧很少生病,但是一旦病了,没个十几天是很难痊愈的,姜婉婧幼时不小心掉进湖里,愣是养了一个月才好姜母更是白发都熬出来了。
原本姜母是想将她身边的蒋嬷嬷给姜婉婧,就是怕两个年纪不大丫鬟照顾不好姜婉婧,蒋嬷嬷是个严厉的,姜婉婧不想被管着,好说歹说才让姜母打消这个念头。
“好了,叶萩,没事的,就一小会儿。”姜婉婧伸手抓着叶萩的小臂,不断的摇晃。
叶萩没办法,也不好再说下去,蹲身给姜婉婧穿上布靸,来到净室,用齿木蘸上膏状的物什,递给姜婉婧,又伺候姜婉婧盥洗,才到正屋用饭。
今日外面铺着厚厚的雪,姜婉婧原本出门去看铺子的计划落空了,只能待在院子里。现在开始下雪了,不好动工,又将近新年,估计也很难雇到人来修葺,正式将铺子开起来得等到来年二月了。
姜婉婧打算午后出去在各大茶商的铺子里选茶,茶是铺子好起来的关键。
姜婉婧用完饭便进了书房,她想将那本生意经看完,那本书姜婉婧看了几卷,直觉受益匪浅,就是这几卷,姜婉婧就如有神助一般。
姜婉婧力求将每一页都释读明白,时不时拿起笔用小楷在一旁写下自己的一些见解。
这一看又是一上午,姜婉婧伸了伸手,离开书房用午饭,刚坐下,就见白芷领着一个打扫院子的婢女进来。
“奴婢见过小姐。”
姜婉婧微微抬手示意她起来,问她有何事。
“小姐来自江南,冬日亦不影响出行,汴京则不同,文人们想了法子来消遣困在宅子里的日子,后来就成了一种风尚。”
婢女口中的就是围炉煮茶,用石块堆砌成灶台的模样,只不过比之要小上许多,在上面覆上用铁做成的网,再放上茶炉和吃食,既可以保暖,又可以吃上热腾腾的食物。
姜婉婧被这么一说,就勾起了她的兴趣,“听起来很有趣。”赶紧吩咐他们将炉子搭上,等前院的人回来了一起。
午后,姜婉婧没有带丫鬟,而是带着两个掌柜的,他们毕竟老练,比之还是不足的。
与此同时,文崇院。
今日张迈旬在上午的课结束后,给学生们留下了一道题。
“晋武平吴以独断而克,苻坚伐晋以独断而亡;齐桓专任管仲而霸,燕哙专任子之而败,事同而功异,何也?”①
张迈旬没有要求学生们完整书写在纸,而是在下午的课堂上直接说出自己的想法。
正在饭堂用饭的学生们,都顾不上先用饭,各自交换心中所想,好在先生面前表现的好些。
裴钦全程用饭,没有做其他事,有人来询问裴钦,他也只淡淡的回了句“还没想好”,便将人打发了。
“仲右,你真没想好吗?”白允承用手肘碰了碰裴钦。
“想好了,但是听取了别人的想法,便会打乱自己的,反而会带来不利。”面对白允承,裴钦还是耐心的解释了。
“确实,算了,我也别去和他们一起了。”白允承收回将要迈出的腿,安静的用饭。
未时中,午歇后的学生们回到书堂,张迈旬已经在上首了,他们依次上前行礼,而后回到书案前。
张迈旬用锐利的目光将在坐的人都看了一遍,要将这些不谙世事的青涩举子门看个透彻,才缓缓开口:“可有人愿意先起来说说老夫留下的题目。”
学生面对先生的问答总是有恐惧的,而且还是第一个,大家都将头埋下,除了裴钦还保持着平视前方的动作,脸色平静。
张迈旬用手顺着胡须,看向端坐的裴钦,他是很欣赏这位年轻人的,不光是学识,还有品性,在看向埋头的其他人,又摇头,读书人可不能畏畏缩缩的。
“裴钦,那就你先来说说吧。”
“是,先生。”
裴钦作揖后,才开始答:“晋武平吴归功于其人的才智,且能听取臣下的意见;苻坚有谋略同时又太过鲁莽,对臣下的隐忧视而不见;齐桓看中管仲的才能,没有因个人的好恶而放弃;燕哙识人不清,又独断专横,才致国乱。”
他停顿了片刻,继续说道:“故而身为统治者不光自己要德才兼备,还要深谙用人之道,唯才是举,方能成大业。”
裴钦俯身施礼,谦恭的说道:“先生,以上就是学生拙见,学生看的不全面,还请先生详解。”
“坐下吧。”
“你说得确实是文字中的一层道理。”
张迈旬沉吟片刻才开口:“这其实就是在告诫统治者莫要独断与专任,我们只看到了晋武和齐桓因独断和专任,成功了一时,可却没有成功一世,晋武不顾群臣反对,自欺欺人,立智力不足的儿子为帝,而后国乱。齐桓一代霸主却被饿死。”
底下的学生听完,茅塞顿开,他们固执的从题目中去找答案,却将这两位君主最后的结局忘记了。
裴钦看了一眼张迈旬,他省去了后面的话,他作为举子,而张迈旬是朝廷官员,有些话,不应该从他的口中说出。
这题目其实是前朝官员当主考官时出的题,就是想引起天子的反思,结果遭到天子厌恶,被贬去雷州,裴钦没有机会接触乾德帝,自然不能......
张迈旬出这样的题目,也是有意告诉他们将来若是皇帝如此,做臣子的要劝诫,那说明现在的官家是个仁厚的人。
裴钦日后要做的事,若是能得到这位官家的支持,至少也能成功一半。
汴京东侧的保和街,外地的茶商皆聚于此地。
姜婉婧踩在青石路上,她从进入这条街开始,就是各式各样的茶混在一起的味道铺面而来,姜婉婧戴着帷帽都没挡住多少。
这些铺子侵夺了部分街道的位置,上面摆放的就是茶,而铺子里面除了柜台,就是堆着很多木箱。
“客官可要进来细看。”
姜婉婧停留的功夫,右侧铺子中的人就在邀请姜婉婧进去,她顺势而为,抬脚走近了店里,她没有率先开口,而是让身边的张宥钟带为说话。
“将你们店中上好的茶都拿出来,别拿些次品出来糊弄我家小姐。”张宥钟带了些气势的语气跟眼前的人说话。
“客官稍等,小的马上去后面取。”
另一个小厮将姜婉婧三人引到左侧堆着几摞后面的方桌上落座,不一会儿,又上了茶。
一刻钟后,出来的人穿了布料上乘的绿沉暗纹长袄,身后跟着六个小厮,手中端着托盘。
姜婉婧断定这人至少是能做主的人。
掌柜看着眼前年纪尚轻的女子,跟着她的却是看着老练,像经营多年铺子的人,故而也没有怠慢,亲自给姜婉婧介绍。
“客官,小店卖的茶少说有十几种,客官说要好茶,我便将店内卖的最好的几种茶拿出来了,您过目。”
后面的小厮依次上前,他就将匣子打开,同时在一旁介绍。
“这第一个是临安的龙井。”
“这是左江的滇红。”
“这是武夷山的白毫银针。”
“......”
“这最后一个是雅安的蒙顶红芽。”
“这些茶都是在汴京茶楼里卖的很好的。武夷山的白毫银针还是我们这里独有的。”
柳恪谦向姜婉婧点头,表示这掌柜说的没错,自从姜婉婧决定开茶楼,两位掌柜都去了很受欢迎的茶楼,了解了汴京的人对那些茶感兴趣。
姜婉婧得了柳恪谦的示意,心中明了,询问道:“掌柜的可否少给我包些,我先带回去看看,若是觉得好,以后我就专定你们家的茶。”
掌柜的听完,连忙答应下来。
这些茶商平时除了给茶楼供货,他们也会给汴京的高门大户供茶,是可以散卖的。
除了拿出来的好茶,姜婉婧又吩咐在剩下的种类中选了一些,让掌柜给它们都包起来送到界北街,姜婉婧多给了他们些银子。
姜婉婧又带着柳恪谦和张宥钟去看其他的铺子了。
这些茶商来自天南地北,手中都握有某种茶叶,其他铺子买不到,若不是如此,怕是在汴京待不下去。
姜婉婧又从其他茶商手中买了一些茶叶,有一部分她也没有听说过。
带着两个看着有资历的掌柜,好处就是没有人敢蒙骗姜婉婧,都尊敬的很,盼望姜婉婧能在他们家订货。
①:苏轼在熙宁四年出的策问题目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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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 18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