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婵音对明弈说了孙太医的事情,明弈一口就应下了带她去见他叔父。
他知道凤婵音出门不方便,就承诺,若是孙太医的住处离京城不远,他可以代她走一趟。
凤婵音觉得明弈这个人,有点太心善了,她问道:“你都不多问问吗?万一……我是在骗你呢?”
明弈笑道:“你能骗我什么?”
凤婵音故作凶恶道:“把你骗去卖了!”
明弈笑得更开怀了,道:“承蒙凤二姑娘赏识,不知在下作价几何?”
凤婵音也被他逗笑了,拿出一沓银票放在他手上,问道:“这些够吗?”
明弈托着银票,呆滞了一下,笑问道:“你怎么又给我钱?难不成,你们凤家人给谢礼,是每日一给,给一辈子的?”
“那你们家的恩人,可赚翻了。”
凤婵音没有继续同他开玩笑,而是认真道:“我知道,你帮我找人,是出于朋友之间的情谊,谈钱未免俗气,而且也显得生分。”
“但是,这笔钱你还是得收下。不论是你寻人、探听消息,还是你叔父托情、找关系,总得花钱吧?”
“如果你不肯收,我就不让你帮我找了。”
明弈爽快地收下钱,开玩笑道:“这你就看错了,我可没想过白给你做工,我还在思量怎么向你开口呢。”
“现在你自己给了,真是了了我好大一桩心事。”
“倒是你,就不怕我是骗子,拿着你的钱就跑了?”
话一说出来,两人俱都笑了。
凤婵音道:“你昨日也看见了,我追人的功夫可是一流的。”
“我骗你,你不一定能抓到我,你骗我,我是一定能把你抓回来的。”
明弈想到昨日那个倒霉的小贼,摔在地上老大一声响,想想都替他疼,不得不承认,凤婵音没有说大话。
就算不依靠丞相府的势力,以她的功夫,想要收拾他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也是不费吹灰之力的。
明弈其实很好奇她的武艺是从何处学来的,但她没有主动说,他就没打算问。
他言归正传道:“我四叔今日正好休沐在家,不如,我现在就带你去见他,打听一下那位孙太医的消息?”
“你亲自听一听,若是能探听到孙太医的住址,我们也好尽快商讨出下一步要做什么。”
凤婵音求之不得,问道:“方便吗?”
明弈爽朗道:“方便!我四叔就是个小太医,只要不出诊,平日里都没什么事的!”
“他在家里,就是大闲人一个,正好找点事给他做。”
青竹巷,明宅。
被亲侄子判定为大闲人的明太医,也正在同妻子谈论他的不孝侄儿。
“不是说了,让下人看好门,不许他出去吗?怎么又让他跑出去了?”
明四夫人听到他指责的语气,顿时不乐意了,哼道:“我们家又不是刑部大牢,明弈也不是囚犯贼人,他硬要出去,我怎么拦?我还能把他绑起来不成?”
“你这个做叔叔的,管不住自家侄子,倒来怪府里的下人管不住主子少爷,怪我这个外姓的婶子不尽心!这是什么道理?”
见妻子发火了,明太医立刻软下语气,解释道:“我不是在怪你,只是一时心急,说错了话,还请夫人体谅则个。”
说着,又愤愤地骂道,“这不成器的小子!春闱都落榜了,也不影响他吃吃喝喝,玩玩乐乐,他心可真大啊!”
骂完,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对明四夫人诉苦道,“大哥三天两头地写信过来,不仅骂他儿子,还骂我,说我不好好管教明弈,纵着他荒废学业,一天到晚只知道斗鸡走狗!”
明四夫人又哼了哼:“该!谁叫你接来这烫手的山芋?”
“如今老家的亲戚们都说,是你自己不爱读书,带坏了明家的少年天才!”
一说到这个,明太医的心中更堵了,明家的少年天才自己不愿意上进,关他这个叔叔什么事?
少年天才的上面,还有他父母、祖父母呢!
他们都管不了明弈,他就管得了吗?
正悲愤时,下人来禀,说二公子回来了。
明太医摩拳擦掌,誓要将明弈臭骂一顿,将心中的郁气排解出去。
他一边往外走,一边高声骂道:“你还知道回来!你当这里是酒楼饭店?给你打尖歇脚用的?”
“你……”
他后面的话还没说完,就看见明弈不是一个人回来的,身边还跟了一个小少年。
明太医及时收住了口,低声骂传话的下人:“怎么没说还有客人?真是没礼数!”
然后立刻换上一张笑脸,招呼道,“今日回来得倒早,这是你的同窗吗?快进来,快进来。”
又热情又慈和,仿佛刚才大发雷霆的人,不是他。
说着,又吩咐下人看茶,上点心。
在外人面前,给明弈做足了面子。
刚才传话的下人埋着头,一边去传茶,一边低声嘀咕道:“我正要说呢,是你不给我说话的机会,现在又怪我。”
凤婵音把明太医的前后变脸看在眼里,觉得很是有趣,她随着明弈的介绍,上前拜见道:“见过明太医,晚辈时因,今日贸然造访,多有打扰,还请不要见怪。”
她觉得姓名作假已经不太好了,不应该再让明太医再误会她的身份,就解释道,“我和明弈,不是同窗,是棋友。”
旁边的明弈想要阻止,但已经来不及了,他心中暗呼糟糕。
果然,明太医的脸色微微变了变,口中咂摸着道:“原来不是国子监里的同窗,是外面认识的棋友啊!”
他在“外面”两个字上重重地咬了一下,一面说,一面狠狠地瞪了瞪侄子。
但在凤婵音面前,他还是维持住了风度,没有当场发作明弈,骂他把狐朋狗友领上门。
凤婵音明显感觉,因为她的一句话,明太医的态度立时又变了,不复刚才的热情。
她疑惑地望了望明弈。
明弈对她安抚地笑了笑,悄声道:“读书人,明家的执念。”
说着,指了指脑袋,又指了指心。
他这副耍滑的模样,凤婵音差点笑出声。
明太医在上首看见明弈的小动作,心里更来气了,大声地咳了两声,才道:“我还有事,就不相陪了,弈儿,你好好招呼你的朋友。”
明弈赶在他起身之前,忙拦道:“四叔别急,我今日带时因来,其实是来找你的。”
说着,把找寻孙太医的事情简述了一遍。
至于寻人的理由,只说孙太医手中有一个偏方,是凤婵音需要的,要拿去救人。
既是救人的大事,明太医还是很乐意帮忙的。
他很爽快地说出了自己知道的一切,包括孙太医当初辞官的原因,辞官后的去向,以及孙氏老家的地址。
不过他还是留了个心,一边说着,一边也在观察凤婵音的神色。
这一观察,明太医倒是没从凤婵音的神色中看出什么,却从她的相貌中看到了几分熟悉之处。
因为凤丞相的地位太高,加之又只见过几面,他一时倒也没往凤家人身上想。
只困惑地道:“我看这位时小兄弟,总有几分熟悉之感,不知你家住何方?父兄都在何处任职?”
凤婵音正在庆幸,如此轻易就得到了孙太医的消息,听到明太医的问话,心中一突,暗悔自己大意。
太医院的人,多少都与她父亲打过照面,而她的长相,又有四五分随了父亲,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一起。
该不会,她已经被明太医认出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