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途【刑侦】 第6章 第五章

群内寂静一片。

苏硫烨一阵无语，抬手又敲了一个问号出去。

依旧石沉大海。

苏硫烨不再指望群内一堆鸵鸟回应她，于是她找了刚才聊的最欢的那只鸵鸟。

陈恩收到消息的时候很想退群。

老大：不解释解释？

老大：什么后援会？

苏硫烨，年纪轻轻当上支队长，做事效率高，雷厉风行，还护队员，从刚进队时只被人讨论皮像美，到如今其她人再提到她，长相这个话题已经不知道排到哪去了，毕竟相比于这个人的其她优点，出众的长相已经算得上“逊色”了。

这么几年积累下来，不知道有多少崇拜者，至于为什么不是追求者，估计是大家都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吧。

chen?：......老大，我们不是故意要聊你的

老大：。少来

老大：没跟你们生气，后援会是什么东西，你们别搞什么违纪的东西拖我下水?

chen?：.......真的吗老大

chen?：没有违纪，就是市局一群仰慕您的人建了个群

老大：有点别扭

老大：......你们是不是闲的工作太少了

chen?：不啊老大，不止你有群，市局很多牛人都有群，你，莫姐，兰姐，还有最近要和我们一起办案的于队长也有！很多人都有的！

苏硫烨脸都皱起来了。

老大：你进我的群了？

chen?：对啊，我们支队的几乎都进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支队的人都崇拜你

老大：我还记得刚才那九九楼。

chen?：......哈哈，要不然我们再建一个没有您的？

苏硫烨笑了，她总是能被陈恩这个又尴尬又敢说的样子笑到。

老大：欠揍是不是

老大：我那个群的构成怎么样，

陈恩眼睛放光，心说老大竟然会关心自己的八卦，正敲开键盘打算写她个八百一千字，谁知她家老大下一句就来——

老大：有没有好的刑警苗子？我看能不能挖几个过来

陈恩默默删除打出来的字，缓缓摇了摇头，退出和苏硫烨的小窗进了一个群，截图了群内人员总的头像id界面。

把截图发给苏硫烨，没多久——

老大：怎么全是其她警种的

老大：这些id取的是不是都有臆想症？我是他们老妈的老婆都不可能是他们的

老大：怎么一半都是男的

老大：...有点恶心，能不能解散

陈恩看到这几条消息突然回想起来，其实一开始这个群不是这样的，当时的群成员基本都是女的，都是刑警，有崇拜苏硫烨的，有想来苏硫烨手下做事磨练的，群内的以前都聊些苏硫烨的功绩，这个厉害那个牛的，后来，群成员是变多了，多了特别多男的，群内的消息，重心也从苏硫烨的功绩转变成苏硫烨的各种女男八卦，什么苏硫烨变漂亮了，苏硫烨有没有对象，苏硫烨喜欢什么样的.......总之，没有营养，只剩男人们择偶时无聊的发言。

群内渐渐的也没有女警发言了，人都不知道退了几个了。

陈恩想到这，打字。

chen?：以前群里很多都是想来我们这做事的女警，后来就莫名其妙多了很多冲着跟你搞对象的

chen?：我是管理员，之前和群主商量了能不能踢几个人，但没啥用，这些人越来越多

chen?：我看能不能解散新建一个[星星眼]

老大：啧

苏硫烨觉得莫名其妙，又莫名合理，同时再一次肯定了自己从小认定的一个理论。

一个人要是男桃花多，那必定不是什么好事。

虽然这些人没舞到她面前，但这时候看着自己在一个群里被一堆莫名其妙的男人yy，还是十分难受。

苏硫烨叹口气，决定不想这些糟心的。

此时，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

“你好，请问于支队在里面吗？”门外一个男人问到。

应该是特警队的主力队员来了，苏硫烨起身开门。

“请进。”苏硫烨跟门外的人一一点头打招呼。

于切笙也前来，向二支介绍特警支队的队员们。

“这是王雅丛，耐力高，擅长持久战，这是胡樱，近身格斗很厉害，这是严遇......”于切笙一个一个介绍过去，四个人站着轮流鞠躬。

苏硫烨点点头：“好，那我们去会议室吧，我们把案情摊开跟你们讲一下，一起讨论吧。”说完苏硫烨回头戳了一下还在鼓捣手机的陈恩，“走了，拉着大伙去会议室。”

陈恩被戳的连连答应：“好好好老大现在就去...”抬起头，陈恩疑惑。

这个胡樱看她的眼神...怪怪的。

算了，估计是想多了，人可能就是在打量新同事吧。

沉默了很久的莫辰钥起身跟上苏硫烨的脚步，凑到她耳边：“你咋了刚才？”语气里净是调侃。

苏硫烨立即往旁边歪头：“你说话能不能好好说，能咋，在人支队长面前出糗了呗能怎么样。”

莫辰钥笑得一脸春风：“这样能把你臊熟啊我真不信，我刚刚都以为你28年了终于要开启初恋了。”

苏硫烨白她一眼：“呵呵，姐们儿少说的这么有意思，您的初恋呢？”

莫辰钥果然低下头笑笑不说话了。

说来也确实有趣，这个平时看到个人巴不得撩拨得人直接缴械投降的人也是个母胎solo。

......

会议室里，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双方各自输出对案情的观点——

“我认为这个绑匪不是想要钱，他能几天内绑走几个孩子，不声不响的，直到24号才开始威胁家长，不像是为了钱走投无路而绑架，而且...“于切笙有些犹豫，顿了一下没往下说。

“绑匪也不想要命，根据全球案件总结，和犯罪心理来看，如果绑匪在绑架前就带有明确撕票的意图，他们往往都亢奋，慌张，漏洞百出。”莫辰钥没什么情绪地说，“但这个案件到现在三天了，绑匪没有一个致命漏洞，作案人数，作案地点，作案手法，都藏得很严实。”

“还有一点非常重要，这次绑匪的人数至少在两人以上。”莫辰钥陈述完，在投影屏上调出绑匪发来视频里的几张截图，还有视频的音频。

“视频里的绑匪，说话有口音，用词粗俗，拿刀的手法也不是专业训练过的，这里可以推测这个绑匪文化程度不高，这很符合我们平常接触到的绑匪形象，粗鲁，焦急，凶恶”莫辰钥顿了顿，补充，“当然，也不排除是绑匪有意伪装，但这个怀疑很站不住脚，我更倾向我前面的叙述。”

“几个视频给我们建立了绑匪的形象，可这几通电话又颠覆了这个形象，”莫辰钥调出电话音频，“绑匪用了变声器，但依旧可以听出来电话里的这个人和视频里的并非同一人，几通电话，台词都一样，但不是把一段录下来的音频反复播放给几个家长听，是绑匪一个一个打的，语调平稳，没有口音，但也没有我们这边本地人讲话时习惯拖出去的尾音气音，甚至连语气都没有，整段话像是绑匪在对着纸念台词，机械地像完成任务似的。”

莫辰钥停住了，她其实还想说些什么，但她实在不确定，仅仅是自己做了这么久犯罪心理分析下的直觉，能在一段套了变声器的音频下分析这么多已经可以了，但她还是有些不死心，脑海里的思绪散落的到处都是，她现在还没抓住。

会议室里，有人在低头做笔记，有人皱着眉头思考。

“等等，于队长，你刚才说‘而且’，是想到些什么吗？”苏硫烨把一开始的疑惑问出口。

于切笙本来拧着眉头整理莫辰钥说的信息，听到苏硫烨叫她，抬头，又有些犹豫，默了两秒才说话：“我总觉得，绑匪好像是在集齐什么...”

一句话，突然把苏硫烨砸得说不出话。

忍不住往最坏的方向想。

从这个案子开始，苏硫烨就总有种很不好的预感，如今这个预感好像被于切笙打开了一个口子，正在缓缓地往外渗。

苏硫烨坐不住了，手指都开始发痒，站起来问曽鑫桥绑匪的邮箱和学校的监控。

答案依旧是正在努力调查，监控还是有人盯着。

那股预感上泛，死死地抵住苏硫烨的咽喉，她艰难地吞咽了一下，捏了捏眉心，烦的说不出话。

两点。

一场会议结束，苏硫烨冒了一头的汗。

到底哪里是切入点？？

什么线索都没有，连追踪绑匪邮箱都费劲，鹭城这么大，七个初三的孩子，她该怎么找？

苏硫烨已经下意识过滤掉了莫辰钥说的绑匪不图命。

越想越不对劲，苏硫烨脸色有些苍白，汗顺着她的脸颊滑下脖颈，再没入深蓝色的制服。

“苏队长，苏队长，”

反应过来有人再叫自己，苏硫烨回神，看见于切笙一脸探究地看着她。

“怎么了，我看你从我说完之后状态就很不好。”

苏硫烨猛吸了两口气，胡乱擦了擦脸上的汗，又露出虎牙：“职业病职业病，习惯往坏的方向想，老毛病了。”

“莫顾问说过绑匪大概率不会撕票。”于切笙语气淡淡的。

苏硫烨想起来，点了点头，心里一堆事，如今不想说什么表面话，叹了两口气，就和于切笙道别了。

于切笙望着她的背影，眼里依旧平淡。

......

苏硫烨拉上莫辰钥直接往家里开。

“说吧，你刚才在会议桌上藏起来的。”苏硫烨掌着方向盘头都不转一下。

莫辰钥听完就笑了，心说这个人的敏锐程度，就算是转行来干心理也饿不死。

“你先说说，又怎么看出来的？”莫辰钥手肘撑在副驾门把上，侧过脸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苏硫烨睨她一眼：“从会议开始到结束，你的眉头松开过？”

莫辰钥有个毛病，有话没说完，有事没解决，漂亮的眉头就会微微皱起。

但是因为不明显，平时一般没什么人能看出来，也就是苏硫烨和她认识这么久，加上她本人敏锐才能发现这点小表情。

“哈，”莫辰钥无所谓地叹一声，撩了撩额前的头发平视前方，眼神没有什么焦距，“那几通电话给我的感觉很不好。”

“电话里那个人总给我一种漠不关心，但是又玩弄人心的感觉，啧”莫辰钥阴狠地盯着前方，非常不满意自己的措辞。

苏硫烨还是不转头，散漫的开口：“中译中。”

“就是，我觉得他在玩警察，不只是玩你们，也在玩另一个绑匪，但同时他又无所谓能不能把我们玩的团团转，这只是我非常非常直觉性的猜测，毕竟几通都加了变声器，照理说我做出这样的推测是完全无厘头的。“莫辰钥说完松了劲，瘫回驾驶位。

苏硫烨终于转头：“不是你什么毛病，说相声呢，非得等我一句捧哏你才能把话接下去是不是。”

“我想说，这其实就是我们这种心理状态不太正向的人的一种心灵共鸣，当然，我想多的可能性很大。“莫辰钥声音低低的，现在已经很晚了，路上轻微颠簸，晃晃悠悠地，莫辰钥满脸倦意。

苏硫烨也不再出声。

直到到了苏硫烨家的停车场，她才出声喊莫辰钥。

喊了几声没喊动，扭头一看，人已经睡着了。

苏硫烨无奈地勾起唇角，低头笑了。

莫辰钥跟她高中相识，大学熟络，算得上难得的一个有缘的挚友，所以在她面前几乎没什么防备。

于是苏硫烨在和她的相处时不经意间总是能挖出很多莫辰钥的小彩蛋，一些与她平时端着架子，展现给外人的人设不一样的，真实面孔。

比如，会在她面前不设防地沉沉睡去。

苏硫烨熄火，解安全带，关车窗，开车门下车，再快步走到副驾，把莫辰钥抱起来，关门，一系列动作，花了不到一分钟。

到家时已经快三点了，苏硫烨把莫辰钥安顿在客房，有点庆幸她今天没有化妆，不然她可没法给她卸妆。

毕竟她家里没有任何化妆品，更别说卸妆的了。

等一切洗漱工作完毕，她想再看看案子情况，却发现微信有好几条未读消息。

苏硫烨垂着眼皮点进那个绿色图标，发现是一个昵称叫“Y”的人给她发的消息。

这谁？我没备注？

她点进聊天框。

Y：你还好吗，苏支队。

Y：会议结束时，你的脸色很差。

Y：我也仅仅只是顺着案情猜测，希望苏支队不要有压力。

苏硫烨抬起头想了几秒钟，猛然想起来这是今天刚认识的新同事，于切笙，她那时候太慌乱，忘记给人备注了。

倦意都被驱散了几分，认真回复了几条礼貌的客套话。

那边也回复地很快，还给她道了晚安。

苏硫烨没忍住，点进了于切笙的头像。

朋友圈只有寥寥几条，苏硫烨还以为那样疏离淡漠的人朋友圈会是一片空白。

几条风景照，还有一条是老照片，照片里是一个穿着警服的中年女人，对着镜头笑得灿烂，前面站着一个表情冷淡的女孩。

苏硫烨估摸着，这应该是于切笙小时候，那个女人应该是她的妈妈。

看了没多久，困意直往脑袋上爬，苏硫烨强撑着给那条朋友圈点了个赞就锁屏睡着了。

一夜无梦。

......

还是市局，因为刑侦二支和特警四支成立了暂时专案组，此时二支办公室多出了几张简易办公桌，分别是特警四支队长和几位主力队员的。

于切笙进办公室的时候就看到他们的新办公桌上摆着各种水果，零食，速溶咖啡，麦片......

随后走进来的胡樱、王雅丛、严遇、陈勋东：......？

我们由苏支队带出来的集和谐、积极、友爱为一体的刑警第二支队就是这样接地气！

给新同事塞吃的其实没什么，就是这个跟上贡似的欢迎，让走进来的苏硫烨和陈恩都沉默了。

不等苏硫烨发作，陈恩拉住自家老大：“等等姐！这个脸不需要我们来丢，咱支队的吉祥物很快就来了！”

话音刚落，吴承玉就一脸吊儿郎当的边走边蹦地从里间出来了，看到望着新办公桌无言的特警同志们，笑得特别阳光，直接搂过其中一个哥们儿的脖子就开始装熟：“哎呀！来我们支队就跟来新家一样！不用客气！哈！这些都是我们支队同志们的一点心意！以后咱们办案顺利啊！坐！”说完就把这位刚认的哥们一把按到座位上。

苏硫烨和陈恩憋笑憋得给对方乱拍，特警支队的同志们也没好到哪去，王雅丛看着严遇从被吴承玉突然搂过去称兄道弟到被一把按在位置上，那表情变幻莫测，是在没认出“噗”地笑出来了。

......

一段早晨插曲过去，二支又像往常一样忙碌起来。

曾鑫桥派人盯着的邮箱地址一直没消息，每次一捕捉到些什么，等好不容易破译完，就会发现是无效地址，可又没人敢漏掉任何一点蛛丝马迹，到现在二十四小时过去了，技侦和网警已经换了两批人。

苏硫烨支着下巴，电脑里是围墙后的监控录像，看的仔细她的眼睛微微眯起，不知看到什么，她右边眉梢一挑，点了几下键盘放大画面。

“这是.......泥？”苏硫烨小声疑惑道，拿出手机拍了一张。

“应该是江边的，鹭城这里只有临水的泥土才会粘到鞋上。”一道沉静的女声从身后传来。

苏硫烨没料到身后冒出来一个人，转过头便看见女人骨线清晰的下颚。

不等苏硫烨说话，另一边的曽鑫桥突然叫了一声：“绑匪来消息了！！”

两人反应皆迅速，快步走到他电脑前，曽鑫桥调出消息内容，又抬头对苏硫烨说：“消息已经被我们截下来了，家长那边收不到，绑匪只说明了时间，明天下午4：30。”

只有时间？

苏硫烨点点头，夸了句干得好。

话音刚落，二支的门被推开，“老大！”陈恩健步流星，语气兴奋，拿着一手的资料说：“捕捉到邮箱的ip地址了，在鹭城怀安路嗨雾网吧！”

苏硫烨拿过资料瞟了一眼，招呼着大伙：“老桥你继续盯着，陈恩吴承玉还有...”苏硫烨侧身寻找新同事的身影，还没叫出名字就被于切笙抢先：“需要多少人？”

“再来两个就行，我的车刚好坐得下，其她人在局里原地待命！”苏硫烨交代完就出了办公室，陈恩和吴承玉紧随其后，于切笙叫上了胡樱。

五个人迅速落座，苏硫烨朝副驾上的陈恩说：“跟老桥通电话，让他实时汇报，这种ip地址不稳定，等会让人遛了。”

“是！”陈恩拿出手机操作，车上一时无人发出声音，待电话拨通后才有人说话，“对了，老大，刚才听你和于队长在讨论什么泥，你们在聊啥？”吴承玉问道。

苏硫烨单手执方向盘，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往后一扔，“我又看了一遍围墙后的监控，嫌疑人的鞋短暂出镜过，鞋底全是泥。”

吴承玉接过手机熟练地输入密码，解开锁屏便是未关闭的相册。

旁边的胡樱和于切笙看到这一幕表情都有些惊讶，于切笙盯着吴承玉手里的手机看了一会儿，脸上那点讶异又不动声色地消失了。

陈恩往后一伸手，直接拿过手机，“不对啊，我们这是城市，最近又没下什么大暴雨，他这是去哪踩的？”吴承玉撇了撇嘴显然习惯了陈恩的强盗行为，语气自然：“谁知道呢？对了，咱们这有工地吗？”

“没有，三所学校附近的区域这几个月都没有施工地。”于切笙淡淡开口，“除去这些情况，只剩临水郊区。”

“鹭城只有乔江，怀湖，燕江这三处较大的水域。”胡樱顺势补充。

车辆突然颠簸了一下，车里的人都晃了晃。

“慢点开，姐。”陈恩无奈地说。

苏硫烨敷衍一哼：“下次一定。”

吴承玉拽着上拉杆：“老大开车一直这样，你就习惯吧。”

“乔江，怀湖......排查范围太大了，于支队，你们特警大队人够吗？”苏硫烨目视前方弯道，方向盘流畅地一转。

于切笙抬眸，看着她握紧方向盘的手陈述：“单单我们四支不够，整个大队的话勉强能覆盖，问题是在没有确认嫌疑人位置的情况下，只凭怀疑，上面不能派这么多人，风险太大了。”

到达嗨雾网吧，几声安全带卡扣弹出的声响，五人带好通讯耳机，开门下车。

这个网吧开在一条相对热闹的街区，周围都是来来往往的行人，门口放着一块荧光牌，上边写着“二楼有机位泡面香肠可乐未成年人禁止入内”，牌子旁边是堆叠发酸的泡面盒和散落一地的空酒瓶，现在是上午，几只苍蝇在上面盘旋着觅食，发出细细簌簌的声音。

看着东倒西歪的酒瓶，苏硫烨眉梢微挑。

“一个网吧起名跟酒吧似的，”陈恩嫌弃地用手背捂着鼻子嘀咕，“老大，这网吧里机子那么多，我们怎么找？”

苏硫烨没回话，对着陈恩手机喊：“老桥，还在不在？”

“在队长，我现在把设备信息传给你们。”曽鑫桥在电话那头说。

“行，那先挂了，我们要进去了。”苏硫烨挂断电话，转头招呼：“吴承玉！等会老桥会把设备信息传给你，你进去找机子，我和其她人查下这个网吧。”

“得令！”

吴承玉率先进入了网吧，苏硫烨她们几个跟在后面，她想了想，开口：“于队，等会我们去趟二楼？我怀疑这网吧好像嫌钱赚的太少了。”于切笙也一样注意到了门口的酒瓶，心下了然，点头答应。

.......

刚进门，吵闹的叫骂声便翻涌进几人耳蜗。

每台电脑屏幕都闪着让人看着不舒服的游戏特效，一眼望去全是网瘾少年们奋力敲击键盘的声音，红轴，青轴，一个比一个来劲，味道也难以形容，烟味，各种泡面味混杂着汗味在这不开窗不通风的空间里发酵成了一种不明气味。

胡樱看着一个个头发油的分缕的脑袋上扣着网吧不知道被多少人带过的耳机，心里发糗。

“我操！快点越塔干他！”

“x的！不会玩别玩！我干你...”

陈恩看着几个指望靠骂人游戏输出的屏幕，顿时无语：“这一群神经病......喊给谁听呢？各个都不开麦的。”

苏硫烨笑了：“行了，你和胡樱在这，我和于队先上二楼了。”

另一边，吴承玉直接去了前台。

“你好，警察，来查点事情，”吴承玉照例拿出证件一亮，工作人员一听是警察，神情突然慌张了起来，往身边上下瞟了瞟，搓着手弯腰上前问：“警察同志，这是...有什么事啊？“

吴承玉不废话，调出曾鑫桥发来的设备数据给那人看：“这个设备，是哪台机子？”

工作人员看完，紧张的到前台电脑上查询，估摸三十秒过后，才一脸担忧地说：“是中间那排，左边倒数三号机。”

吴承玉仰头朝后排看去，一个捧着泡面瞪着眼专心致志盯着屏幕的男生坐在3号机，身上还穿着校服。

学生？

吴承玉纳罕，按住耳机：“绑匪是什么时候发的消息？”

旁边的工作人员看吴承玉表情不对，试探着问：“警察同志......这是怎么了呀？”

耳机里传来陈恩的声音：“上午8点半。”

“那台机子今天几个人用了？”吴承玉眼神没有离开那名男生。

“啊....那台么？就...就一个人啊？”工作人员颤颤巍巍。

吴承玉闻言转头，表情严肃：“确定吗？隐瞒事实也算防碍公务。”

那人本来就慌，听这话手抖得更厉害了，连着看了好几眼那个机位：“确定啊......那个男的是...常客了，那台机子他都让我们留给他...没错呀...”

“把监控调出来。”吴承玉丢出这句话，刚要汇报情况，他们老大就先说话了：“怎么了，问清楚没？”

“问了，按老桥给的数据找到的机子，机位上是个男生，身上还穿着校服，前台说今天上午就只有他来过。”吴承玉顿了顿，“据前台描述这个男生是这个网吧的常客了，还嘱咐前台把那台机子留给他，我已经让他们调监控了。”

“行，你继续盯着，我们现在下楼，刚才陈恩和胡樱抓了好几个未成年，楼上这里还非法售卖酒水，到时候得联系局里的人来罚单子。”

苏硫烨环视一圈，目光最终在不远处那个身板笔直的人身上。

眼神不自觉地从她的脖颈到肩背，一路顺着往下。

“背好直，从认识她到现在她都没驼背过，”苏硫烨想着，于切笙已经朝她走过来：“苏队？”

苏硫烨猛地回神，眨了几下眼睛正色道：“我们下楼吧。”

楼梯里的环境比网吧里的其他地方都来得昏暗，顶上的灯泡显然命不久矣，挣扎着闪烁。

于切笙与她并排下楼，淡声询问：“有查到些什么吗？”

“有，是个学生，”苏硫烨语气同样没什么情绪，“咱们可能被遛了。”

于切笙嗯了一声，到了楼下，就见到胡樱一手拎着两个男生，陈恩一手一个，还吊儿郎当地吐着烟圈。

苏硫烨没多给眼神，直接去了中排倒数三号机。

“你好，警察”苏硫烨表情冷漠，“你今天上午一直在这个机位对吗？”

男生抬头，神色出现一丝慌张，但很快就冷静下来又转回去敲键盘，无所谓道：“是，怎么了？”

浑然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今天上午八点半，我们截获了几条非常重要的信息，是从你现在坐着的这台设备发出的。”苏硫烨简单陈述完，直接从口袋里拿出一副手铐甩在男生一直不停敲打的键盘上。

电脑上的游戏人物也因为苏硫烨这一下行动出错，被敌人打死了。

男生立刻皱紧眉头，习惯性张嘴就要骂：“你他...”但当他抬头看见苏硫烨那自上而下，警告的目光，又立刻噤了声。

苏硫烨太清楚这种年纪的毛头小子是什么心理了，大部分都是欺软怕硬的罢了。

“希望你能配合警察的工作。”苏硫烨看着他，眼神示意他看一眼桌上的手铐，“不然你以后没有能在网吧包座的时间了，小兄弟。”

闹出了些动静，其他机位上的人也纷纷看过来。

突然被一众人盯着，男生皱着一张脸，不想表现得太怂，可又怕事，敢怒不敢言。

陈恩见着一幕赶紧上前：“你别紧张，把知道的事情如实说清楚就行了。”

那男生看了陈恩几眼，终于拽了吧唧地开口了：“今...今天早上，我8点来网吧的时候，有个男的在网吧门口拦住我，让我帮他发几条信息，其他的我啥也没干，我......”

“他让你发什么了？帮一个陌生人发信息，他给了你什么？”没等他说完于切笙就打断，“你还记得他长什么样吗？”

“他....！没给我什...”男生支支吾吾。

苏硫烨看他这做贼心虚的样，没耐心地“啧！”了一声。

那个男生又是一抖。

吴承玉看不下去了，对着苏硫烨讨好的笑了一下，转头对男生说：“你说实话不会怎么样，但你要是撒谎，隐瞒实情，你就得跟我们去警察局走一趟了，你自己选吧，哪个比较值当。”

他的话就像是一针镇定剂，男生明显缓和下来了：“那个男的，衣服裤子都是黑的，带了帽子和口罩，连手套都是黑的，我根本没看见他长什么样......他在网吧门口挡着我...给了我五十块钱......还给了我一个邮箱账号，他说他搞不懂电脑不懂怎么发，让我帮他，”说着男生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纸条，递给吴承玉，“这个也是他给我的，他让我照着上面的账号发一句话。”

吴承玉接过纸条转身摊开，印刷的，上面是七串邮箱号码，和交赎金时间。

于切笙看着纸条，觉得奇怪，她纸条末端还有一部分被折起来了，“给我一下。”她拿过纸条，从后面扣出那一部分，将整张纸条拉开，苏硫烨就在她旁边，瞳孔猛地一缩！

几人都凑过来看，发现被折起来的部分竟然是交赎金的地址！

【乔江山脚小茅屋，过时不候。】

为什么和曽鑫桥捕捉到的消息不一样？！

苏硫烨立刻转身，语气急促：“你怎么发的？！”

男生懵了，张了张嘴一时间没说出话。

于切笙严肃起来：“你是不是只发了‘明天下午3：30”？“

“对...对啊...”

苏硫烨闻言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9：42。

“吴承玉！你留在这处理后续事宜，其她人，上车，快！”说完就立即往出口的方向走。

众人的反应都很快，前后不过两分钟她们已经在回市局的路上了。

车上的氛围紧张，苏硫烨在打电话，于切笙在发消息。

“老桥！现在立刻备车，能叫上的人手都让她们随时待命，绑匪让一个学生在网吧给家长发交赎金的地址和时间，但那个学生只发了地址，在乔江山脚下的一个小茅屋，我们到现场问了之后才知道缺少了信息！你现在立刻带人去查乔江边上的大路监控！重点关注面包车或者小型货车！快！”

Y：雅丛，准备人手，支队里没事的都叫上，确定绑匪位置了。

“喂，白姐！我这一个绑架了七个孩子的案子刚锁定绑匪地址了，等会我支队的人会去查乔江大路的沿路监控！现在急需人手，还请交警部队的同志们帮忙了！嗯谢谢啊！”

Y：时间紧迫！

陈恩在用笔电争分夺秒地回消息。

胡樱这边捧着纸条看的仔细，面露疑惑，副驾的于切笙从后视镜注意到：“胡樱，怎么了？”

突然被点名，胡樱抬头，迟疑了几秒，还是倾身，把纸条递给于切笙：“队长，最后被折的那部分，背面很光滑，是不是沾过什么东西？”

于切笙摸了摸，又拿起纸条对着阳光看了看。

“无痕胶水。”

苏硫烨头上冒出了十万个问号，一脸不解地看过来，于切笙同样回了她一个莫名其妙的表情，虽然很淡。

“这绑匪有病吧？！”一句发自内心的疑问。

副驾上的人重新偏过头正视前方，似乎是觉得有意思，嘴角微微上扬，可还是很淡。

......

四人回到市局，苏硫烨直接去了交警部门，于切笙则是和胡樱一起回了第四支队。

“哟，来了啊苏队。”交警部门的白支队长伸出手和苏硫烨热切地打招呼。

苏硫烨伸出手和她重重地握了一下，“真是不好意思，一直麻烦白支队。”

“别说这些！你刚在电话里还叫我姐呢，怎么一见面还生疏了呢！”

苏硫烨礼貌地笑了笑，目光扫过面前一墙的监控。

“队长！乔江东区的监控看完了！这些是有嫌疑的车牌号。”坐在监控前的一位交警喊道。

“拿着去排查，有问题的都拿过来给刑警苏支队！”

白支队今年三十出头，办事利索不拖拉，细心负责，人还好说话，苏硫烨前几年办案的时候才和她有的交情，以前日子一天天过没感觉，现在一算都三年了，她工作能力还是一如既往地出色。

“队长，我们现在要直接出警去乔江吗？”曽鑫桥问。

苏硫烨抱臂看着面前的监控画面，严肃开口：“不行，现在还没正午，早去无非是打草惊蛇，更何况绑匪发的是交赎金地址，孩子到底在不在那还不清楚，万一在那，我们太多人，绑匪如果发现了破釜沉舟就完了。”

“铃铃铃——”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响起。

苏硫烨立即静音：“抱歉，接个电话。”

从监控室出来，苏硫烨一看，是傅局。

“喂，傅局”

“你们锁定了犯人位置和支付赎金的时间？”

“是，3：30在乔江山脚下的一个小茅屋，绑匪传递的信息....”苏硫烨大致把事情经过复述了一遍，“大概就是这样，孩子在不在那里目前还没有定论。”

“你现在人在哪？”

“我在交警部门这里，大部分绑匪都不会选择小型车，虽然不是一次性，但这次的绑匪怎么说都绑了七个孩子，我和曽鑫桥在这里排查路过乔江的车辆，看看能不能出结果。”

傅青衫嗓音粗重，隔着电话更是显得沉重：“好，那你们继续跟进，需要支援随时报备。”

“好”

挂了傅局的电话，苏硫烨又给莫辰钥打了一个电话。

“嘟——”短暂的嘟声过后，莫辰钥清透的声音传出来：“怎么了，苏支队”

“你现在有空没，问你个事儿。”苏硫烨单手插兜，靠着墙应，整张脸都向下垂着，刘海似乎也因为这几个小时的奔波而有些许疲累，没精打采地耷拉在苏硫烨眼前。

“没空我就不会接你电话了，”莫辰钥语气玩味，“问什么？是有关那个于支队的吗？”

苏硫烨无语：“你少贫我，跟你说正经的。”

“我们上午追查到绑匪定的赎金地和时间了，现在距离那个时间点已经不到五小时了，我想问，你觉得绑匪会在这个时间之前出尔反尔吗？”

莫辰钥坐在教授办公室，手肘支着脸，另一只手怡然地转笔，微笑着说：“你觉得绑匪会提前撕票？”

“倒也不是...我就是...”苏硫烨叹了一口气，鹭城早晨的太阳是暖的，窗外的阳光不知什么时候慢慢笼罩住她靠着墙的身体。

“我知道你要怎么说，职业病，是吧？”莫辰钥调侃她。

苏硫烨沉默。

“我觉得不会。”莫辰钥在电话那头坚定地说，“就以我目前对于绑匪心理画像的分析，我觉得不会，这案子的绑匪都太有原则了，消息只用邮箱发，电话打了一个接不通就不再拨打，你们没有再接到别的报警电话了吧？”

苏硫烨一顿：“对。”

“你看，我猜对了，连威胁信息都是等绑齐所有小孩才发，你也说了，这个绑匪静悄悄的，家长报案了也没动静。”莫辰钥逐步分析，“所有家长发的消息都一样，打的电话格式一样...”

她最后一句话没说完，但是苏硫烨反应过来了：“强迫症？”

“有可能，但也不排除是团伙作案要求统一有序，防止出岔子，”莫辰钥撩了一下头发，“当然，如果是这样就更不可能提前撕票了，你先别想太多了，这样容易影响办案准度的吧？”

苏硫烨默了两秒，应：“好。”

一通电话结束，苏硫烨定了定神，再次迈入监控室。

.......

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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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5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