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妖妃以为躲进兴庆宫就没事了?去,将这信件递出去,若是上京都道这曲是欢是妖妃,本宫就想看看,陛下如何保她!”
梁文茵将指尖的信笺递给贴身的婢子,顺便微微俯下身,“上次准备的怎么样?皇后的嬷嬷送进去了吗?”
“送进去了。”
送进去了?这么快?梁文茵坐直身子,微微靠在背后的软枕上,一手支着头,满眼浑浊起来。
这位嬷嬷是秦宛秋贴身长大的教引嬷嬷,不好请动,本来打算让清和先去探个底,怎么能这么快就送进兴庆宫去?
莫不是... ...陛下动的手?
想到这里,梁文茵突然脊背有些冷汗。陛下知道,为什么还会放进去?
这位教引嬷嬷极其严厉,当初秦宛秋也是处处被规束。她放进去是为了让嬷嬷和曲嫔争斗起来,最后闹到陛下面前。
陛下是不会重惩这位教引嬷嬷的,所以这个‘替身’总要被真的惩戒几番才好。
梁文茵多少已经能料到之后的情景了,不免愉悦起来。
“陛下既然愿意顺水推舟,那你就赶紧传信给爹爹,编几本话本子让众人知道,当今陛下被妖妃蒙蔽!日后她再做出出格的事情,嬷嬷在陛下耳边推波助澜,朝堂后宫参她,文人百姓的口诛笔伐也少不了她!看她能安稳到何时去!”
清和行了退礼,含笑下去。
兴庆宫中。
蒋芯正被人教习规距,跪的笔直端正。庄圣太后坐在半空中,斜睨着眼看着,还有些哼笑。
“认真点学,以后哀家不在了,还能有这些规矩护身。”
蒋芯嘘声:护个屁!
规矩最没用!秦宛秋不守规矩吗?不还是被人毒哑了嗓子?
庄圣太后见她毫无觉悟,直是摇了摇头。
蒋芯满脸不悦,白眼翻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突然一板子打在蒋芯胳膊上。
“还请娘娘心诚!”
蒋芯吃疼地咬了咬牙,余光中曳地了一块深红色裙角,才抬起手准备摸胳膊,紧接着又是一戒尺抽下来,打在她的手背上,当即红肿起来。
戒尺一挥,风都一震,戒尺指在蒋芯面朝的方向,朝北对着一扇空窗,窗外绿芽新发,倒是翠色。
“曲嫔娘娘不懂规矩,教您规矩前,您得先向大周顾家的列祖列宗法规认错,不满四个时辰,不得起身。娘娘也莫怨婢子,终究还是您不懂规矩的搬来兴庆宫。”
蒋芯懒得犟嘴,知道这位嬷嬷是谁,还在地宫里时,从小窗看出去的时候常能见到,秦宛秋贴身的文欢嬷嬷,对秦宛秋也是极其苛刻的。
秦宛秋一件发钗戴歪,都会被这位嬷嬷罚抄《女诫》三遍;若是含笑露齿,抄《闺范》、《女小儿语》各三遍,不同层次的规矩抄写次数不一。
蒋芯记得,顾怀先曾今提议秦宛秋在兴庆宫中留宿一夜,她不好推脱,正要应下。
嬷嬷却强硬得使了眼色,秦宛秋忍痛拒绝,回去之后被这位嬷嬷禁足了十日,耳提面命的讲规矩。
秦宛秋不能言语,就是蒋芯替她背了十日的规矩。
那十天里,蒋芯几乎不眠不休的背,基本就没停歇过!为的就是秦宛秋能记住每一个字!
在这位嬷嬷的铁腕下,秦宛秋当真贤惠的要死,端庄淑仪,堪称天下女子的典范!
此时见蒋芯不语,这位嬷嬷倒是眼气好了些。
坐在一旁拿着戒尺,随时候着,像是但凡蒋芯再一点姿态不对,这戒尺便会再打下来。
庄圣太后倒是斜音吊着腔,“你居然会这么乖顺的跪着不动?”
蒋芯瞪了庄圣太后一眼,口型微动,嘘声说:她是神经病!暂时不想争论,一会儿再说。
这时有其它小婢子给这位嬷嬷端上一杯茶,嬷嬷一边吃着茶,一边余光扫着蒋芯。
茶水吃罢,她眼神横上竖下的看了半响,突然冷着腔调说:“你是谁家进贡的婢女,主人家倒是会讨巧,知道陛下与先皇后鹣鲽情深,竟用了你这张脸来魅惑陛下。这些时日曲嫔娘娘的事迹小听了两耳,倒是个狠手女子,想来你也是被主子训练过的,不然怎么会这般兴风作浪?”
蒋芯嗤笑了声,轻的很。
这就兴风作浪了?蒋芯认为自己还什么也没开始做了。真做起来,后宫有得她翻。
一堆废话说得刺耳,声音也尖锐,戳破了她身旁的空气,直灌心口,蒋芯已经开始不耐烦起来。
文欢嬷嬷是秦宛秋自小的教习嬷嬷,听说是前朝一个公主的贴身侍婢,机缘巧合下那个公主将这位婢子送给了秦家。
秦家就秦宛秋一位女儿,交给这个婢子带,规矩仪态一度都是上京城里公认的一等一,无人能齐肩,比宫中的公主仪态还好。
所以嫁给当时还是太子的顾怀先做了太子妃,这位嬷嬷便一直跟在秦宛秋身边,规矩可算得上宫中最严了。
“娘娘这是认了?竟也不反驳,听说当时哄骗陛下让六宫嫔妃给你见礼时,那般盛气凌人,比之当初的皇后娘娘还威风,怎么在老奴面前这等乖巧?这看人是人,看鬼是鬼的本事倒是不错,废了些时日练吧?”
话说得愈发刻薄,蒋芯继续‘嗤’了声,这回声音冷的很。眼神一凛,直接站起身,三两步走到她面前。
蒋芯没说什么话,只是手飞快地拿起嬷嬷才喝罢过的茶碗,照着桌角磕碎。
茶碗碎裂,蹦的到处都是碎瓷,蒋芯手上还余留一块,直接抵在嬷嬷的嘴边。她的面颊一下子凹陷下去一块,还有些刺疼。
“你一直碎碎念个什么,没看见本宫已经很配合你了吗?你让本宫跪本宫就跪,你训诫本宫也听着,怎么嘴上没个把门什么都说?说完了吗?还需要本宫继续跪吗?四个时辰太长,再跪一炷香的时间就算了,哪儿来的回哪儿去,不然这个瓷片我就嵌在你的脸上!你信不信。”
蒋芯收回手,指尖将碎瓷一弹,飞到空中之后再接住在掌心里,朝着嬷嬷冷笑了笑。
那位嬷嬷显然被吓得不轻,眼神直发愣,身子半僵。蒋芯都跪了有一会儿,她才粗粗地大喘了几口气,那个模样让蒋芯笑出了声。
庄圣太后也没看见蒋芯那快手,明明跪得好好的,怎么两三步,转眼间那碎瓷片就抵在人家嘴角旁边了?
待嬷嬷真的回过神,白着脸色起身,推门出去了。
蒋芯见她走了,直接坐在地上,促笑起来,眼中又是明亮一片。
“姑姑,你说她明日还会不会来?”
庄圣太后梗着脖子,“你猜猜?”
蒋芯认真的想了片刻,“会来。”
明日还会带着更狠的东西来压她!蒋芯知道这位嬷嬷绝对不是个好欺负的人。
嬷嬷退出兴庆宫之后,直接去了宣政殿前候着,纹丝不动得站了三个时辰,陛下才批阅好奏折出殿,这个时候,这嬷嬷才缓慢上前。
宣政殿外的长廊下,一前一后,一直一弓地走着。
“文欢嬷嬷,怎么到这里来了。”
她只是恭敬地屈身,拜礼。
顾怀先反应过来,询问到:“是欢有什么不懂规矩的地方嬷嬷还请尽力教她,这盛夏的大朝会就要开始了。”
是欢?
这不是宛秋的小字吗?
曲嫔也是这个小字不成?看来,这来人真是将宫中形势打听的够清楚的!
她压着嗓子说:“娘娘性情天成烂漫,若真是教习的规规矩矩,岂不失了天然?”
顾怀先想起她满眼的星光璀璨,生灵活现的模样。眉宇拧成深色,突然脑子清明一片,嘴角上扬,颇有心喜的样子。
“倒也是,那便随意讲讲宫规就好,实在学不来便也作罢,嬷嬷不要太严,过于苛刻了她些。”
文欢嬷嬷听完一愣,眉角不自然的吊起来,瞥向了身边的顾怀先。才半眼,立马又屈下身子。
“陛下真是心疼曲嫔娘娘,能与当初的宛秋相拟了。”
顾怀先一听到秦宛秋的名字,突然失了神,声音骤然冷下来,满脸霜色。
“比谁?比是欢?就她也配?”
文欢含笑,指尖慢慢放松,心道:比不上就好——
她眼中狡黠狐光闪过,叹息了一声,“曲嫔那里都像娘娘,就是这嘴角没有娘娘轻柔,娘娘抿着嘴角时,无时无刻不是在娴静含笑。这位娘娘要么冷着脸,嘴角下拉,要么笑起来过于灿烂,多少失了些娘娘的端雅之态。”
顾怀先略微回想了下,眼眸中翻腾起一阵阵戾气,就连着呼吸都又粗又重,形似一种压迫。
嬷嬷说罢这两句话,屈身便退下了。
这话在顾怀先心里就像是宣纸过了一遍火苗,中心燃了一处焦黑,慢慢在你没有注意火焰的时候,整张纸已经开始扩散焦黑,直至大火骤起!
“叫御医过来。”
他对身边的贴身太监九德说到。
这长廊都没走尽,还差一段距离就到兴庆宫了,顾怀先又折了回去。
生坐在殿中,目色浑浊不好,指尖捏紧椅子,手背上、脖子上青筋起了一大片。浑然就是脸色难堪,整个人现在戾气重得很。
直到御医来了,叩拜在他脚旁半响。
“你为何给她换了面容,但嘴角不似宛秋?”
冷静的声音一字一句,但是更像是一把刀,猛然扎进御医的心里。
他连忙磕起头,声音被惊吓的说出来泛抖。
“娘娘年纪尚轻,随着长大面容自然会长开,因为骨骼的原因,多少会不那么像皇后娘娘,这些老臣曾跟您说过。”
瑟瑟发抖的身躯让顾怀先戾气更重,一脚便踹过去。
“去,将她带下去再改,改到和宛秋一模一样为止!一个月!真要是看不见宛秋的脸,你们全家都去死吧。”
半个月后。
蒋芯坐在兴庆宫中,对着殿中唯一的一面镜子。
镜子中她的下半张脸被纱布包裹,嘴角附近还有些淡粉色不显眼的血迹。
双眼又恨又空洞。
庄圣太后十分担忧地看着蒋芯,也不知道说些什么话来安慰刚从太医院回来的她。
蒋芯看着镜子,脸色素白,原本晶透发亮的眼睛现在毫无光彩。
“无法让生者忘怀的死者和无法忘怀死者的生者,谁更幸福呢?”
这话轻声慢道地才说完,蒋芯嘴角淡粉色的血迹慢慢泅变成大红... ...在白色的纱布上十分扎眼。
庄圣太后没有浮在空中,而是坐在她的身边,想轻轻地握住她的手,可却穿体而过。
蒋芯得不到任何人的慰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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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见,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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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改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