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神避让[聊斋] 第28章 诛灭五通

谢漫踩在屋顶上，长刀在瓦上擦过，磨出一片微弱闪烁的火星。

这里的雕梁画栋不算是真实存在的房屋，又或者说，不完全算是。

但谢漫让它就是真的。

她稳稳地踩住了脚底下那片砖瓦，四周的墙壁泥砖轰然炸开，烟尘之中，无数双手探了出来。

嬉笑着道：“娘子果真厉害，何不留在这里，我们定然会好好招待娘子——”

一句话还没说完，那黑衣女郎冷冷抬眼，身体后仰，靴子踏在瓦片上一转，身影迅如疾风，长刀切削，舞出的刀势汹汹染血。

无数头颅落了下去，颅腔中的血一下下地喷溅出来。

这里的烟尘却一点都没有受到干扰，仍然不甘地弥漫在四周。

谢漫不受烟尘影响，目光投了下去，看见了地上无数猪、牛、马等等牲畜的头颅，她的目光一一越过地上的尸首、踌躇不敢上前的各妖物。

从怀里掏出了一块绢帕，谢漫擦拭着唐横刀上的血液，淡淡道：“叫这些畜生来送死有什么意思？自己滚出来，受死！”

最后两个字砸在地上，血染绢帕倏而被掷向了一个方向，谢漫快如白练渡江，一刀直直刺了过去！

最简单的招式，却因为无比的快和狠变得无法避开。

噗嗤一声，她的耳朵捕捉到了这轻微的声响，谢漫毫不犹豫握刀上挑，给对面的那个似人非人，似妖非妖的怪物来了个开膛破肚。

血流涓涓，那些俊郎的男子也变回了他们原本的样子。

谢漫低头看了一眼被她弄死的这个东西，颇有些诧异：“这是个什么东西？”

莲香没有直接说，但是她所暗示的，正是这些五通神并非自然形成。

能得居神位，无不是夺天地之造化，很有些机缘。

这边的五通却跟烂大街一样处处都有他们作乱的身影。

这实在不能不让人怀疑，是有人在‘造神’。

邪神也是神，也有信徒，正版的五通神本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感受着越来越多的信徒和香火，就默许了盗版的存在。

谢漫原本以为，做出这种事情的，应当是和五通有些瓜葛的妖精，但……

她脚边的尸首怪模怪样，说是妖，却有有个人的原型，说是人，哪个人长了一个元宝形状的头，却配了一个妙曼妖娆的女子曲线。

然而，它却又有喉结，整只妖十分混乱。

谢漫神色诡异，蹲下来敲了敲这精怪的头，微凉坚硬的质地说明，这玩意儿根本不是肉做的，反而更类似于金银铜的质地。

那些小妖已然一哄而散，谢漫也没心思去追究还没来得及作恶的妖精，但是见多识广的莲香不在，如何处理这具尸身，她着实有些犯难。

正在此时，五股黑烟猝然席卷而来，谢漫没来得及多想，蹬地后翻躲过了一道袭击，短刃瞅准时机激射而出，扎进了一股黑烟里。

她轻巧落地，那黑烟一击不成反遭创伤，便也落在地上，化作了一个眉眼俊朗的男子。

那人伸手拔出了短刃，鲜血滴滴答答地流了下来，不过片刻功夫伤口便尽数愈合。

谢漫看着这五个人，神色一冷：“诸位便是五通么？”

“不错，我们便是五通神。”站在最中间的男子点头，爽快地揭开了自己的身份“四弟冲动，冒犯了女郎，还请女郎见谅。”

“很好。”谢漫同样点头，一道金光自她身上倾泻而出，眨眼之间，所有的鸟鸣兽吼都消失不见，府邸中的所有生灵都与外界隔离。

五通中的大哥面目一沉，立刻看向门口，他们进来的时候，外面正是一片阳光灿烂的好春景。

此刻倒影在他眼里的仍然是一派好风景，但他一挪开眼睛，记忆中的风景便飞速消逝。

就好似从不曾存在过一般。

谢漫歪了歪头，懒懒地抬起自己的唐横刀，指向他们：“这样，就用不着担心你们跑掉，再去祸害其他人了。”

五通中的一通尽可能心平气和地笑道：“女郎可能有所误会，我们……”

谢漫一个字也不耐烦听，一步一步的逼近，声音平淡：“你是要说，你们没有祸害过那些贪婪之人的妻子、女儿，逼得无数无辜女子或是羞愤自尽，或是被家人勒死以保名声。”

“还是要说，这里的事情你们全然不知？”

她浑身煞气冲天而起：“祸害了人间，却想要把自己的责任全部推脱，诸位，我这里，没有这么好的事情。”

那双形状姣好的眼睛黑白分明，清白又坦荡，直直地盯着他们，一丝动摇也不见。

五通知道，此人无法为言语所动，要从这里逃出去，只有……

“想错了，就算我死了，这里也只会变成死地，而不是打开，放你们出去。”

五通对视一眼，黑烟乍起，包围了谢漫，站在中间的女郎神情坚肃，眨眼之间，兵刃相接的叮当之声响彻天地。

谢漫的刀法刁钻又狠辣，招招朝着‘四弟’招呼，她架住大哥的剑，正手换反手，一转之下避开长剑。

她旁边那人仓促抬剑相抗，却被其上所加力道震退了两步。

这个空隙被看准了，谢漫挽手一刀逼开周围三人，踏步一跃，跃出包围圈，果断凌空下劈！

五人中的老四堪堪避开，那伤口愈合不过是表象，刀上煞气正在他体内大肆破坏，先前假象不过是用于震慑此人，结果被一眼看破，只教他心底发虚，剑势也弱了三分。

谁知谢漫根本不拘泥于刀剑，刀压住他的剑，一脚猝不及防正中老四腹部，四两拨千斤拨开剑，转身又是一脚踹中同一个地方。

实打实的两脚叫他气血翻涌，连连咳血，再次抬眼时，一道凌冽刀光直扑面门，然后，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五妖去其一，包围圈便有了缺口，其余四人见兄弟死去，悲愤之下意欲拼命，却是破绽百出，最终五通尽数倒在地上，现了原形。

连续打了两场，谢漫喘着气，汗水顺着长睫滴在了地上，她随便拣了个干净点儿的地方就坐了下去，唐横刀沉默又忠实地支撑着她的身体。

浑身狼狈的女郎在原地略略歇了片刻，便传音道：“无名，你可能将幻影投到天上去？”

半晌，无名老和尚的声音传了出来：“贫僧可尽力一试。”

“好。”谢漫阖了阖眼“贪心不死，五通一流便永无断绝之日，此地百姓永无宁日，今日，我便叫他们的贪心死了。”

无名似乎是双手合十，念了一声佛号，含笑道：“施主心善。”

“哪里又是心善，不过是见不得那些女孩子被祸害，为着旁人的贪心付出惨烈的代价罢了。”谢漫叹息“阎氏倒还有些自作自受，方才见的那个姑娘才真真是无妄之灾。”

“这几妖加起来也不算强横，人间壮士也可伺机杀之，只可惜杀一个，还有一百个冒出来。”

此刻，一道带着哽咽之声的女声倏而插了进来：“娘子说自己并非心善，那些真的祸害了我们的人，却说是叫我们来享福！”

她声声泣血：“我知娘子仁至义尽，但还想厚颜求一求娘子！”

谢漫这才想起来何婉，轻声安抚她：“不必着急，慢慢道来就是。”

何婉的声音消失了一瞬，似乎是在平息自己的情绪，几个呼吸后，她将此间的腌臜事和盘托出……

何婉是因为倒霉，江边五通肆虐，无人可幸免，因生了一幅好皮囊，被弄到这里受尽屈辱。

像她这样被殃及的池鱼不少，但是更多的，却是被人刻意献上以换取钱财的女子。

拐卖、培养、乃至于丧心病狂地将毒手伸向自家生得好的女孩儿。

不拘年岁，不拘嫁人与否，只要生得好，灾难就会悄无声息地降临到她们的头上。

邪神不管这些女孩儿是哪里来的，只要能够满足他们见不得人的**，就肆意赐下财运。

恶性循环。

何婉颤抖着声音，指引谢漫进入后院，穿过抄手游廊，在一个院子里找到了瑟瑟发抖的女子。

容色绝佳，身体消瘦，还有挥之不散的血腥味。

每一样都让谢漫手中长刀蠢蠢欲动，她深吸一口气，压下了现在就去把求取邪财的人砍了的冲动，道：“你们有地方去吗？”

有地方去吗？

经历了这些事情，绝大多数父母早就当她们是死人了，哪里有地方可去呢？

她们在此惶惶地等待结局时没有哭，被折磨的时候没有哭，但是这一句话叫屋子里的啜泣之声越发明显。

“既然如此，没有地方去的，就跟着我吧。”谢漫扯出了一个笑容“别的不说，至少不必再过之前的日子，也能吃得饱。”

至于那些仍然心怀希望的……

“我姓谢，单名一个漫字。”

“如果你们过得不好，叫我的名字。”那双黑沉沉的凤眼此刻冰雪消融，谢漫温和地，轻声地，仿佛害怕惊吓了谁。

“我会来将你们带走。”

“因为这本就不是你们的错，任何指责和逼迫都不是你们该忍受的。”

我原本还怕阿漫的地方没人……

写着写着变成害怕人太多，在罗刹海市恢复之前阿漫养不过来。

这世上受苦的人太多了，多到让人想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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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诛灭五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