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神避让[聊斋] 第22章 林中大火

心思被全盘叫破，桑晓满脸难堪，李女的神色更是像雷劈了一般。

她转向谢漫：“坤道，我之所以会沾上血气，占了她人身子，就是因为他？”

桑晓嗤笑一声：“你若是自己不想做人，我怎么能算计你这样的厉鬼？！”

李女气得咬牙切齿，原本秀丽的容貌此时浮现出死时鬼相来，面色青白，眼底血丝密布，唇瓣乌紫，一看便死得极惨。

“我是想当人，但我没有要去害死别人夺舍！”

她十指指甲血红，弯曲如钩，狠狠地扎进了桑晓的肩膀里，顿时，血流如注。

此刻，一道红色光影从屋外撞了进来，趴在地上的桑晓惨叫一声，肩膀生生撕开，身体不由自主飞了起来，脖颈被来人掐在手里。

莲香容色倾城，此刻却不受控制地冒出了密密麻麻的狐狸毛，尖吻也若隐若现，显得阴森恐怖：“你先前告诉我，李家妹子是因为耻于做鬼，所以自己想法子去了。”

“原来，是骗我的！”

修长细腻的手越收越紧，狐狸眼里尽是狠意，声音却笑吟吟的：“郎君啊郎君，你若是嫌弃李妹妹是鬼魂，要让她去背负血债还阳，那妾就只能让你也做了鬼魂了。”

“到时候，咱们都是异类，郎君也不会嫌弃李家妹子了～”

谢漫冷眼旁观，直到眼见得桑晓瞳孔逐渐扩散无光，才咳嗽了一声。

这一声让莲香仿佛受惊一般，连忙松开手，对着谢漫深深道了个万福：“多谢女郎搭救李家妹子，莲香感激不尽。”

黑衣佩刀的女郎弯腰轻松地把桑晓提了起来，用莲香友情提供的粗藤蔓把他牢牢地绑了起来。

谢漫本来就很厌恶这个坦然让张燕儿去死、让李女沾上血债的小人，此刻更是毫不客气地用刀鞘砍在他脖颈上，将人打晕后丢进了内室。

解决完桑晓，她的眼神在莲香与李女之间徘徊，沉思片刻后问李女：“你想去投胎吗？”

李女看了一眼莲香，眼神羞怯，犹豫道：“原本是想的，只是投胎未免要忘尽前尘……”

那就是现在不想了。

谢漫跳过原因，沉吟片刻：“既如此，何不转修鬼仙一道，也可修出形体，得享人间欢乐。”

李女叹气：“女郎说得容易，可妖鬼本就不受天道偏爱，就是入了鬼仙一道，恐怕也只得魂飞魄散。”

除非李女找关系躲到地府去，边修炼鬼仙之道，一边往地府的鬼差队伍里凑，借地府之力躲避天罚。

可地府哪是这么好进的？且不说李女有没有这通天的本事，就说莲香入不了地府，两人也是阴阳相隔。

谢漫的眼神在莲香和李女之间游离，莲香敏锐地察觉到了她心中的犹豫，当即哀求道：“还请女郎体谅我们彼此有情，有什么办法，尽管说来吧。”

谢漫抿了抿唇：“我有一个做得主的地方，你们若是愿意，我可放你们入内，只是那个地方不是你们想的那么好。”

“那地方荒芜又冷寂，我本来就在找人修缮它。”

谢漫强调：“没水没粮，连根草都没有！”

莲香扑哧笑得前俯后仰，秀丽单薄的肩头直颤，清脆的笑声好半晌才停歇，她笑够了，才含笑道：“女郎见我与阿瑶这般模样，便真的把我们当寻常闺阁女子一般疼惜了么？”

她抬手一点，书斋附近的绿植徐徐上升，一点点探入书斋内里来，乖巧地开出一朵雪白的花儿，落在莲香手中。

那狐仙将花瓣捧至唇边，微微低头落下一吻：“正巧，妾正是擅长催生植物，安抚土地。”

李瑶也笑了：“我二人虽不如女郎强势，却有自己的一点神通。”

她宽袖一抚，满屋子里的物件儿登时不一样了，纷纷通了灵似的飘了起来。

美人手指轻点，这些物件儿便排着队在空中欢快地跳跃，叮叮当当地用自己的身体敲击出了一首美妙的乐曲。

鬼女狡黠地眨了眨眼：“我的能耐不如莲姊，可能入女郎眼否？”

那可太能了。

谢漫欲言又止，却还是没能抵过自己的好奇心和不断冒出来的想法，难得期期艾艾地询问：“李瑶，你会用曲辕犁吗？”

李瑶：……啊？

虽然谢漫的想法异于常人，但是因着罗刹海市本来存在于虚实之间，作为此地主人的她可以让李瑶在海市之内保持和人一般无二的形体和温度。

所以，李瑶爽快地表示，虽然她不会，但是她可以学。

一鬼一狐顺利进入罗刹海市，成为了岛民。

岛上现在的住民只有蚯蚓妖邱贺、人类沁娘、三只开了灵智的狼，各个的经历都能写成一本书。

对于李瑶和莲香之间的绵绵情意，几人好奇了片刻，便礼貌地不再打扰了。

而那边，正欲继续赶路的谢漫猝然愣在原地，猛然扭头看向了南山的方向。

她能感觉到，小九州留下的印记，被一股强烈的外力冲击了。

谢漫掐起神行决，身影瞬间消失不见，当停下时，已然身处南山之中。

一进入南山，扑面而来的烟尘燥热瞬时叫她蹙紧了眉头。

周围的树噼里啪啦地燃烧，隐隐约约地哀鸣声传到谢漫耳中，她手腕一翻，源源不断的海水从空中倾倒下来，逐渐浇灭林中大火。

莫非正是林中大火，才叫南山翁一家逃脱不得？

可若是如此，那外力冲击又该做何解？

谢漫一心二用，一边掐神行决，一边保持着罗刹海市半实半虚的状态，将其周围的海水运来灭火。

南山翁一家有她先前留下的印记护身，一时三刻倒也无妨。但是林中灵物受不得这大火。

她专注于灭火，没发现身后逐渐聚拢了一批动物，乌黑眼睛含泪的鹿仰头长鸣，召唤族人赶来躲避大火。

浑身毛发泛着火星子、焦黑焦黑的猛虎狼狈地从林中钻了出来，冰冷的黄色竖瞳看了鹿群一眼，扭头跟上了前面的人类。

喜凉的蛇族在草丛中出没，不远不近地贪图海水浇灌的凉爽。

食素的、吃肉的、温和的、暴虐的动物抛弃了一切种族之间的隔阂，只跟着前方的人族躲避这场灾祸。

当谢漫若有所觉地回头，就看见了林中飞禽走兽都在她身后。

林中虎悄无声息地在最前面，当看见前方人类回头，它缓慢垂首，额间白点触底，像是在恳求，又像是臣服。

鹿俯下脖颈行礼，白兔颤颤巍巍地蜷缩在地上，飞禽立在还未点燃的树枝上收拢了全部羽翼，学习着丛林之王俯首称臣。

一双双眼瞳注视着她，林中寂静下来，再不闻鹿鸣虎啸，无声地恳求着人类的援手。

他们与谢漫还隔着一段距离，焦黄的土地分割了动物与人类。

谢漫抿了抿唇，转身继续寻找南山翁的府邸，默许了他们的跟随。

很快，她找到了，但原本华美壮丽的土地只剩下了一堆被炸毁的断壁残垣，火药浓烈刺鼻的气味久久不散。

无可辩解地指认了人类的罪过。

谢漫脸色铁青，她一言不发地扑灭了废墟中仍然熊熊燃烧着的烈火。

就在此时，一个书生却不知打哪儿钻了出来：“你干什么！”

谢漫语调平静，说是询问，话中意味却很是笃定：“是你放的火药？”

书生上下打量着她，神情逐渐变得轻蔑：“是又怎么样？”

“我炸自己家的屋子关你什么事儿？”

“可是屋子里还有人。”

书生爽快地承认了：“那群狐狸？我放火药就是为了炸死他们！”

谢漫看着他：“他们与你有仇么？”

那人咧开嘴笑了：“无仇无怨，不过坤道，妖邪之辈人人得而诛之，这似乎与你无关吧？”

他嘿嘿一笑：“早知道我便该晚些动手，指不定还能赚到你这样貌美的坤道来帮我诛妖。”

谢漫点了点头：“无仇无怨，擅杀生灵，引发林中大火，你该死。”

她后退一步，身后隐藏的动物仿佛与她心意相通，倾巢而出，就像一道黑色的防线，紧紧地绞住了书生。

飞鹰最快，一爪子抓出了他的眼睛，又毫不可惜地丢弃在地，向来温和的灵鹿踏碎了这颗早就无用的眼球，低下头俯冲让锋利的鹿角挑出了他的内脏。

猛虎虎爪按在了他的脖颈之上，嘴边白气呼哧呼哧地喘气。

这场折磨持续了很久，失去家园的动物们才将他撕成碎片。

府邸中钻出了十几只火红的狐狸，瘸的瘸伤的伤，打眼一瞧，还少了几只。

那日谢漫看见的小狐狸依偎在大狐狸腿边瑟瑟发抖。它微弱地嘤嘤叫，漂亮的皮毛被烧成了焦炭，血红的皮肉暴露在外，可怜之极。

为首的那只老狐狸前腿血淋淋的，浑浊的眼睛里一滴滴掉落眼泪，怨恨自己识人不清，为家人和森林带来如此灾祸。

不知是谁先开始的，各种动物的叫声在这片被烧毁大半的小树林中回荡，悲戚又哀切。

谢漫叹了口气，向着南山翁伸出了手：“要跟我走吗？”

她救火及时，这片树林还没有被完全烧毁，也许几年，也许几十年，就能缓和过来，但是南山翁已经无法面对这片树林了。

南山翁抬起头，口吐人言：“女郎，老朽知道您已经仁至义尽，但可否把它们也一起带走。”

谢漫顺着他的眼神看去，看见了那只猛虎载着一团小小的东西走了过来。

那是一只很小的、血肉模糊的虎崽子。

原文：桑生，名晓，字子明。

莲香的能耐，是因为在原文中说她“采药三山”，所以衍生出了这个能力。

李女在原文中没有名字，所以给了她瑶的名字，桑生一摆弄绣花鞋，她就来了，但是绣花鞋不能制约她，所以本文中，李瑶可以操纵没有生命的物体，并把它们当做耳朵、眼睛。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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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林中大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