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去来兮 第6章 第六章、卫家

慕应雪翻着手里的《天骄录》，很是一言难尽。

写书的也太过于偏爱明璞了，生而入道剑术无双，为人正直性情仁善，既嫉恶如仇又锄强扶弱……这些也就罢了，连“追随者众多，爱慕者更甚。”这样的话都写，着实不像正经书。

好在继明璞之后，裁冰那段倒是褒贬参半，除却她之前瞥到的，倒是写了太清派与灵真派自古交好，明璞与裁冰少时相交相伴历练之事。“邀问清风何处去，孤月寒星双剑行。”她喃喃地念出了声，又问身旁的裴裁冰：“当年历练真的跟书里写的一样？”

“不尽是，写书的人应是听了不少传言，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下笔又多有夸大之嫌。你若想知道具体的，为何不问我？”裴裁冰说完喝了口茶，抬眸看向她。

慕应雪放下书自个倒了杯茶：“想我自己能够记起来。不然…说的再多，也总如雾里看花。”

裴裁冰没犹豫太久，应了声好。

慕应雪喝了茶，凑到她身边问：“不生气？”

“生气又如何？”裴裁冰反问她。

“那债就多欠这一点，我慢慢还。”慕应雪老实说，“若我实在记不起来，你再说给我听。书里写得太假，比戏文里还要夸张，我看着都觉得没脸见你了。”

“我见你读得还颇为上心。”

“我才没有。”慕应雪笑着否认，还把脑袋歪在了她的肩上。裴裁冰不得不搂着她的腰，以免她跌下凳子。慕应雪红着脸蛋，嘟嘟囔囔地说：“那你说说别人，玄兴派的涂守杉，莲海寺的归空。”

“他们都…身死道消。”

慕应雪惊了一下，这两位列榜上三四位，书中所写也是修为强横，属年轻修士中的翘楚，现如今也该是门派的中流砥柱，怎么会身死道消？她坐正了身体，又问：“那孤阁的满秀呢？”

裴裁冰叹道：“满秀她伤重闭关，至今未出。”

《天骄录》榜上五位天之骄子，算上明璞死了三人，重伤一人……她不由问：“百年前发生了什么事？”想来不只是前朝妖道作乱，或许修真界早就出了乱子。她正思虑着，院子门外传来了王管家的声音：“二姑娘，宫里头来人了。”

慕应雪不急着进宫，但裴裁冰无意再谈：“此事说来话长，先寻回遗物。”

慕应雪本想答应，却闪过一个念头，抓着裴裁冰问：“你呢？百年前你可有受伤？”

“我无事。你将乾坤图给了我，护了我一命。”

“那就好。”慕应雪放了心，才回了屋外的王管家：“知道了，你且稍等片刻。”

“不好。”裴裁冰拉住她，认真地说，“我有我的命数，你不该…”

“该还是不该，我也不知道了。不过…”慕应雪想了想还是说了，“我如今看到这样的结果是我想要的。”

裴裁冰听到后就白了脸色，悲愤道：“你为何不问我？”她脸上一惯的冷静都没了，有些急切地抓了慕应雪的手，非要慕应雪给她一个答案。可慕应雪如今回答不了，她将人抱进怀里，小声地说：“等我记起来好不好？”

裴裁冰好一会都没回答。

慕应雪才后悔刚刚嘴快，情急之下拿脸颊蹭了蹭她的脸，蹭完脸就红得不行，连声音都娇了三分：“好不好呀？”

裴裁冰不自在地偏过脸，留下红彤彤的耳朵，彻底不说话了。

慕应雪也不好意思极了，两人兀自害羞着，还是外头的王管家等的着急冒火，小心翼翼颤着嗓子问了句：“裴真人？”

“王叔不急。”慕应雪回神应道，拉着裴裁冰换了身出门的衣裳才出了院子。

慕家父女俩刚下朝，传信的宫人就跟着他们回了幕府。慕家人本还侥幸想着或许慕应雪不用去，但见两人手拉手就没松开过就有些慌张。

明璞真人的遗物同慕应雪有何关联？哪怕有所猜测，慕家人也不敢相信。慕问夏想拦，倒是慕应雪先开了口道：“没事，我同裁冰过去瞧瞧。”

“我随你一起进宫。”慕问夏坚持道，她的脸色比之昨日更加不好，眼底还泛着青，慕应雪也没看到她嫂嫂的身影，更加不太愿意她插手进来。好在裴裁冰替她拒绝了：“阿姐，我会护住她。”

虽然两人婚事慕家人还没应，但她语气太过笃定，让慕问夏哽了好一会才罢了跟去的心思。慕夫人又嘱咐了好些话，慕应雪都答应了，才得从慕府出来上了进宫的马车。

皇宫慕应雪还真没进去过，但皇帝她见过两回。一回在她满月之时，当时的皇帝卫瑾还是位公主，看着她的眼神恭敬而害怕，而后就是在两年前她阿姐的婚宴上，彼时卫瑾坐了三年的帝位，已然锻炼成了一位不露神色的帝王，对她执礼却不干涉。这是她敢拦下裴裁冰的缘由，卫瑾是个合格的皇帝，再者嫂嫂卫蕙还是卫瑾的同胞妹妹。

只是……算了，她还欠着一身情债呢。

慕应雪不去想那些有的没的，挑开马车的帘子看了好一会来往的行人，说了句：“其实现在挺好的，凡人生老病死，修士修道成仙，各走各的路。”说着她又摇了摇头：“不过凡人没了高高在上的修士，还有高高在上的凡人。”

“修士莫不如是。”

“说的也是。”她放下帘子，吃了块车里摆放的糕点。糕点甜得过分，也不知道宫里的厨娘放了多少糖。她喝了两杯茶才压下去腻味，对着想吃的裴裁冰道：“太甜了。”

“不好吃？”

“不好吃，这茶还行。”她给裴裁冰倒了杯茶，左右又瞧了瞧，最后被裴裁冰拉住了手。“在担心？”

慕应雪顺势靠在了她的肩上：“也不是。”

“那是什么？”

“我也说不清楚。”慕应雪摸了摸心口，没摸出什么感觉，就抓着裴裁冰的手放在她心口问，“你觉得呢？”

裴裁冰定定地看着她，放了好一会才不自在地收回手道：“没什么感觉。”

慕应雪就笑：“裁冰不喜欢同我这样亲近吗？”

“没有。”

“真的？”慕应雪又凑近了些，几乎落进了裴裁冰的怀里。裴裁冰不愿回应，又实在拗不过慕应雪，就小小瞪了她一眼。慕应雪就笑，靠在她怀里不起来了。

裴裁冰只好将人好好抱着，好一会才道：“我自幼从未与人这般亲近过，和你以前……也未尝这般。”

慕应雪厚着脸皮红着脸说：“我是你未婚妻呢，发乎情止乎礼，有什么不可以亲近的。”况且以前连佩剑都取得那般直白了，裁冰好像都不知道。也不知道以前是怎么过的，既有感情又不亲近，舍生相护却不告知，慕应雪对明璞所为颇为不满，暗暗说了几句呆木头，随后就打了好几个喷嚏，她不得不停住了腹诽。

就是对上裴裁冰担心的眼神，她窘迫地不知怎么开口，好在皇宫到了。

慕应雪婉拒了裴裁冰给她的披风，牵着人一起下了车。马车就停在福德宫外，迎上来的宫侍低头恭敬地道：“恭迎慕姑娘，裴姑娘，陛下已在麟德殿久候两位姑娘。”

“劳烦带路。”

两人进了麟德殿，就见着上首坐着常服的卫瑾，她还未到而立，却已经见了两分白发，左边的女子与卫瑾年岁相当，想必是皇后李灵婵，右边是嫂嫂卫蕙，卫蕙另一旁坐着阿姐慕问夏，见着她们进来，四人都站了起来。

“民女慕应雪见过陛下，皇后娘娘。”慕应雪行了礼，裴裁冰见此也道：“灵真派弟子裴裁冰，见过陛下、皇后娘娘。”慕应雪不知怎得想起《天骄录》上写的那句“冷傲而寡言”，低头笑弯了眉。

“快坐，不必拘礼。”卫瑾说完李灵婵也招呼道：“一家人吃个饭，没那么多规矩。”而后酒菜就端了上桌。

慕应雪小声地和慕问夏及卫蕙打了声招呼，拉着裴裁冰坐在了慕问夏身边。“阿姐骑马赶来的？”

“爹娘不太放心。”

“不用担心，阿姐多关心关心嫂嫂才是。”

慕问夏犹豫一二还是应了。随后卫瑾和李灵婵又话了几句家常，慕应雪也回了几句，不至于冷了这场“家宴”。话到最后，李灵婵笑着问：“应雪和裴真人的亲事可有准备了？”

“我们年纪还小，想先把亲事定了，省得我娘天天往外赶媒婆。”

“是了，你们两般配的很，让阿瑾给赐婚，定要办得体体面面的。”李灵婵一说，卫瑾也笑着点头。唯独慕问夏和卫蕙互相看了眼，但也没说什么。

“应雪谢陛下，娘娘好意。”慕应雪应了，身边的裴裁冰从满桌子的美食中抬头，说了句：“多谢。”

如此场面和睦的吃完了饭，卫瑾带着慕应雪和裴裁冰去了后殿。卫瑾进屋就将一匣子给了慕应雪道：“此乃高祖皇帝遗训，当年高祖皇帝的确派人把明璞真人之物交于太清派弟子。此事是明璞真人亲自嘱托，我等不敢敷衍。不知真人过来，是出了何等变故？”

慕应雪翻了翻已经旧得泛黄的纸张，同外头相传的故事没什么太大的出入，都是明璞除魔卫道，救助百姓之事。她朝裴裁冰摇了摇头，裴裁冰只道：“太清派并未收到任何物品。况且孤月与寒星双剑呼应，百年间我已寻遍山河，孤月的确不在修真界内。”

卫瑾蹙眉道：“此事我等实属不知，还望真人海涵。”

“毕竟已过百年，我们自己找找？”慕应雪问，暗自拉了拉裴裁冰的手，裴裁冰就顺着她的心思道：“我们在宫中走走。”

这话是通知不是怪罪，卫瑾松了口气道：“真人请便，我等必然鼎力相助。”

“谢陛下。”慕应雪循着礼数应着，收下了卫瑾递过来的金牌，带着裴裁冰出去了。皇宫是百年前所建，经几番修缮，如今还是一派辉煌的模样。慕应雪看了一圈说道：“裁冰可有注意麟德殿前殿修的珠光宝气，后殿反而精巧许多？”

裴裁冰道：“不同人修建的？”

慕应雪笑着点头：“高祖皇帝是女子，传位给了同为女子的成帝，之后登基的灵帝却是男子。史书上说灵帝好大喜功，奢侈无度，尤爱在麟德殿宴饮，将其修的十分奢华。之后又经历冲帝、废帝，到昭帝才回归女主天下。昭帝在位三十年，崩于中都行宫，彼时卫瑾尚在监国。”

“百年之间，已历七位帝王。”

“不错。其间就是有问题，一时也很难查得清楚。卫家历代都尊崇明璞以正其名，玉神宫还在如何也不会承认做出私藏遗物之事。”慕应雪说着说着，脚步停了。她略有所思地望着前面的太庙，踟躇一二，还是亮出卫瑾给的金牌，走了进去。

太庙本该供奉着百年间故去的六位帝王及其皇后，慕应雪一眼扫过去，却在最上方看到了明璞真人——慕无霜的排位。

谥号：

成：安民立政。美谥。

灵：不勤成名，死而志成，死见神能，乱而不损，好祭鬼怪，极知鬼神。恶谥

冲：幼少在位，幼少短折。平谥

废：政变中被推翻的称废帝，非正式的谥号。

昭：容仪恭美，昭德有劳，圣闻周达。美谥。

具体就不写了，从谥号可以看出一些问题吧。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第六章、卫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