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去来兮 第10章 第十章、仙凡

下午采完菊花，晚上就下起了雨。雨势颇大，一直下到了次日的早上。昨日庭院里没摘完的花这会都被打得七零八落，散了一地。周姨早上就庆幸地同慕应雪说：“裴真人可是真神仙，昨日说下雨就真的下了雨，幸好收了一筐，还够做菊花糕呢。”

“挺好，周姨你也带些给家里人尝尝。”慕应雪应道，她手里拿了件披风，在四周找了半天也没找到裴裁冰的身影，只好问：“周姨见着裁冰了吗？”

“没呢，往常这个时辰裴真人都在院子里练武，今个下雨怕是在屋里头。”

“我去找找。”慕应雪说着就往客房去，裴裁冰住的离她隔了一道连廊三间厢房，不近也不算远。她敲了敲门，没一会裴裁冰就开了门。她还穿着夏日的薄衫，散着满头长发，像是刚起来的模样。慕应雪忙抖开了披风给她披上：“秋雨寒凉，小心受寒了。”

“无事，寻常寒暑罢了。”裴裁冰虽然这样说，还是披着披风没脱下来。她让慕应雪进了屋，又坐回了榻上。榻上的茶几上煮着茶，裴裁冰给她倒了一杯。

慕应雪端起来吹了吹，好奇地问她：“那裁冰今日是？”

“静坐，闲来听一听雨声。”

“好兴致，我可真是打搅了。”慕应雪说着打搅，却还挤到了裴裁冰的身边，和她靠在了一块。她身上还带着屋外的寒气，裴裁冰就用披风裹住了她。慕应雪得了照顾就笑：“我还特意给你送的。”

“吃了早饭？”

“还没。”慕应雪心虚地低头喝茶，“刚才遇到了周姨，还没做好。哦，周姨还说昨日采的菊花够做菊花糕了，还说你算的真准，说下雨就下雨。”她又问，“你怎么看出来要下雨的？”

如此这般以为就能赖掉既没有穿暖和也没有吃早饭的事情，但裴裁冰不接招，看着她不应。慕应雪只好又喝了口茶，茶刚喝完没想到茶杯都被收走了。她只得去捉裴裁冰的袖子：“我昨晚凝气入体，早上起来都不觉得冷。”

裴裁冰握住她的手腕，却是冰凉凉一片，慕应雪这下也没法子圆下去，老实说：“我就着急寻你，下次不会了。”

“不可再有下次。”

“会生气吗？”

“会生气。”

慕应雪就笑，还笑得挺得意的，闹得裴裁冰气笑了，又不知如何拿她是好，最后偏过脑袋看向窗外，却又被慕应雪拉住了手腕。“你这么关心我，我就高兴啊。下次肯定不会了，裁冰裁冰，你别生气嘛，要不…我给你唱个曲？”

“你还会唱曲？”

“听别人唱过，觉得挺好听的。”慕应雪说罢清了清嗓子选了个应景的词唱道，“昨夜雨疏风骤……”

她这一开嗓子，裴裁冰就忍不住笑了。小儿音色，满口奶味，实在唱不出词曲里面的味道。慕应雪被她笑得满脸发红，哼唧两声如何也唱不下去了。更别说屋外的周姨也笑着喊她：“二姑娘，吃早饭了，吃完再唱。”

慕应雪捂着脸应了，不过她捂得不严实，还能看到裴裁冰笑起来如冰雪消融的模样。

两人吃完早饭，宫里就来了人颁下赐婚的旨意。那领头的宫侍嘴皮子极好，看着裴裁冰和慕应雪两人张口就是仙人玉貌天作之合，把慕家人夸得一脸“喜色”，给了好些赏钱才将人送走。慕问夏人也在，看着慕应雪是真的喜笑颜开，她好几次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出声将慕应雪拉到了园子里说话。

雨后的路上不少落叶残花还没人清理，慕应雪小心地避着，想着得跟她娘说要多雇几个人打理园子了，走了半天没等到慕问夏开口，不由带着询问的眼神看向她。

慕问夏的脸色比上次好上不少，但眉眼间的忧虑未散，半点不似当年鲜衣怒马的探花娘。她迟疑地道：“小妹……”

“阿姐是担心裁冰吗？裁冰待我很好。”

慕问夏摇头道：“我已经听说了，前几日多亏有她在。但是明璞真人之事牵涉众多，如今陛下大张旗鼓赐婚与你，我是担心你的身份……”

“阿姐觉得我是谁？”慕应雪仰头看着她，眉目清澈一如以往，一时让慕问夏难以开口。慕应雪就笑着道：“阿姐可有想过为什么我会好好活着长大，还等到了裁冰。此事或许牵涉众多，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怕是躲不过去的。”

慕问夏沉声应了，又道：“端王府如今已被查封，至于后续……陛下圣心未露，我与阿蕙也不敢妄自揣测。”

慕应雪对卫家之事并不评论，只是说：“阿姐，我终归是要随裁冰走的。”

慕问夏面上有几分惊讶但是不多，许是这几天都曾想过，可她还是再问了句：“你想好了？”

“嗯，此事我会告知爹娘的。有裁冰在不必为我顾虑太多。如果我当真出事了，阿姐也应当以保全家人安危为重。”

慕问夏叹了声，拍了拍她的肩膀，无奈地应了。慕应雪有些嫌弃她这般沉重，忍不住说了句：“阿姐你就是思虑过重，也不知道嫂嫂为何钟情与你。”

“你这，小孩子家家知道什么……”

“我可是有裁冰的。”慕应雪往前指了指，慕问夏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正瞧着裴裁冰的身影。想这本事通天的真人如今也作了小孩模样同慕应雪玩闹，她顿时哭笑不得，连方才的沉重也散了些许。

慕应雪丢下了慕问夏，小跑到了裴裁冰身前说：“雨都停了，要不要出门逛逛，天气转凉我也想选点新料子给你做衣裳。”

裴裁冰刚应，慕应雪又补了句：“再顺便去榆林街吃好吃的。”说着就喊王管家准备马车。王管家可不敢应，把目光看向了她身后的慕问夏。慕问夏刚要点头，闻声赶来的慕夫人就道：“家里还有不少料子，先去库房选。”

“娘，有裁冰在呢，我们都闷了好些日子了。”

一说到裴裁冰，慕夫人就有些不得劲。婚约她慕家原本是不想认的，哪里有将年纪轻轻小女儿说给……但慕应雪应了，又能护着她，再加上如今陛下赐婚的旨意已下，过了明路如何都不能推了，不认也得认。她只能劝慰自个裴真人为人稳重，如今年岁看着也和小雪儿般配……

慕夫人思来想去妥协道：“去也行，别在外面逛太久，晚饭还得回家里吃。”

“娘亲说的是，我们肯定早点回来。”慕应雪笑着应完就给王管家使眼色。王管家笑着点了点头，立马给吩咐下去了。不多时就马车就到了门口，慕夫人还是不放心地嘱咐：“出门小心点，别冲撞了人。还是带上几个护院，要不让问夏和你们一起去？”

“不用啦，阿姐还要忙正事呢，我们吃完午饭就回来。”说罢就拉着裴裁冰上了马车。慕夫人最后只得满心着急地朝裴裁冰看去，裴裁冰同她点了点头，她才真松了口气。

“慕家人很担心你。”裴裁冰放下车帘道。

“嗯，我出生后身子骨弱，爹娘总担心我长不好，这几年身体好了后又担心外头的流言蜚语…..”慕应雪回头看了眼已经关上门的慕府没再继续说下去，转而问她：“修士是怎么和亲人相处的呢？”

“看情况，若有父母兄妹皆为凡人，一般顾看百年就了断尘缘，不会再过问后辈之事。也有亲眷同为修士，亲近者互相牵挂，淡漠者如同陌路，更甚者互相厮杀……修士与天挣命，做什么都无奇。”

“那裁冰呢？”

“我…我出身临渊堑裴家，上溯祖上十代皆为修士，比之不过太清派的底蕴但也算是一方势力。”裴裁冰垂眸又道，“我娘亲性子与待在临渊堑不出的裴家人不同，年轻时就练剑成痴，又好游历，在外同丹玉真人，也就是我阿母成亲，极少带我回临渊堑。阿母她自小被灵真派收养，并无亲眷。”

“阿母炼丹，娘亲练剑，我跟着师尊二者兼修。”

“二者兼修很厉害了。”慕应雪没想到裴裁冰同家里人这般不亲近，听着口气就像是被师尊丹臻子带大的，立马把话题岔开了。“我昨晚看了那本《阵道入门》，简直头晕眼花，难怪你说寻常修士都学不明白。”

“不可贪多。”

“我就好奇翻了翻，那个…我以前是不是很擅长此道？”不然不会给她带了那么多关于阵道一门的书，甚至比剑谱还多，都让慕应雪怀疑以前主修的并非剑道。

“不错。”裴裁冰也没瞒着她，“不过一般人只知你习剑。”

“为何要隐瞒啊？”慕应雪好奇地问。

“这要问你。”

“我？总不会是觉得单靠一把“孤月”就可以打遍天下无敌手吧？”慕应雪笑着摆手道，“我可不是这种人。”

裴裁冰看了她一眼，不轻不重的，却把慕应雪看得心虚起来。

……不是吧？

“昨夜雨疏风骤”：出自李清照《如梦令》

慕慕：我以前这么狂吗？

慕慕：我这么狂都不敢跟裴裴表明心意吗？

慕慕：掐住自己拼命摇晃，脑子里到底进了多少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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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十章、仙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