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去来兮 第1章 第一章、道侣

京城里一直有个传言，说兵部慕侍郎家的二娘子是神仙下凡，尤其出生那日鸾鸟高鸣，霞光万里，整个京城的天都热闹的不行……可真真是奇光异彩，不同寻常。

这事传了七八年，慕侍郎一直不认，说自家女儿一大早就生了，和那傍晚的霞光没啥关系。如此这般也没绝了这神仙传言，加之慕侍郎虽多年未得升迁，但新皇登基后其颇得圣心，大女儿慕问夏金榜题名位列探花，得尚公主，如今已是天子近臣，剩下这小女儿慕应雪自然更得人看中，小小年纪提亲的就踏破了慕家门槛。

这不慕夫人刚笑着让王管家送了媒婆出去，回头就冷下了脸，柳眉横竖直骂道：“什么书香世家九代传承，那李家的也不瞧瞧自个儿子是个什么乌龟王八样，我呸！”

她年逾不惑声音仍旧中气十足，一开口大门口就听得清清楚楚，可把门外的媒婆骂得脸都臊得不行。

“娘亲。”连廊深处传来清脆的声音，带着三分笑意，听得人心里头熨烫。慕夫人登时就收了脾气说道：“下回再来就给打出去，门都不要开！”

“那就打出去。”来人穿过层层帘幕，是个穿着红裳的小姑娘，梳着圆溜溜的丸子头，明眸皓齿，圆润可爱，正是慕家三小姐慕应雪。她说着打出去的话也没有半分狠劲，还笑着拉住了慕夫人的手晃了晃说，“娘亲可别气着了。”

“不气不气。”慕夫人将人抱了抱，瞧着小女儿雪肤花貌的好模样，又是得意又是担忧，她家女儿如此好，好得满京城的儿女就没个能配得上的。又何止这些个凡夫俗子，就是神仙来人也比不过。

她不过这么一想，就听着王管家气喘吁吁地跑来说：“夫人，夫人，外头有个仙子，仙子…”王管家年纪大了，一口仙子愣是没喘过气，听得慕夫人着急上火地问：“仙子如何？”

“仙子说三小姐是她命定道侣！”

慕夫人心下一跳，两眼发晕，仰头就倒了下去。

“娘亲！”慕应雪拉不住慕夫人，正着急时就见身影一晃而过，倒下的娘亲被人给扶稳了。她诧异地抬头就撞进一双极其好看的眼睛，那双眼睛似喜还嗔地望着她，令她移不开眼，喃喃而道：“我好像见过你。”

这么好看的姑娘，是哪里见过呢？她仔细的描摹着眼前人的眉眼，怎么都想不起来。

来人笑着道：“你合该见过我。”

慕应雪不解地说：“是吗….”但她也未继续问下去，只是谢道，“方才多谢姐姐帮忙，我需得照顾娘亲，还请先去厅内歇息。”而后嘱咐傻愣在一旁的丫鬟阿玲，“快扶娘亲去榻上歇着。王伯，好好招待这位姐姐。”

方才慌乱的下人们一下子就找到了主心骨，各自应是。

刚下朝的慕侍郎一听夫人晕了就推了同僚的聚会忙不迭地拉着大女儿慕问夏赶回家。一进家门口就远远瞧见着个姑娘，宽袍博带，衣袖飘飘，似神仙一般的模样。这才听了下人后半句话：来的这位仙子自称是三小姐的道侣。

慕侍郎身子一晃，险些栽了下去，好在被身边的慕问夏扶住了。慕问夏冷静地扯了扯慕侍郎的袖子道：“爹，娘还躺着，您可不能倒了。”

慕侍郎这才回神，咳了声振作精神问王管家：“夫人如何了？”

“大夫说一时急火攻心，静养就好。”

“小妹呢？”慕问夏问。

“三小姐在夫人跟前照顾。”

两父女彼此看了眼，慕侍郎就吩咐王管家将慕应雪喊来，如此才一前一后的进了大厅。慕侍郎还未开口，坐着的姑娘就起了身道：“慕侍郎，初次见面闹得贵夫人身体抱恙，裁冰实为有愧。”

她头戴青玉冠，一身夔纹青袍，脚步清静无息，衣带无风自动，虽面容年轻约么不过双十，却另慕侍郎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道：“哪里哪里，我等待客不周，还望仙子海涵，快请坐。”王管家极有眼色的给三人上了新茶，就带着所有下人撤了。

慕侍郎吃了茶，稳住了颤颤巍巍地手问：“不知仙子来府上是…”

“在下裴裁冰，自幼修行，前些日子得知天命：贵府三小姐慕应雪与我有缘。此乃天定姻缘，故而冒昧上门，前来提亲。”她顿了顿又道，“慕小姐天资卓绝又得天地厚爱，是不世美玉，此番也欲带她随我修行，还望慕侍郎成全。”

慕侍郎听得脸色越来越白，对上裴裁冰的眼神更是如惊弓之鸟，手脚都发起抖来。哪怕她身无刀兵，举止有礼，慕侍郎打心底里就发怵，也不知眼前的女人是什么杀神，比对着西北军的杜元帅还要叫人心惊肉跳，那可是尸山血海趟出来的。他抖动着嘴唇还没开口就被赶来的慕夫人拧住了腰，登时疼得龇牙咧嘴，话都忘记说了。

“不行！什么天定姻缘，岂是你一张嘴说是就是。”慕夫人道，一副护崽子似的把慕应雪护在了身后。

裴裁冰也不恼怒，温和地道：“我非俗世人，不敢妄言天意。”说着伸出左手，手腕上正系着跟红线，红线末端却瞧不见，不仔细看还以为只是个手链。

她撩起红线扯了扯，众人才见着一根泛着金光的线自她手腕处延伸，径直绑在了慕应雪的左手手腕处。

可不是千里姻缘一线牵嘛！

慕夫人瞧着十二分的稀罕，上手摸了摸慕应雪的手腕，却只瞧得着摸不到，瞪着眼珠子称奇。倒是一旁的慕问夏神色镇定，出声道：“竟有如此神通之术，敢问裴真人师从何派？”

“裴某师从灵真派丹臻子……”裴裁冰话说到一半，露出个意味深长地笑来，“道号应雪。”

慕家人连同躲在慕夫人身后的慕应雪齐齐呆住了。

慕侍郎好半天才尴尬地笑了笑道：“好巧，啊，有缘…”说完又被慕夫人狠狠拧了一把，神色颇为心虚，吱唔半天好歹说了句：“小女年幼不知世事，婚配之事为时尚早，还是还是…”

“还是算了。”这话是慕夫人接的，说的是斩钉截铁。慕侍郎面上原本有些忐忑，听她拒了便也定了心神，拱手赔礼道：“还望真人莫要怪罪。”

“不妨。”裴裁冰也未生气，转而道，“慕三小姐可否借一步说话。”

慕夫人嘴里那句不可还没说出口，身后的慕应雪就探出脑袋说：“好呀。”她气得去戳她脑门，慕应雪就同她撒娇道：“娘亲～”

慕夫人心里颇不放心但还是让出了身位。待瞧着两人同去了后头的园子里，她回头就瞪了眼慕侍郎：“让你当年偷懒，这下可闹出笑话了吧。”

慕侍郎擦了擦汗，喏喏地道：“没曾想有这事啊…”

“爹爹，娘亲，发生什么事了？”这话刚落大厅就进来一女子，明艳秀致，富丽无双，一身的珠光宝气璨璨风华，正是当今圣上的胞妹，慕问夏的夫人蘅阳公主。

慕问夏牵了她的手，三言两句将方才的事情讲了，又说起这“应雪”二字的由来：“小妹生于隆冬大雪之日，按我这般，合该有个冬字…”

慕夫人就没好气道：“还不是他肚子里没半点墨水，尽想些千奇百怪的名，我当时瞧不上，愣是给拖到了满月。满月那日小雪儿抓了纸笔，就着水画了应雪两字，他就给当了大名。”

慕侍郎无奈道：“夫人当年不是夸我这主意好吗，正巧是小雪儿自个想的。”

慕夫人顾左右而言他：“你方才还说什么有缘！”

蘅阳堪堪憋住了笑，她自是知晓慕侍郎武举人出身文采一般，取个好名字可委实难为了他。当年之事如今看来倒像是天赐的缘分，冥冥之中妙不可言。只是…她话还没说慕夫人又指着慕侍郎的鼻子骂道：“仙人百年不入俗世，你怎知那裴真人是甚心意，若不是我拒了你还真要让她带走小雪儿？！”不知道她想到哪处，突然间落下泪来。

慕侍郎忙朝慕问夏使眼色，慕问夏权当作没看到拉了蘅阳喝茶去了。蘅阳对二老如此早见怪不怪了，但还是说了句：“灵真派好像听说过。”

主角名(裴)裁冰、(慕)应雪，出自《水浒传》开篇词“裁冰及剪雪，谈笑看吴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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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一章、道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