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落月回到玉清院后,该吃吃,该喝喝,就像个没事人一样。
阿雾却急得不行,时不时出院子打探情况,亲眼瞧见那林氏被人给抬了回来,看起来像是病得不轻,下人们又是去请大夫,又是去公门请老爷速回,一时府里人仰马翻,忙碌个不停。
阿雾瞧见这阵仗吓得不轻,此时唯一的念头就是,希望老爷能越晚回来越好。
阿雾将林氏病倒在床的消息告知小姐时,小姐竟还有心情调笑:“她这病啊,没个一年半载,估计好不了。”
阿雾一脸担忧道:“可是老爷那里......”
这次闹这么大,恐怕是老太太也保不住小姐了。
姜落月却像是早已做好准备,淡淡道:“最多不过就是一顿打,我受得住。”
阿雾一听,眼眶立即红了:“小姐.....”
小姐虽然是将那林氏气得不轻,可最后在老爷那里也少不了皮肉之苦,阿雾一时也不知道,小姐这么做到底值不值当。
临近日落,管家刘伯来到玉清院请人。
“老爷回来了,此刻正在主院等着大小姐。”
“知道了。”
姜落月在屋里应了一声,让阿雾留在了玉清院,随后跟着刘伯朝着主院而去。
一路上,刘伯几次欲言又止,姜落月看在眼里,开口道:“刘伯,有什么话就直说。”
刘伯叹气一声,这才道:“大小姐,您这次可是闯下大祸了。”
刘伯回想起先前老爷铁青着一张脸回府时的情形,任谁看了都吓人。
姜落月抿唇不语,不难想象,姜谌听到她今日在花会上的所作所为后,会如何大发雷霆。
到了主院后,姜落月进到屋子,见姜谌背对着大门负手站立,姜宁挽正跪在堂中间哭哭啼啼,似乎在哭诉着什么。
倒是没有见到林云容的人影,想来还卧在床上起不来呢。
“老爷,大小姐来了。”刘伯这时朝姜谌禀报道。
姜谌身形一动不动,并未转身,只是沉声道:“去把鞭子拿来。”
刘伯闻言,半点不敢耽搁,连忙转身出去拿鞭子。
“爹,您可一定要为娘做主啊,今日大姐姐在花会当着众人的面,这般胡言乱语诋毁我娘,还诋毁了您,往后别人该怎么看我们姜家啊。”姜宁挽兀自哭泣,一双眼睛已是红肿,显然哭了好一会儿了。
姜谌这才转过身来,一脸怒容地看向姜落月,喝道:“还不跪下!”
姜落月垂眸,一脸平静地跪下,背部挺得直直的,一副丝毫不惧家法伺候的样子。
姜谌瞧见她这模样更怒了,他这个逆女,浑然是死猪不怕开水烫。
“你自己说,你今日都干了些什么?”姜谌厉声质问她道。
姜落月抬眸看了一眼身旁的姜宁挽,眼带嘲笑道:“你不是都知道了吗?”
“我是在问你!”姜谌骤然呵斥道。
“行,你既然想听,那我自然很乐意再次提及,我今日其实也就只干了一件事....那就是将林云容曾在红月坊当过青楼女子的事实,公之于众!”
姜谌面色青紫,怒不可遏:“你.....你!”
姜落月冷笑道:“当年你执意要娶林云容,老太太不允许,你与老太太争吵的那些话,我都听见了。也是我当时年纪小,说出来也没人信,否则哪用等到现在。”
“这些年,我对林云容也算够容忍了。”
姜宁挽再听不下去,含着泪意冲她吼道:“你血口喷人!我娘才不是,你胡说!”
姜落月看向姜宁挽,一脸讽笑道:“呵......看来林云容确实很介意自己的过去,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瞒着。”
“爹,您说话啊,这一定不是真的,我娘曾跟我说过,她是姜家的远亲,只是后来家里遭了难,这才来京都投奔您的啊,爹。”姜宁挽向姜谌哭诉道,怎么也不肯相信姜落月说的那些话。
她可以接受母亲出身不高,甚至可以接受母亲当过外室,却实难接受她的母亲,曾是红月坊出来的人。
这往后还让她如何见人,这绝不可以。
姜谌沉声道:“挽儿,不必听她胡口乱诌!”
说完,姜谌怒火冲着姜落月:“今日,我就打死你了事,省得你在外面给我丢人现眼!”
姜落月冷哼道:“可以啊,反正姜家名声已然这样了,也不多一条打死嫡女的罪名。”
“你!你好样的!姜家的脸面都被你给丢尽了,你到现在还死不悔改!”姜谌气得手指颤抖,手指着姜落月,话都快说不利索了,急得朝外喊道:“鞭子拿来了没有!”
刘伯听到主屋的咆哮声,连忙加快了脚步,急应道:“来了,来了。”
刘伯将鞭子递上来后,姜谌一把夺过鞭子,当即“啪”的一声,毫不犹豫地用力挥在了姜落月的身上。
姜落月闷哼一声,身体传来剧烈的疼痛,还没等她缓过这股劲儿来,接二连三的鞭子再次落在她身上,力道之重,疼得她整个人都在发抖。
姜落月死死咬牙,不肯让自己发出声音,直到嘴里尝到铁锈般的血腥味,才发觉是自己疼得将嘴唇咬破了皮。
姜落月脸色发白,满脸是汗,眼里却干涩异常,没有一点泪水。
“我看你还嘴硬!我打死你!”姜谌显然怒极,下手毫不留情,次次重鞭落在跪着的人身上。
“你打啊,最好你真能把我打死,就当你没生过我这个女儿。”姜落月说话已然不稳,却还在激怒挥鞭打她的父亲。
姜谌见她不肯认错,还倔脾气跟他顶嘴,手上鞭子的力道更是重了几分。
“我问你,你到底认不认错?”
一记鞭子落在她肩膀,姜落月咬牙挺住,抬起头朝他硬声道:“为何一直以来,你总认为什么都是我的错?你为何不去问问林云容,她究竟都干了些什么?”
姜谌喝道:“你什么意思?”
姜落月讽刺一笑:“怎么?你还要装不知道吗?都这么些日子了,官府的人应该早就告知过你小羚村的事了吧。”
姜谌这时稍停了手,沉脸看着地上跪着的人。
他想起前些日子,是有下属来报过他,说有一伙村民绑架了她的大女儿,人无大碍,罪魁祸首也已抓捕,那些人对自己的罪行已经全部招供。
他当时公务繁忙,一听人既然没事,也就充耳不闻了。
姜谌听她现在提及此事,肃容道:“那绑架你的主犯,听说是前段时间被逐出府的陈婆子,现在人都已经下狱了,你究竟还有何不满?”
姜落月轻笑:“有何不满?她们差点烧死我,你当然一点也不在意。一个曾在姜府当差的下人,就能随随便便拿出两千两?若背后没有人指使,那就是她贪污了姜家的银钱,怎就不再审问审问就草草结案?”
姜宁挽脸上仍带着泪水,这时哭着开口道:“爹,我娘怎么可能害大姐姐,那陈妈妈是被祖母逐出了府去,我们哪还能和她有什么联系?再说了,那陈妈妈因为大姐姐火烧库房一事,不仅被打骂了一顿,还丢了府里差事,定是对大姐姐心生怨恨从而报复,这怎么能赖在我娘身上呢。”
姜谌听了,冲姜落月怒道:“混账,到这个时候了,你还在污蔑别人!”
姜落月脸色苍白,嘴角扯出一抹嘲笑,她心里早就清楚,就算她将林云容买凶杀人的罪证递到了姜谌面前,他也不会信。
姜谌见她这副仍不知悔改的模样,手上的鞭子再度抽在姜落月的身上。
刘伯站在一旁,看着大小姐后背的衣衫已然浸出了红色血渍,心知这是被鞭子抽得皮开肉绽了,不免出声劝道:“老爷,您不能再打了,再打下去大小姐真要没命了。”
“打死正好,我就当没这个女儿!”
姜谌怒气难消:“她不是横吗?我今日就打死她,看她还有没有命再横!”
“老爷,您快别打了。”刘伯担心这样打下去,怕是真要出事,连连劝阻。
刘伯见劝不动老爷,又改劝起姜落月:“大小姐,您就赶紧服个软,跟老爷认个错,您说您又是何必受这份罪呢。”
姜落月闷不吭声,感觉自己的身体仿佛快撑到极限,此刻已经再无力气回应任何人了。
她已经数不清自己挨了多少鞭,只感觉整个身子都麻木了,渐渐地已经感受不到疼了。
“砰”地一声,姜落月身子彻底坚持不住,最终倒在了地上,整个人浑身沾满了血迹,看着颇为可怖。
刘伯见人已经快不行了,再也顾不得许多,连忙伸手拦住老爷,姜谌这才终于停了手。
再打下去,真要出人命了。
正巧这时,岑姑扶着颤颤巍巍的老太太赶到了主院,待看到姜落月一动不动躺在地上,浑身是血,不省人事,老太太当场就给吓晕了过去。
主院顿时一阵兵荒马乱,刘伯赶紧差人将老太太送回了院子,又将满身是血的姜落月送回了玉清院,两边各自请了大夫医治。
等忙完这一通后,刘伯擦了擦额上的汗,发现早已是夜半三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