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说梅迪奇在源堡里把克莱恩杂物堆一屁股坐塌这件事,克莱恩现在最重要的问题是,他真的能就这么把梅迪奇从源堡放下去吗?他有种把人抓上来不用用亏了的感觉。更何况梅迪奇坐塌了他杂物堆这仇得记着。
克莱恩扫了两眼杂物堆,发现里面并不算多的金镑数量并没有减少,放下心来。
“我可以现在放你下去。”他对梅迪奇说。
这时伯特利·亚伯拉罕便顺口说了一句克莱恩此时所处的房子是怎样的,比如里面住着前任死亡执政官和现任黑皇帝这种事情。
梅迪奇听了直呼克莱恩你是想害我。
“诡秘,你想我死可以直说的。”祂诚恳地对克莱恩说道,如果祂的脚没有翘在桌面上,这句话会更有说服力。
“我可是很真诚的。”克莱恩嘴角挂着不咸不淡的笑意,“你看,我都没算你见面就要搞死我的账,这还不能体现我的大度吗?”
“这只能体现你现在没本事弄死我。”梅迪奇翻了个白眼。
最终梅迪奇还是没有从源堡下去。用他的话说就是不想看见某个晦气的死亡执政官。
“……阿兹克先生人际关系这么差的吗?”克莱恩忍不住吐槽道,“我怎么就没见到哪个和他同时代的人对他有好脸色的。这不应该啊。”
“哈,”梅迪奇嘲讽地笑了一声,“谁不知道他是诡秘从死神那里抢来的一条最忠诚的狗。指哪儿咬哪儿,没人恨就怪了。”
对这句话,克莱恩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他对红天使的挑衅能力有所认知,必不会因为这样似是而非的话语下定论。
“在您消失前,最后一个见到的人便是祂。”伯特利给出了另一个答案,听起来就可信许多,“无论是祂对您做了什么,或者您要求祂做了什么,对于不知情的人来说,都是一个威胁。”
“对你也是吗?”克莱恩问。
伯特利听闻摇了摇头,“我与祂素来立场是一致的,我们都是站在您身边的人。只不过因为您更信赖祂,有些难过罢了。”
最终克莱恩是逃下源堡的,甚至忘记询问伯特利来找他有什么事情。
他从未觉得那么难捱过,可上一世他敬重的长辈,曾需要仰望的天使和神明,一个个都对他这么“情根深种”,真是太恐怖了。但他回到现实,也还是要面对这件事情,只是换了两个对象而已。
在打开卧室的门前,克莱恩隐约听见阿兹克先生和罗塞尔在聊天。
“……灵界……那位……”
罗塞尔的声音并不清晰,他只能勉强辨认其中的单词。
“‘门’天使比计划中更早抵达,后续自然也需要提前。”阿兹克的声音倒是很清晰,仿佛就是在讲给克莱恩听一样,“祂的事情,你插手不了。”
克莱恩本就无意偷听,他干脆从卧室里出来,就看见罗塞尔无所谓地对阿兹克耸肩。
“那就试试呗。”祂冲克莱恩笑了笑。
那笑带着一点意气风发又带着一点势在必得,叫克莱恩下意识感到危险。他一瞬间还以为自己是什么被变态盯上的倒霉JK。只一晃神,那种感觉就消失了。
“我先出门了!”
此刻已经不早了。今夜是阴天,红月的光并未落在大地上,街道上一片黑暗。
克莱恩贴着墙走,借着夜色的掩护躲开巡逻的警卫,很快就到了东区。
他在白天时就很在意一件事情。就算科技发展却不治理污染,工厂区的烟雾浓度也超出了寻常的标准,要真的全带有诅咒的话,这个浓度早就足够致人死亡了。
如他所想,工厂晚上也没有停工,工厂外还能听见工人们此起彼伏的抱怨声。
雷蒙是在工厂里做活的普通员工,他只做一点流水线上的小活,比如把一个零件拿起来放到另一个零件上去。今天他已做了十个小时的活计,但他还有四个小时要做。他不得不做,做了也许会活到三十岁就过劳死,不做他不出三天就会饿死。
此刻他的脑子十分混沌,只有一具没有灵魂的空壳在工位上劳动。他的指尖因为长期接触零件而起了厚厚的一层茧子,可今日零件的质量格外的差,还是划破了他的手指。所以四个指头都包着布,避免血沾到零件上去。
最后一缕在思考的思绪缓慢地计算着下班的时间。若是平日,这样一秒一秒地数着时间也就过去了。今日却有些不同。他忽地注意到对面的墙上有一小块彩色的斑。那块斑有着奇妙的魔力,叫他看了身体像忽然休息了八个小时一样充满了精力,甚至让他觉得再做十个小时也不是问题。但那块斑也叫他着魔,他忍不住去想,如果他独自一个人占有这个斑,是不是以后能二十四小时都工作,说不定还能因此攒下一笔余钱。
雷蒙莫名其妙地离开了他的位置。他僵硬地打直了身体,一只手撑在产线上,然后做出了他绝对做不出的动作。他从产线上跳了过去。若是细听,兴许还能听见骨折的声音。可他像是一无所知般,只冲着那块斑扑过去。
而周围的工人也像看不到他的这个举动一样。
管理的工头倒是看见了,可他还没来得及制止,眼前也出现了幻觉。他忽然看见产线上全是钱,一个个金镑从机器中吐出。他就这样伸手去抢,将自己的手绞得血肉模糊也没感觉。
克莱恩抵达时,工厂里的血腥味已经非常重了。
无名的恐惧压着他,叫他牙齿打颤。
这不是他能处理的事情。克莱恩知晓自己并非冒进之人,可现在他却身处这样危险的地方。他意识到自己是被引到这里来的。
在他不远处,一个他“过去的老朋友”站在一边,正欣赏着这人间炼狱。
白之圣女,卡特琳娜·佩莱。克莱恩记得她是序列三不老魔女。
她转过身来,看见克莱恩,眼中闪过一丝欣喜。
卡特琳娜撑了一把漂亮的阳伞,优雅地从血雾中向克莱恩走去。
“你来了,是来欣赏我主的艺术品的吗?”那甜美的嗓音中带着几分妩媚,配上她的五官,让她看起来像是一个误入此地的清纯少女。
但克莱恩可不这么认为。
卡特琳娜扫过来的眼神就带着可怕的恶力。克莱恩是本能调动唯一性,借助将火的概念嫁接到血上进行跳跃,才叫自己躲开这个攻击。下一秒,他逃跑的路线就被蛛丝封锁。
“别急。我只是一个负责看守的而已。”她笑。
克莱恩的目光在建筑中左右扫视,那些血雾有些浓有些淡,隐隐有几分规律,恐怕是某种仪式的要求。奇克派出不老魔女,又布下仪式,费尽苦心引他到这里,必然是为了将他一击必杀。
也许有一个不算办法的办法。
他忽地想起某些留在源堡,被他随身携带的“人”。
仪式银匕也在他身上。克莱恩咬牙,在蛛网中闪躲,最终愣是靠着完全不靠谱的仪式将灰雾上的梅迪奇弄了下来。
“我草,你想杀老子直说!”
梅迪奇原本在源堡里百无聊赖待得好好的,猛地被一拽下来了,身体还残留着被呓语嘶吼折腾的呕吐感,就看见克莱恩如今身陷危局的样子。
可没有办法。祂看出仪式场已经将此地封锁,如果不打破,别说克莱恩,祂也一样要死在这里。
梅迪奇刚打算动手,仪式场中心伸出了一只纤细苍白,但是无比美丽的手。
那只手毫无疑问属于女性,但所有注视它的人都无法将视线从上面移开。它的魅力仿佛已经超过了一切法则的限制,是一种高于概念的美。
奇克!
克莱恩瞳孔一缩。
若说在场还有什么人能够清醒,也就唯有身负诡秘位格的克莱恩。
可他偏偏是所有人里实力最低的,面对奇克的降临,他无力阻止。
一缕银色的月光落在了那只手上。克莱恩这才忽然注意到的,天上的阴云悄悄散去了,露出一轮漂亮的银月。他隐约能瞧见还有一道月光自贝克兰德另一个地方升起。仿佛正是那道光落在月亮上,才让月亮折射了这道光下来一样。
在被月光照到后,那只手像是被浓硫酸泼了一样,飞快地炭化,被腐蚀得不成样子。
那种恐怖的魅力也因此消退。梅迪奇恢复得比卡特琳娜快,祂毫不犹豫地趁对方失神将她杀死,并带着克莱恩离开了这个危险的工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