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的月色格外透亮,天空中云层散开,使月光将大地照了个通透。
两人并肩行走在记忆中的小路上,身后的月在脚下扯出两道模糊的影子,将两人的记忆拉回到过去。
从前的记忆一幕幕在脑海中浮现,耳边仿佛回荡起儿时的嬉闹声。
旧时的房屋已经破败,遍是蛛网灰尘只有院中的那张石桌椅是被打扫过的。
梁玉麒自然的在石桌前坐下,薛玉麟在他的对面坐下。
桌上早已经准备了一壶酒和一壶茶。
一人饮酒,一人饮茶,静坐无言。
耳边是虫鸣,是风声,是临死前的叹息。
眼前是旧事,是故人,是割不断的情谊。
月落日升,酒尽茶凉,该于过去做一个了解,生也罢死也好。
几乎是同一时间,两人纵然起身,转眼间已是刀剑相向。
这一次谁也没有留手,倾尽所有,只为斩断一切牵连。
银刀已经在血魔童的血水中浸泡过,割在身上疼的厉害。
这陌生的疼痛,让梁玉麒手中的剑更加锋利,没有一点往日的留情。
“这一战,或许早该来了。”薛玉麟身负重伤,单膝撑地,仰头看着剑指自己喉咙的梁玉麒。
“我一点也不想和你走到这一步。”梁玉麒那秀丽的脸色也沾满了鲜血,眼神黯淡,面无表情。“有什么遗言?”
“有,我希望没有我的打扰,你过的能好一点。”薛玉麟看着梁玉麒的眼睛心疼的说道,就像一个临死前的兄长在安慰自己的兄弟。
梁玉麒听到这话后,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说。
但也只是这一瞬间,这短短的不到一秒的时间,薛玉麟的长刀已经扎进了梁玉麒的胸膛。
“师弟,这一战还没有结束,你怎么能分心走神呢?”薛玉麟狞笑起来,一手紧抓着指在自己喉咙处的剑尖,右手紧握着刀柄,他从地上站了起来,更加用力的将刀刺进梁玉麒的心脏,直到他无力握剑。
当沾了血魔童污血的刀,刺穿梁玉麒的心脏时,那一刻梁玉麒感到不是疼,而是一种他从未有过的情绪,对死亡的恐惧。
他从未这般害怕过什么,但这次他却害怕了,和普通人一样感受到了死亡恐惧,和这比起来,疼痛甚至算不了什么。
他握着刀刃将刀从胸口拔出,鲜血如同开了闸的洪水奔流而出,很快就将他那身白色的长衫浸成了红色。
“你在害怕吗?”薛玉麟看到梁玉麒的眼神,笑容愈发张狂,“我还是第一次在你脸上看到这样的表情?原来你也会怕死?我还以为你已经习惯了死亡呢。”
梁玉麒无力的跪倒在地上,望着站在身边的薛玉麟,“原来真正的死亡是这样的,原来我也会害怕……师兄……你…做到了…这百年的执念可以放下了吗?”
“哈哈哈哈——终于,终于做到了,我做到了!”薛玉麟仰天大笑,“根本就没有长生不死!没有!哈哈哈!”
“你就要死了!”他笑的十分痛快,他从未感觉这百年里,有哪一刻能让他笑的如此痛快。
梁玉麒就要死了。
“可是……如果没有,如果没有长生?我为什么要杀你?你会死啊!”薛玉麟突然像想到了什么,脸上的狰狞的笑容一下收到了起来,惊慌失措的看着躺在地上正在死去的人。
“你是、你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啊!”薛玉麟幡然醒悟,跪在梁玉麒身边,紧紧的抓着梁玉麒的手,“为什么?为什么?你为什么要接受师父的长生术?”薛玉麟跪在地上撕心裂肺的喊着。
他曾嫉妒梁玉麒得到了长生术,他为此折磨杀害他百年之久,也把自己搞的人不人鬼不鬼,现在梁玉麒要死了,他的心中也变得空空荡荡,好像失去了一个重要的东西,一个能让他继续执着于自我的理由。
“你死了,那我呢?”薛玉麟的眼中突然失去了生命的光辉,他拿起一旁掉落的刀,伸手轻轻抚摸着刀身,抹去上面的血迹。“这百年,我可都是在为你而活啊,你怎么就这么死了?”
他看着不断有血从嘴里溢出的梁玉麒,很是茫然。
“师兄…没有谁能长生不死……这所谓的长生术,只是让我有强大的自愈能力,其实…你一直知道我的命门,你费尽心思,寻找百年炼制血魔童,只不过是在麻痹自己……你只是在证明即使你没有继承长生术,你也可以长生不死,甚至可以杀死有长生术的我。”
“可是,我从来没有觉得自己比你强,从我有记忆起,不管做什么你都比我厉害,也比我勤奋,这些师父都看在眼里……可师父说长生是一种宿命,承接了长生就要背负它所带来的责任和使命,师父说你向来争强好胜,又喜欢游山玩水,不适拘于一处,才将长生术传与我。”
看着梁玉麒艰难痛苦的,说出这些跟他讲过一遍又一遍的话,薛玉麟这次没有再反驳,而是苦苦的笑了起来。
他曾经不信,他认为这些都是梁玉麒的借口,是他抢了属于自己的东西的借口,他现在信了,因为梁玉麒要死了。
“师兄……”梁玉麒用最后的力气叫了一声,随后握着薛玉麟的手便松开了。
“梁玉麒!梁玉麒!”薛玉麟惊恐的看着梁玉麒的叫着,好像这样就能把他叫醒一样。
他从来没有像这般一样惊慌无措过,他将那逐渐冰凉的尸体抱在怀中,一声一声的叫着他的名字,直到声音嘶哑。
太阳逐渐升起,暖洋洋的阳光照在薛玉麟的身上显得格外的冰冷。
在他因妒忌之心杀死第一个无辜之人时,他的天空已经没有了太阳,他之所能在此时此刻,感受到这样的阳光,也只是因为梁玉麒对他一次又一次的包容和心软。
这次,他又杀了人,没有人在对他心软,没有人再能容忍他这样的恶徒,就连他自己也不能原谅自己。
怀中的尸体渐渐冰凉。
他仔细的擦拭着怀中梁玉麒脸上的血迹,然后将怀中的人在地上放平,将他的衣服整理了一下。
接着他便跪在了梁玉麒的跟前,毫不犹豫的抓起刀,架在了自己脖子上,垂眼看着梁玉麒。
“师弟,你下不了手,我替你!”话音落,一股温热的鲜血喷涌而出,溅洒在梁玉麒的脸上。
刀落地,人命消,今生血债,命偿还。
酆都
梁玉麒一死,身为东方鬼帝的沈煜灵马上就收到了传信,东鬼门守印人已死,次位空缺。
那一瞬,沈煜灵只觉得脑袋一阵眩晕,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眩晕感让他有些站不稳当。
“快!去找他的魂,别让他过奈何!”沈煜灵慌乱的几乎失去了身为鬼帝的仪态。
邪乎应声连忙跑了出去。
而沈煜灵自己则匆匆去了申城,他要去找梁玉麒的身体。
“沈煜灵?”宋承之看着冲进来的人,有些意外。
“梁玉麒在哪?他在哪?”沈煜灵抓着宋承之的肩膀问道。
“不在事务所吗?”宋承之很是茫然。
“他死了!尸体在哪?”
“啊?”宋承之的脸色露出更为惊讶的神情。随后他也不顾的别的和沈煜灵一同去找梁玉麒。
戴云霄昨天去追刘错,到现在还没一点消息,现在又有人告知他梁玉麒死了,宋承之感觉自己的抗压能力似乎并没有那么强,一路上他都是迷迷糊糊的,完全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干什么。
找遍了所有梁玉麒可能会去的地方都没有踪影,最后他想起了梁玉麒长大的地方,便又往扶余山去。
凭着记忆找到了梁玉麒师父玄鹤曾经的旧宅,果不其然在那里看到了两具尸体。
沈煜灵直接冲着梁玉麒跑了过去,他慌慌张张的来到梁玉麒的身边,跪下身,将他搂在怀中喊着他的名字。
“梁玉麒!梁玉麒!你睁开眼睛看看我!”沈煜灵大声的叫着,眼泪不受控制的滴落下来。
“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啊!我是沈煜灵啊!”
一旁的宋承之看到这一幕,也是悲伤至极,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沈煜灵。
怀中的人没有一点反应,身体也早已经凉透了,身上没有一点生气,魂已经不再身边。
沈煜灵调整了情绪,抱着梁玉麒起身准备离开。
“你要带他去哪?”宋承之问道。
“回酆都,我不会让他死的。”
酆都城。
“别过来!”
邪乎来到奈何桥前,正好看到梁玉麒阴魂正要过桥。但凡是从这里入冥界的魂,天道都会有记录,过了桥就说明这个魂已经结束了一生,在人界彻底死亡,再无力回天。
邪乎还是晚了一步,梁玉麒已经过来了。
刚死之人的魂都是没什么意识的,就好像封闭了五感,像一根木头一样麻木的在冥界游走,被鬼差引去判官司。
只有在判官开始回顾其一生,开始判罪时,魂才会被恢复意识和前世的记忆,方便认罪和受刑。
但若是执念极深之人,他的魂便是始终带着意识和记忆,这种魂便被称为鬼。
邪乎见梁玉麒过了奈何桥,只得带着他往鬼帝宫去,生怕他一个不留神去了判官司,再入了轮回。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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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傀儡师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