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道,你说他动荡,可他表面风平浪静,你说他平静,可他地下又暗流涌动。
平民百姓只想过好自己的安稳日子,求得一家平安健康。
可申城里,一半是洋人的地盘,他们跺跺脚,这半城的人都要抖三抖,人家一句话,就能让普通人无路可活。
另一半,是达官显贵的天下,他们只管自己挣钱,谁管下层人的死活。
这不,路边才死了一个乞丐,有人嫌晦气,避而远之;有人选着无视,麻木走过。
他靠着墙角坐着,闭着眼睛,一脸平静;他衣不蔽体,满身污垢,指缝里都是黑泥,身上还有些伤痕淤青,可能是饿的受不了了,偷人家东西吃,被主人家抓住打的。
也不知道活着受了多少苦,死了也好,也是种解脱。
“梁老板,您的包子。”早餐铺的李老头将包好的肉包递给站在铺前的梁玉麒。“估计是病死的,我昨天才给了他两个包子。”
“啊。”梁玉麒回过神,将目光从尸体上移开,应了李老头一声,接过打包好的袋子。
“不是本地的,是外面来的,前两天刚见他的时候就见他咳的厉害。”李老头自顾自的说着。
这年头,兵荒马乱的,病死饿死街头的人不少,人们也都见怪不怪了,这种人要么就是被警察找张破席子一卷,挖坑埋了,要么就是被收尸队的带走,草草处理掉,总之结果是一样的。
走到那乞丐尸体正前方时,梁玉麒停下了脚步,他望着那乞丐,脸上露出几分伤感,人总有死的那一天,可自己呢?
几个推着平板车的人挡住了梁玉麒的视线,他们是收尸队,专门处理这些街头尸体的。
两个身强力壮的汉子,分别抓着那尸体的肩膀和腿,随后一甩,就把尸体放在了平板车上。
随后几个人就推着平板车,载着尸体离开了,好像那墙角从未有人停留过。
梁玉麒刚迈出步子,随后又将目光扫向那墙角,有个东西引起了他的注意,似乎是从尸体上掉下来的。
走近之后,梁玉麒发现那是一张折成三角形的符,他将符拾了起来,拆开瞧了一眼,紧接着那张俏脸就露出了愁容。
他拿着符,朝着四周望了望,并未见什么可疑的人,便将符收进口袋,离开了此处。
梁玉麒回到事务所时,站在屋檐下的渡鸦,扑着翅膀就飞到了他的肩头。
“屋里有人!屋里有人!”那渡鸦扯着嗓子说道。
这只渡鸦叫墨云,跟了梁玉麒很久,每天就站在事务所门口守门,有人来了就喊“贵客上门了!贵客上门了!”客人离开就喊“贵客慢走!贵客慢走!”
曾有人想高价买走墨云,但梁玉麒不卖;于是他就趁着晚上来偷,但墨云聪明至极,不但没让人偷到它,反而被它追了一路屙了一身的屎,它一边追偷鸟人一边大喊抓小偷,最后惊动了半个城的人。
最后那偷鸟的人实在是受不了了,当着众多看热闹人的面,给墨云跪下磕头,大喊“鸟爷饶命,再也不打您的注意了。”
那夜之后,偷鸟人也成了申城人茶余饭后的谈资,他也多了个外号“鸟爷”。
说名字大家可能要想一想这人是谁,一说鸟爷,大家就都知道了,就是那个偷鸟不成反被拉一身屎的。
墨云说屋里有人,梁玉麒不用想都知道是谁,一大早就往他这里跑,蹭他早饭的,除了戴云霄戴警长没别人了。
“你天天来我这里蹭吃蹭喝,也不给我交伙食费,我都要被你吃穷了。”梁玉麒进屋说道。
“你把那鸟卖了就有钱了。”戴云霄接过梁玉麒手中的油纸袋,打开就拿了一个热腾腾的包子出来,结果刚送到嘴边,还没来的及咬一口,就被墨云一爪子蹬到了地上。
“吃屎吧你!”墨云扯着沙哑的嗓子喊道。
戴云霄连忙底下身,将落地的包子捡了起来,拍了拍上面的灰,咬了一大口。“你这鸟早晚要成精。”
“你去外面待着。”梁玉麒对墨云说道。
墨云歪着头看了一眼戴云霄,就飞出了屋子。
拳头大的包子,戴云霄两口就吃完一个,他一连吃了四五个才停了下来,接过梁玉麒递来的茶水喝了一口。
“又是一夜没睡?”看着戴云霄一脸蜡黄,黑眼圈跟被人打了一样,梁玉麒就猜他没睡。
咽下嘴里的东西,戴云霄才开口说道:“昨夜宋家小姐死在家中,我们断定为自.杀,宋夫人非说不可能,在警察厅哭的死去活来闹了一宿,非说我们的尸检报告有问题。”
这个宋小姐梁玉麒见过几面,看起来文静贤淑,也不像是会得罪人的。
“尸检报告?什么问题?”
“那尸检根本没有问题,宋小姐肚子里,就是有个三个月大的婴儿 。”戴云霄悄悄的说道。
梁玉麒道:“宋小姐不是还没结婚吗?”
戴云霄说道:“是呀,所以宋夫人才闹呀,不相信自己女儿竟然怀孕了。未婚先孕说出去这姑娘还怎么见人?更何况宋小姐还是名门闺秀。”
梁玉麒不轻不重的“哦”了一声,随后又说道:“那这个宋小姐有没有什么相好,或者跟哪家公子走的近?”
“没有,查了一晚上了,宋小姐很少出门,出门也都是跟宋夫人或者宋老爷一起。”戴云霄说道:“未婚先孕的事,宋老爷不让我们对外说,你可不要乱跟人讲,大户人家都很在意名声的。”
“哦。”梁玉麒看着戴云霄心想人家都不让你对外说,你啥都跟我说,我听了你一堆秘密,我又不能跟别人说,真是要憋死了。
梁玉麒说道:“以后不能对外说的事就别跟我说了。”
戴云霄回道:“那不行,我每天听到那么多秘密,不会出来,我会憋死的!”
“吃完了就走吧,我等会要去一趟萧家。”梁玉麒无奈的翻了一眼戴云霄,摘下了脸上的金丝眼睛,用手巾擦了擦镜片,又戴了上去。
戴云霄见他戴眼镜,皱了皱眉疑惑的说道:“你又不近视,总戴个眼镜干什么?”
梁玉麒服了一下眼镜,看着戴云霄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一种伪装。”
戴云霄站起身,耸了耸肩表示搞不懂梁玉麒,随后抹了抹嘴就离开了事务所。
戴云霄走后,梁玉麒收拾了一下,交代墨云好好看家,便出了门。
来到巷子口,梁玉麒便上了一辆黄包车。
“去萧家大院。”
“好嘞,您坐稳喽!”
车夫的步子很稳,腿力好,拉着车子一路稳当当的来到了萧家门前。
萧家人已经来找过梁玉麒几次了,但都被萧大公子萧延当成骗子神棍轰走了,这次是趁着萧延出远门不在,萧老爷才又请来到了梁玉麒。
萧家的大儿媳半年的时间,流了三个孩子了。
本来以为是女人的身子有问题,可到了各大医院检查后,给出的结论都是没有任何问题,流产的原因也查不出来。
有下人提醒萧老爷,可能是被什么东西缠上了,找个先生看看,可萧延非说那是骗子,于是便找了西洋的神父来给夫人念经驱魔。
可前阵子,萧家二儿媳刚怀孕没几天,孩子也莫名其妙的流掉了。
萧老爷实在是坐不住了,这样流下去,他萧家岂不是要断子绝孙了。于是萧老爷便趁着萧延这阵子去外地做生意,就托人找个会看事的,经人指点后,萧老爷才找了梁玉麒。
萧老爷不是不知道梁玉麒这个人,只是看他是个年轻小伙,可能学艺不精,也可能是个骗子,但有几个在申城较有威望的人都向他推荐梁玉麒,这萧老爷才去请了他。
梁玉麒刚走下黄包车,萧家的管家就迎着他往院里走。
萧家住的是二层的独栋洋楼,庭院布置的中规中矩,一看就是找人看过,指点过的。
屋内也都是西洋式的装修,水晶吊灯,皮质沙发,墙边还有壁炉。
管家为梁玉麒倒了茶水,并叫他在客厅稍等,随后就去唤萧老爷下来。
梁玉麒点了点头,端坐在客厅,打量着视线之内的物品摆放。柜台上摆着好几个青花瓷瓶,也不知是真是假,不过被那样放在显眼的地方当做装饰,大概率是真的。
萧家本就是做珠宝生意的,家财万贯,若是摆个假瓶子,岂不是掉尽了面子?
“梁老板。”萧老爷的声音从楼上传来。
梁玉麒站起生,看着从二楼缓缓走下来的萧老爷,向他行了拱手礼。
萧老爷拱了拱手,请梁玉麒坐下说话。
梁玉麒直接开门见山的说道:“萧老爷,您家的事情,我大概了解了一点。您是觉得有东西缠上了你家,才害的你两个儿媳频频流产。”
“是,虽说我不相信这一说法,可连洋人的医院都查不出什么结果,我也不得不往这边想了。”萧老爷无奈的摇了摇头,看样子他找梁玉麒实在是无奈之举。
“我能不能见见您那两个儿媳,我有问题想问问她们。”梁玉麒说道。
萧老爷点了点头,给了管家一个眼神,管家点头应了一声,便去叫两位少夫人下来。
萧家不愧是名门世家,两个儿媳也都是大家闺秀,长的清秀漂亮。
两个女人向梁玉麒点头微笑,算是打了招呼,随后就在他对面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我可否问二位夫人一些问题?”梁玉麒微笑的看着对面的两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