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那根绳子有个专业的名字,叫脐带。原来剪刀还有一个功能,剪脐带。
“妈咪,你身体还好么?”石溪小心翼翼道。刚生完小孩的女人脾气很暴躁,就像一个小炮仗,一点就爆。爹爹看上去很有经验,你看,自从妈咪生完四弟之后,任劳任怨,洗衣做饭洗尿布,哄娃喂奶两不误。对妈咪,打不还口,骂不还手,时不时地,冲妈咪露出傻乎乎的笑容,这样,妈咪就会熄灭所有的怒火,红着脸扭过头闹别扭。
广源对重天露出两个大拇指:狐狸狐狸你真棒。
日子,就如流水般,哗哗地,过了一个星期。
白天,古河镇,一个离赤城5000公里的地方,相当于新疆与扬州的距离。这个边陲小镇,多数人靠山吃山,上山打猎,采集野菜,寻找药材,几乎是大多数人的就业范围。所以,不论这儿有多远,人们都乐于前来吃最正宗的野味,拜访据说隐于山林的神医,或者上山探险,寻找传说中的白色梅花鹿。据说这儿有个修仙大派,里头有神仙。对于这个世界的普通人来说,修仙人存在画本子里,是个神话,并不普及。总而言之,这儿是个修身养性,养老圣地。
对于一个老妖怪来说,这儿却是一个“坐月子”圣地。
偷偷摸摸地搬了一个又大又圆的木桶子,略施法术,温热的水装了大半桶,感觉还少了些什么,对了,是香皂。从乾坤袋里找出手工香皂,杏花香。对于一个大半月没有洗澡的女人来说,绝对想不到这种滋味居然那么难受。就算是第一胎,第二胎,也没有那么多的顾虑。这是一个绝非凡人的女人,因为她生的孩子也绝非凡胎。
痛痛快快地洗了个热水澡,痛痛快快地洗了个热水头,穿上再也没有汗渍臭味的衣裙,套上昨日刚刚看上眼的对襟衣袄,对着铜镜,打开胭脂水粉,细细描妆。手里拿着一根翡翠簪子,簪头绽放三朵芍药花,花蕾处一抹嫣红,煞是可爱。
打开结实的木门,郁郁葱葱的小院子,虫鸣鸟叫,花草芬芳。深深的吸一口气,哎呦,怎么在如此清新的空气中,有淡淡的酸甜味啊。低头一看,呦呵,石溪举着一根少了几颗山楂的冰糖葫芦,蹲坐在台阶上,砸吧砸吧鼓动腮帮子,一手托腮。我仿佛能够想象他那两道粗粗的眉毛像两只小毛毛虫挤在一起。瞧他,连我开门的咿呀声都没听到,定是想什么事情想得入了神。
“小溪,东西收拾好了么。”我说
小背影僵了一下,那个登天小辫耸了耸。石溪站了起来,朝我冲过来,但最后却立马刹住车。爹爹说过,娘亲身体很弱,要好好照顾娘亲的身体。他也是那时候才知道,原来妈咪还有一个更加庄重,更加严谨的称呼,那就是娘亲。
“妈咪,爹爹和广叔叔都没有回来,我们要不要等会儿。”
就是要在他们俩儿都不在的时候离开。我就算神经再粗大,也能够感觉出来,重天对我的心意。他在半个月来对我的照顾,嘘寒问暖,洗衣带孩。当他看着我时,眼睛发直,就像一个盯着毛球的猫,当他靠近我身边,似有若无的触碰,都仿佛别有心思。我这么说,已经相当委婉了,因为我有作为一个女孩子该有的矜持。想起每次吃饭对方要亲自喂,每次下床对方一惊一乍,好像我要把美国大使馆炸了,寸步不离跟着我。
最让我害怕的,每个夜晚缠在脑子里挥散不去的苦恼,这是一件有关重天与石果(老四)之间的问题。我可以清晰地感觉到,他对这个孩子注入了很多的情感,最可怕的一种可能,他已经把自己代入父亲的角色——把石果作为他的亲生儿子。这让我始料未及,当我发现时,打得措手不及。
让我产生以上几种思绪的原因,是前几夜我与他的一段相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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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天,你还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做的么?”我想了很久才想了一个问题开头。
他在桌子边上冲奶粉,别怀疑,奶粉是我调配的,星竺天君是我的外挂。他给我一个温和的笑容,染红了我的脸庞:“有啊”
我心里一动,说不上是什么心情。即想让他走,又想让他留。
“你啊”他又笑了。我愣了。
他走上来,坐在床沿边,我接过他手里的奶瓶,竹筒制作,一共三个,石瓜石榴一人抱一个,躺在床上吸奶,表情很迷幻。石果吸不了奶,我身体受到了重创,伤了根本,没有奶,只能让他小小年纪跟着哥哥姐姐吸奶,心里不是不疼惜的。
望着那张小嘴,小小一点,拇指盖大小。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我瞧呀瞧。重天拿过一个狐裘大衣披在我身上,让我本就温情泛滥的心,更加暖融融的。试想一下,一个狐狸妖怪给你披一件狐狸大衣,怎么想也觉得对方情谊太厚重了。
“重天”
“嗯”
“为什么对我那么好,你连我叫什么都不知道。”
感觉到他的呆立和静默。
“那好,那你叫什么名字。”
过了好一会儿,心里默数10秒。
“千阳”
“这名字霸道,很适合我娘子啊。”
事到如今,我觉得很有必要一针见血说实话
“重天,我是鬼妈妈。”
我低着头,看着小果果,却向他扔出了一个大炸弹。鬼妈妈,好久远的一段历史啦。只有族里的藏经阁的史书里和族里的最老的老人的脑子里,还有族里教科书中零星一点,才有这个人物的存在。传说,鬼妈妈是个奇迹般的魔修,运气逆天,每千年,寻找的婴儿一个比一个厉害,有的出生日期全阳,或是全阴,有的是下凡历练的天界大能,有的是异世界转魂的天人,这些都被她耐心寻找得到。吸取婴儿的精元,修炼逆天术法。就在她要吸收最后一个婴儿的时候,不知道出了什么差错,总之就没有了这个人物的存在。但是重天是什么人啊,他知道鬼妈妈被天界惩罚,惩罚的内容归根结底,俩字——生生生。
重天数学有点不太好。
他有些古怪地看了一眼四个小娃娃,心里一抖,又一抖,然后停止了工作。
“这就是!”
我抢答:“嗯,他们就是那些孩子,还有十五个等待出生。”
过了好一会儿,我都不敢看他的脸色,应该变得又臭又黑把。鬼妈妈的业界口碑特别差,差到什么程度呢。就连魔界最残忍的魔头都觉得这个女人太绝,就算再怎么与天界不对盘,也要给天上留一些些优秀后备嘛,不然若万年后,天魔两界打起来多没意思呀。
突然,手里一暖,一只温厚的大爪子握住了我的手,很紧很紧。
“没事儿,以后有我在你身边。”重天知道,每一个孩子的出生,千阳都要承受巨大的痛苦。原来,那天晚上,是千阳前来相救,如果她没有使出法力,也就不会触动胎动,经历九死一生。
那天晚上,我发现,这个男子那样的美好,美好到,让我自叹不如。美好到,让我不敢触碰。那一刻,我突然有些领悟,为什么现代会存在一些比较让人叹息的爱情故事,人人都说要不顾一切的奔向爱情呀,只要是真爱什么都不是问题呀。都是他妈的狗屁!哪有那么简单呢,那一刻的心思哪有那么勇敢简单呢。因为若想于一个人在一起,要有共同的三观,讲究门当户对,还得看中心性磨合。对于这样一个感情表达自来熟,热烈暖心的男子,我很慌张,错乱。
既然如此,不如离去。
就是怂了怎么了!
我身上背着鬼妈妈的罪孽。
第一次,为自己的身份而痛苦,尝到了在爱情萌动中产生的一种名为自卑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