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着一个死气沉沉的婴儿,心理止不住地痉挛。婴儿皮肤铁灰,浑身僵硬,似乎连额头上一撮小毛发都冻僵了,表情皱成一个干巴巴的包子,四肢大张,仿佛要抓住什么,又要逃开什么。我喉咙不受控制地做下咽动作,眼睛不受控制细细打量孩子的面容。
这时,我心里还没有生出这是哪儿,我是谁,我来这里要干嘛的心思。
轰隆轰隆,震耳欲聋的声音从四面八方袭来,我这才抬头打量四周。这一看,我浑身的皮肤仿佛爬满了蚂蚁,不仅鸡皮疙瘩,就连头发都要竖起来了。
好多...好多...孩子啊。
石头孩子!!!
这不该是哪个闲的无事做的家伙雕刻的吧。我已经不敢再看一次。
“鬼妈妈,还不速速显形。”一道怒斥直钻脑门,听着像蒙在水里发出来似得,却钻得脑壳子疼。伴随而来的是一阵石头雨,我才后知后觉,原来这儿是一个小洞穴,那道声音把洞里的石头都震松了。
“孽障,还不快出来,你残害天赋异禀的孩童,犯下不可饶恕的罪责,如若不显形,我就把你的老窝给掀个底朝天。”
我心里咒骂,不用你自个儿来,这里已经要被你的声音震塌了。
望了望一旁四处散落的石头孩子,我心里纠结极了,要不要把他们带出去没有时间给我思考,巨大的石砾纷纷落下,我抱着头,解开身上的一件黑色大斗篷,手忙脚乱地跑到石头孩那边,平铺斗篷,将孩子们放到斗篷里。每一个小孩都很小,好像刚从母亲的肚子里抱出来似得,有的还不足一个巴掌大。包括怀里抱着的,一共有十九个婴孩。
我心里很难受,他们的表情无一例外,绝不是安宁舒适的表情。
顺应本能,我在摇摇欲坠的洞穴隧道中七绕八拐,期间,受伤不计其数,当我趴在洞口,胸膛用力起伏,恨不得把全世界的氧气吸进肚子里,没有一处地方不痛。我的怀里,抱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大包裹,里面的石头孩没有一点损伤。
不其然,眼前出现几双鞋子,造型奇怪,反正我是没见过有人把一块巴掌大的红宝石镶在鞋面。
视线往上移,四个彪形大汉,金光闪闪,闪亮登场。
“鬼妈妈,束手就擒把。”四人齐声大喝,手扬宝剑,朝我的胸口刺去。
鬼知道那时候我心里在想什么,只知道金光一闪,没有痛苦,一阵晕眩朝我袭来。
“你好,我是星竺天君。”
对面一个中年俊大叔,身着如月长袍,头戴素白束冠,面白无须,漆黑长发,此时正在亲自为我,一个据说是全界公认臭名昭著,罪大恶极的魔修,江湖绰号“鬼妈妈”,煮茶!!
喝茶的环境美轮美奂,一个四角亭子,坠挂四个玉铃铛,亭子连接一个石子铺就的小道,道路两旁种着奇花异草,蝴蝶翩翩。最要紧是天上和池塘,白鹤与凤凰时不时飞过头顶,人身鱼尾的鱼精偷偷地藏在荷叶底,对我又怕又好奇。我有些受宠若惊,这一刻,天界的奇珍异兽都来围观,我终于体会到大熊猫的憋屈心情了。
“天君,您还是直话直说吧。”这么一个杀人如麻的魔修,天界不可能请她上天喝茶吧。这绝对是有事情要搞啊。
果然,星竺天君停下泡茶,一本正经地端坐,直直地看着鬼妈妈,他的表情配上这无声的气氛,表达出三个字“你懂得。”
我初来乍到,什么都不知道呢。如果我直说不知道,面前这位和蔼的大叔会把她撕得稀巴烂吧。心里一阵颤抖,忍住恐慌,我小心翼翼地说道:“星竺天君,我练功走火入魔,许多事情都记不太清了。”
星竺天君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他说呢,一向怪里怪气的鬼妈妈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这时候都不掀桌子,乖乖看他泡茶,他都觉得不可思议。原来是失忆了呀。这就有些不好办了。
“鬼妈妈,你犯下了天大的罪孽,但是天界一向是很宽容的,我们决定给你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星竺天君款款而谈,我不说话,他说的更起劲,以为我听进了脑里:“你所修炼的天阶功法,实在霸道,一共有二十个阶乘,每一个阶乘都需要配以一名天赋异禀或是天界下界历劫而投胎的婴孩啊。”说道这儿,他心里忍不住犯嘀咕,这位鬼妈妈耐性实在高,可以忍受长久的时间,验算推断出一个个婴孩的出生时间地点,然后苦心修炼,也许,她的岁数,比天上的大多数神仙都长。
“你也知道,那些被你吸□□元的婴孩,十有五六是天上的大能,现在天界的执勤人员,不管是管理方面还是素质方面都有所降低,为了提高天界的办事能力,提高办事速率,建设更好的世界,所以,我们决定,鬼妈妈,你需要将每一个婴孩复活,然后将他们抚养至十岁,我们会为你提供最好的生活环境,提供生活物资。记住,每当一个孩子满十岁,你务必要让他们开始历练,只需要他们离开家,顺应天意。只要十九个孩子都出了社会,你就自由了。”
歪歪脑袋,我问了一个最主要的问题:“怎么把孩子复活啊?”
对面的大叔好巧不巧刚刚喝茶,一个不注意呛到,他忍耐怒气,口气不善:“鬼妈妈,天界对你态度好,你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啊。我们可不是怕你,而是这套功法只有你会熟练运用(也没有那个魔修有这个运气和闲心练这套功法),只要逆道其行,其中的细节,就要你自个儿琢磨了。”
这是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狂风大作,屋外的两棵两人合抱的梧桐树被风吹弯了腰,在树后方,有座两层木楼,楼里传来一道接一道尖锐的哭泣声,瘆得慌。从一扇吹得歪歪斜斜地的窗户往屋里望,一个女子躺在雕花大床上,嚎啕大哭,在她身下,有一摊血迹。
疼死我了,疼死我了,生小孩真他娘的疼。
原来所谓的逆道其行,就是从天地间收集齐婴孩的精元,然后将精元附着在石头孩上。原以为石头会变成可爱的小孩子,没想到啊,这个石头妖魔化了,它居然钻到自己的肚子里,我眼睁睁地瞧着自己十月怀胎,只待今朝的呱呱落地。
我曾经问过星竺天君,他如今是我与天界交流的中介人,为何不给我配几个天界的丫鬟婆子,就算不是为了我自己,难道就不怕我把孩子们教坏了呀,而且,我还没有生过小孩啊。星竺天君说,什么不能违背天意,要一切顺应自然,天界不能加以插手。这都是敷衍人的吧,这就是天界的惩罚吧。我都快哭死了。
据说,我修炼的那套功法,每上升一层,就要吸食更优异的小孩。然而,从第十九到第一个婴孩,精元的收集程度由易到难,而且珍异度由高到低,所以,综合总结,第一胎,精元最易一颗星,质量最优五颗星,生孩最疼五颗星。
我不知道怎么做才是对的,完全顺应本能,就像拉屎一样,把肚子里的娃娃拉出来。就这么过了一夜,我没合一次眼,嗓子喊不出声音,虚脱极了,身体的疼痛一如既往的强烈,并不是麻木就能欺骗过去的。我眼里一直闪着泪花,喊妈妈爸爸,喊救命,没有,没有一个人回应我,可我依然大声叫喊,就算嗓子喊哑了,也用力呼吸。终于,底下一松,孩子生了下来,我刚刚停歇的眼泪又喷涌而出,小孩的脐带还连着我的身体,我忘记在身边放把剪刀了。呜呜呜呜,救命啊,有谁可以帮我拿把剪刀啊,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