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零[无限] 第9章 第 9 章

事出反常必有妖。

急诊部和门诊部相连的走廊里，四人前后站着，视线齐齐落在急诊部中。

急诊部内最先映入眼帘的也是一条一眼望不到头的长廊，长廊两侧，是交错排列的一间间急诊科室，分门别类，远远望去，内外科、全科、儿童科、妇科……一应俱全。

唯独诡异的是，这偌大的急诊部内，一个人都没有。

惨白的日光灯下，只有空荡荡的长廊，以及几张蓝皮长椅。

静……死一般的寂静。

照理说闹哄哄的急诊部内，一点儿声音也没有，较之门诊部、住院部，还令人毛骨悚然。

“那两间科室里也没人。”凌桐目光落在离四人最近的两间科室里，从她的视角看去，科室的门大开着，里面只有一台电脑，但电脑后边，却没有本该坐班在这的医生。

“等不及了！”精神几近崩溃的凌云志突然出声，他死死盯着急诊部长廊中间的一块led显示屏，道：“十二点了，快十二点了！”

十二点，在游戏副本中是一个很关键的时间点。

午夜十二点到凌晨五点是副本诡异实力大增的时候，在这段时间，低级诡异实力逼近高级诡异，高级诡异则直接具备毁灭半个副本的能力。

但凌云志在意的不是这点，而是：“你十二点前再不离开副本就要死了！”

他抓住凌慧，急迫道：“十二点、十二点前你必须离开这里！别管什么危不危险了，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走！相信我！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走！”

凌云志的精神状态在文琴出现后，就急剧朝崩坏的方向走。

眼下，他好不容易清醒几分，也只想着一件事：“凌慧，你还年轻，不能折在这，必须离开了，我带你走！”

说罢，凌云志也顾不上管双胞胎姊妹，更顾不上管凌慧准备好了没，手一伸，就干脆将凌慧推进了急诊部的门。

瞬间，周遭景致大变，一张张蓝皮长椅上突然出现坐着的男女老少，原本空无一人的长廊上，也在顷刻间挤满了人。

与此同时，哭闹声、叫喊声、安抚声……各种各样的声音骤然在耳边炸开，杂乱无章地混合在一起，充斥在狭窄逼仄的长廊上，几乎让人窒息。

“走，快走！”凌云志烦躁地催促凌慧，暴力地推开挤在他们面前的人。

然后在某一瞬间，他看见一个坐在长椅上的小姑娘，紧跟着，他又想起另外两个被自己落下的小姑娘，顿了顿，还是回头，朝仍站在原地的姊妹二人喊：“快走！只有一次机会！再不走，你们也活不了！”

话音落下，头顶的日光灯忽地一闪，灯光变作红色。

“哎呀呀……这不是我手底下的病人吗？怎么一个两个，都自己跑出来了呢……”

倏忽静下的长廊上，所有人停住动作，同一时间，一个浑浊的男声在离凌桐姊妹二人最近的那间科室内响起。

“这是……主治医生？！”凌桐瞳孔骤缩，在目光直直对上一台电脑后的男人时，呼吸猛地停住。

她记得这个男人。

在凌颜引开值班护士、她趁机逃出病房时，她看见过这个男人。

这个男人和值班护士发生过一段对话，在医生办公室门前，值班护士对他汇报说：“李医生，33床跑了。”

然后，凌桐听见李医生回答值班护士：“没事，我会去把我的病人完好无损带回来。”

……李医生。

凌桐机械地将视线放到他所在科室的叫号显示屏，显示屏上写着的果然是“李亮”二字。

李亮是“方云根”的主治医生，也是本副本中的高级诡异之一。

现在，李亮推了推自己的金丝框眼镜，臃肿肥胖的脸上，露出一抹阴恻恻的笑，好似一匹正盯着肥羊的狼。

“一个、两个、三个……好像都办了出院手续……这可太让我难过了……你们就这么不想做我的病人吗……还是说，你们不信任我这位主治医生呢……”李医生发问。

声音落地的刹那，整条长廊上的人都齐刷刷分作两边，一边看向正低头拉凌慧小心翼翼往外摸的凌云志，一边看向还愣在原地的凌桐、凌颜。

“姐姐，龙在天说得对，我们得跟着他们跑。”凌颜握紧长刀突然说。

二人交握的十指间，湿冷的汗已经糊满掌心。

“我听你的。”凌桐避开李医生黏在她身上的视线。

下一瞬，红灯忽然又闪了下，恢复成正常的日光灯。

正常的日光灯下，走廊上的一切也都恢复成先前的样子，包括坐在科室内的李医生，也正一脸温和地在给一个老人看诊。

“跑！”走廊两侧响起两道声音。

声音尚未来得及落地，前边，回神的凌慧就跟着凌云志三步并作一步跑，后边，凌颜更是一柄长刀倏然变长数十米，直接将长廊上的人吓了一大跳，纷纷退散，愣是开道了小半条长廊。

没人阻挡的长廊畅通无阻。

可同时，随着日光灯照射范围下的人数量变少，日光灯的光照也逐渐不稳定起来。

“滋啦——”一声。

明显又突兀，凌云志浑身一抖，下意识抬头看，只见白光红光倏然转换，跟着，那股阴冷黏腻的感觉再次攀上后背，如附骨之疽，难以摆脱。

“哎呀呀……怎么都跑得这么快……看来真是病好了……果然，我的医术就是高明啊……”

李医生的声音再度响起，四人脚下控制不住的一停，每个人都如同突然石化的雕像，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可真的病好了吗……我有点不确定……既然如此，我就要为你们好好做一番检查……拍个CT怎么样……不会痛的……不会……”

“滋啦——”又是一声。

红光也再一次转变成白光，给了人喘息的机会。

“跑……快跑！还有一次机会！！！”凌云志有气无力的声音远远传开。

长廊上三人闻声，一时，心跳急如擂鼓，但脚下动作不停，在脱离的束缚的刹那，管她身后有什么，抬起脚就是跑。

跑时，凌颜的速度疯狂向上提，又因着没想到也来不及去想人和日光灯的关系，所以她边跑，还边将手里数十米长刀一刻不停地往两边挥，将走廊上的人驱赶至两侧角落。

而随着日光灯下人数的骤然减少，日光灯的灯光也愈发不稳定，闪烁不停，甚至在最后一个人脱离灯光的刹那，干脆急促发出“嘣——”的一声，爆裂了。

日光灯熄灭，但整条长廊却并没有暗下来。

相反，它光线充足，只是这光线是暗暗的红色，其笼罩的一切也只有黑红二色，诡异又惊悚。

“完了，来不及了……来不及了……”凌云志脚下蓦地停住。

凌慧则是在此刻发现周遭这些暗红色的光都是由角落两侧那些人的眼睛里发出——黑洞洞的眼眶里没有眼珠，只有暗红色的光，就像一只只人形手电筒。

除此之外，凌慧还发现在这些暗红色的光下，她其实是有行动能力的。

包括先前，在红白两种光交替时，她其实也是有行动能力的。

所以很显然，问题的关键出在——

“哎呀呀……”

李医生身上！

凌慧瞳孔一缩，在想明白这一点的瞬间，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提起灭火器，在转身的刹那，视线快速定位长廊上、不知何时站在另一侧的白大褂，然后整条胳膊发力，跟投铅球似的，将提了一路的灭火器掷出。

这一击准度极高，速度极快，几乎只是眨眼间，灭火器就“哐”得一声巨响，不偏不倚砸在了李医生肥硕的脑袋上。

砸得对方除了发出过“哎呀呀”三个字外，其余更多的，一概都被砸没了影。

与此同时，在灭火器砸在李医生脑袋上时，李医生还闭了下眼。

而这一闭不知道，闭了叫人乐一跳，只见整条长廊上的人形电筒都在李医生闭眼的几秒间，通通闭上了眼。

黑暗短暂降临一瞬，但这次，黑暗不再让人害怕，反倒令人心安，因为在黑暗落到肩头的刹那，那种阴冷的感觉如潮水般退去，不再让人倍感压力。

“凌颜，捅瞎他的眼睛！”在黑暗消散的前一刻，凌慧意识到通关急诊部的诀窍，大喊。

凌颜一怔，旋即，手比脑子动得快，几乎在凌慧最后一个字落地的那一秒，她手里长刀就向身后挥去，刀刃直直划过李医生的眼球，劈瞎了他的眼睛。

“啊啊啊！！！”李医生发出撕心裂肺一声喊叫，显然是没想到区区蝼蚁竟然会在这时反扑。

“快跑！”凌慧及时喊出一声。

在黑暗再一次降临的瞬间，拉住傻在原地的凌云志，闷头朝前跑。

幸亏这条长廊是笔直的，要不然，凌慧恐怕得东撞撞，西碰碰好一番，才能找准方向。

长廊上，不知第几次响起匆忙的脚步声，但这一次，脚步声中显然少了慌乱，多了一分坚定。

跑出长廊，急诊部的大门就敞开在眼前。

四人同时跨出门槛，旋即，一道无形的屏障在背后竖起，挡住了扑上来的扭曲诡异。

“我们成功逃出来了！”凌桐高兴地喊，喊完，下意识偏过脑袋朝凌慧站的方向看去，可却只看到一块极其现代化的竖屏，竖屏快速分出一块块，绕着双胞胎姊妹二人围成了一个圈。

“进传送空间了。”凌颜提醒凌桐，见对方闻言面露失落，又道：“兴许下回还能遇上她，姐姐你就别难过了。”

说罢，熟悉的系统音响起，开始结算。

-

凌桐、凌颜凭空消失在原地。

凌慧站在原地，看了眼她们先前站的位置，下一瞬，就听凌云志道：“她们是资深玩家，先进传送空间，回日不落大厦了。”

日不落大厦？凌慧一怔，不是回现实世界吗？日不落大厦是哪？

凌慧不解，但没问出这个问题，不过，凌云志却像是猜到了什么般，解释道：“日不落大厦共十七层，等你闯过十七个副本，最后会通过天台的第十八个副本离开。”

凌云志看向凌慧，在离开背后的医院后，他再次恢复初见时的松弛从容，“新人，你比我运气好，是个有机缘的人。先前，我有些话说错了，你既开局就比别人多了一条路能走，那就好好走，捷径什么的，又何尝不是一条路呢。”

凌云志露出释然一笑。

凌慧回看他，末了，抿了抿唇，道：“多谢前辈帮我们离开副本。”

凌云志：“这有什么好谢的，我就是不想你们这些后生，被我这么个老东西拖累。”

“没有拖累，”凌慧沉默了下，还是郑重道：“方前辈，您是个很好的人，谢谢您。”

凌云志、不，应该说是方云根。

方云根双手背在身后，抬头望着黑黢黢的夜，贪婪地呼吸了几口医院外的空气，问凌慧：“你是什么时候认出我的？”

他有些好奇这个答案，倒不是以前没有人认出过他，他只是想着看看自己哪里还有破绽，这样下一回展现演技时，还能有所进步。

“在办出院手续的窗口。”凌慧坦诚道：“您那时直接就报了自己的名字，但我先前办出院手续的时候，先后试了您的名字，床号，最后才想到的自己名字。另外，还有一点，您特别快认出我是新人，也是因为您了解自己的相貌吧。”

方云根：“……”

方云根点了点头，默默将这两点记到心里，然后道：“我知道了。”

话音落下，他不知是想到什么，又突然伸出右手，捋起袖子，露出手腕上一根手链。

手链上有十几颗珠子，颜色蓝白交替、和病号服很像。

方云根取下其中一颗，轻点了下凌慧右手手腕，便有一根透明的线轻柔出现，线上已经串上了那颗蓝白相间的珠子。

“跟你有缘，送你件道具。”方云根道：“虽然只是我本命道具的一部分，但关键时候帮你一个人逃命，还是足够的。”

他拍了拍凌慧的肩，“还有，这道具的名字贼拉风，新人，你回日不落大厦后，可要记得查看哦~”

方云根眯眼笑了笑，下一瞬，他消失在原地，取而代之的是一块电子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