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易不知道是不是有些感冒,等人散得差不多,就回了自己房间,找了些消炎药冲了感冒冲剂,见杨子齐跑近进来关切地问他:“感冒了?”
“有点儿,”谭易吃了药,“不再跟他们聊会儿?”
“我哪能不顾你生病自己去享乐啊。”
杨子齐接过他喝了的感冒冲剂杯子,去洗手台洗了洗。
“你是不是夸张了?小感冒,睡一觉就好了。”
谭易说完去浴室,准备洗个热水澡。
“我帮你搓背。”
杨子齐蹿进浴室,帮他搓背,拿莲蓬头在他身上冲洗,手顺着那紧致顺畅的线条给他抹泡沫。
“需要洗那么仔细吗?”
谭易察觉他手伸的地方不对。
“洗干净点儿,感冒才能早些好。”
“呵。”
谭易摇摇头,估摸着他心里是不是又憋着什么坏。
等他帮自己吹干头发,见他又蹿被窝里,左滚右滚。
“你等一下,我先帮你把床暖一暖。”
谭易穿完睡衣,掀开被子抱住他:“抱着更暖。”
“那你抱紧点儿,对了,听说吃了感冒药,会一直想睡觉,不容易醒…”
“好像是…”
“嘿嘿…”
谭易慢慢睡着,不知道杨子齐嘿嘿笑什么,也没太在意,做起了梦……
……
何景明洗澡出来,见阿桂已经进屋,毛巾在头上胡乱擦,问他:“忙完了?”
“嗯。”阿桂上前帮他吹头发,用手摸了摸他的胡子,“胡须长了,要不要刮一刮?”
“现在?”
“明天一早要和刘凯去买食材,估计来不及。”
阿桂拿了刮刀和泡沫剂,让何景明坐椅子上,像以往那样。
何景明仰着头目不转睛地去瞧他。
在第一次的记忆里,当时他眼前这个人是惊艳了他的,并不是说他的外貌有多惊人,而是透露出来的一种气质。
那个时候他还无法用词语或者感觉去形容,现在想来是种,没有私欲,没有情绪,他的信念在别处,一切都很平静,仿佛这周围的一切对他来说都不重要。
而眼神里的坚韧和刚强从何而来?
大概就是无欲的原由…
想想有个词,遗世而独立…
现在呢?他见他哭过,有了各种情绪,见他有了欲念。
那么…此时此刻,他心里在想什么呢?
他却猜不透了…
阿桂细细去刮,见他眼珠一直在自己脸上流转,笑问:“看什么?”
“看你啊,”何景明带着微弱的气愤,“想通过看你确认你心里有没有我。”
“那看出来了吗?”
“看不出来。”
“所以不开心?”
阿桂将最后一点胡须刮干净,去浴室洗干净,拿了热毛巾出来,给他敷上。
舒服感传来,让他怀念起当时阿桂轻柔缓和的声音。
这个时候,阿桂开口缓缓说起了话。
“今天下午的事,我知道前因后果,月桂在你们身旁听到了,还总结给我听,他说小南以前喜欢你,现在还喜欢你,想从我身边抢走你,让我当心。”
“它这么说的?”何景明直起身,毛巾跌落在自己手里,“它不讨厌我了?”
“不讨厌,它说上次我被关了几天,你就在树下担忧了几天。”
阿桂与他隔桌对坐,微笑看他。
“所以你才不问我,我还以为你不在乎。”
“怎么会不在乎?我们有约定,他要是抢走你那就没法实现,而且,我也回不去了,阿梅说我答应得太快,没有后路。”
“什么后路?”
何景明将身子往前,将双手肘放在桌上。
“变回大树,重回森林。”
何景明心里咯噔一下,会离开?
“我们当时约好,等念念健康长大,就带着它找一片森林,我再做回大树。但是…你让我拥有了一颗人的心脏,而且现在我的血液筋脉,已经和你们一样,所以…”
何景明快速握了他的双手:“因为你答应跟我一块儿老,就回不去了?”
嗯,”阿桂点点头,“小南最后跟我说,爱是可以分享的,可你说过,你不太赞成没有回报的感情,你全心全意付出,就希望对方全心全意对你…所以我想…要是能分享,就不叫全心全意,总不会长久,对吗?”
何景明听他说完,就像吃了一颗永远的定心丸,并且又觉得自己一下午的顾虑简直就是多余。
怎么说又?
他仔细回想,好像经常发生这种事,瞻前顾后半天,却因为对方的坦荡让他那些所思所想变成白想的,浪费时间的东西。
就算像小南说的,他只是个偶然,因为第一个出现在他身旁,换一个人也会有相同的结局。
但那又怎么样呢,他已经第一个出现,并且也被他就此认定,谁也再抢不走他。
阿桂见他不说话,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好奇去看他眼睛。
何景明趁机站起身捧了他的脸到自己跟前来,笑说:“你说得对,爱是绝对不可以分享的。”
阿桂脸被捧了过去,额头紧紧挨着,跟他咫尺距离,笑得如金秋开满枝头的淡黄色桂花,小巧艳丽,含香待赏。
……
谭易在梦里总在跑,先是被追着跑,像是要逃离,被什么追上的时候,挣扎半天,身体感觉好痛,嘴上说着不…不要…然后自己又追着什么在跑,总也追不到,不免有些慌乱嘴上又开始喊:等等…你等…
身体似铅块那么沉重,他用力去让自己醒来,似乎还自己掐了自己一把,发现醒不来的时候,慌忙开始叫喊…
“谭易?”杨子齐见他眉头紧锁,嘴里难受得叫喊,好像自己现在做的事情真的不是很妥当,忙收了手,躺下去抱紧他,“做噩梦了?”
“……”
谭易猛地睁开眼,眼珠左右打转,像是梦里剩余的恐惧还在,见杨子齐在他怀里,才放下一颗心。
用手摩挲着他的背,唏嘘自己刚刚的梦,随后发现自己身上哪里不太舒服,纳闷之余想起什么,气愤将他推到自己能够审视的地方。
“杨子齐!你该不是趁我生病…”
“错了,错了还不行吗?我不知道你反应那么大的。”杨子齐自知心虚赶紧抱紧了他,“以后再也不了。”
说完心里困惑,刚刚那反应,实在没在他的预料之内,脸上痛苦得都快扭曲了,看来自己的目的,永远是达不到了,失望之余也在纳闷,可这是为什么呢?
谭易无奈,只能抱紧怀里的人,生怕责怪太多,对方会难过,会消失。
第二天一早,阿桂穿好衣服,在何景明嘴上亲了亲:“我走了。”
何景明睡眼惺忪,想起昨晚上的激情,一早又见阿桂生龙活虎,开始感叹自己对于阿桂来说,是不是太老了?
阿桂在车上问刘凯:“今天住客有多少桌要在客栈吃饭的?”
“没几桌,估计都是去酒楼定了位置,还有些到处游玩,时间不定,所以不好预定。”
“那光做我们自己吃的好了,不过人也多,有念念、何大哥、阿梅、向暖、向暖的奶奶,”阿桂一边数一边算,“谭老板、小齐、对了谭老板的妈妈也要来…”
杨子齐知道谭妈妈要来,心里紧张自不说了,上次的相遇实在难堪,他想好这次不管怎么样,自己一定要保持礼貌。
刷完牙,对着镜子练习自己的笑容。
谭易去接他妈妈过来,杨子齐在门口踌躇,待谭妈妈下车,步子往前迈,却走不过去,身子僵硬得不行。
等谭妈妈到他面前了,手换到了前面,捏了捏自己的手掌,紧张一笑:“阿姨好。”
“……”
谭妈妈一路上跟谭易交流就少,只听谭易具体讲了他家的情况,知道他由他舅舅抚养,家庭是怎么个家庭。
尽管很不认可,却也好奇这样的家庭教育出来的孩子,性格会不会正常。
一想到正常,她眼里又有怨,这种都已经是不正常了,其它还能正常到哪儿去?
杨子齐见谭妈妈不说话,只拿眼睛上下打量他,使他脸上的笑容有些干巴巴。
谭易在一旁也紧张,虽然知道他妈妈不至于像上次那样闹得不好看,也担心她会再说些不好听的话来。
不过看见杨子齐那僵在脸上的笑,又不免藏着笑去注视他,见他将眼珠转向了自己求助的样子,忙掩了笑意,推着他妈妈往里走:“妈,里面坐。”
刘凯出去买食材之前,把早餐做好,拜托陈楚楚和王越在餐厅忙,什么东西都是现成的,她们加菜然后收拾桌子。
何景明进来吃饭,餐厅人多,他随意吃了点儿就出了餐厅,站在院儿里欣赏今天的好天气。
等阿桂他们买好东西回来,车停在门口,何景明就上前一起搬运,边搬还边说:“这么多呢?晚上口服不浅。”
“今年中秋人多,菜也就又好又多。”
刘凯脸上开心,觉得这种热闹很好。
“何大哥也来帮忙,”阿桂拎着一袋子肉,还有大闸蟹,“你上次也说你喜欢这种氛围。”
“没问题啊,”何景明抱着一箱海鲜往里走,“我就站你旁边,就单独帮你的忙。”
阿桂脸红了红,三个人往里走,去厨房放下食材。
刘凯拿出菜单,检查后开始准备:“中午大家伙儿就将就些,吃些饺子吧。”
“可以,肚子留着,晚上再吃好吃的。”
陈楚楚将早餐的盘子碗洗完,附和刘凯的主意。
杨子齐实在被谭妈妈看得尴尬,找了机会出来,到餐厅来帮忙,对着阿桂说:“见家长实在是太难捱了,简直就像在针板上,不敢动,不敢呼吸。”
“见家长?”
阿桂理着一堆菜,不懂他的愁。
“何妈妈今天也来,难道你见到她不会紧张?”
杨子齐指尖在菜里挑,挑了四季豆出来开始摘筋。
何景明听杨子齐一说,自己倒是开始担忧,他还没跟他妈妈说阿桂的事,他想着等以后能住到一起,再讲也不迟。
“我上次见过她,”阿桂想了想,“好像不会紧张。”
“看来你心理承受能力比我强。”
杨子齐佩服他,耸耸肩。
何景明望向阿桂,估计他还不知道什么是见家长,而且也不懂为什么见家长会不自在。
刘凯在旁边案板上将酥油往糯米粉里混合,一边揉搓一边乐滋滋地去想:他不用见家长,一左一右两个人,碰见了,拥抱了,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