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画符箓 第14章 尉迟定之死

随着夜色渐深，结界的效力也越发明显。

修仙者的钢筋铁骨逐渐失效，他们在犯困，在精神不济，在逐渐感到疲惫。

淬炼过的身体变得孱弱，和凡人无二。这是一个相当糟糕的信号，而他们抵挡不了趋势只能按照规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睡意朦胧间，张桐宁念念有词，如同梦呓：“尉迟定……是怎么死的？”

一旁的薛荼白动了一下，手摸索着伸向提灯。

张桐宁睡意昏沉，她被师姐叫醒。

“小五，醒醒。”薛荼白道。

身上那股疲惫瞬间一扫而空，张桐宁跳起来，她看向床榻上熟睡的自己与薛荼白，禁不住叫出声来：“师姐，这什么情况？！”

薛荼白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短时的魂魄离体罢了，我们去找尉迟定之死的证据。”

张桐宁跟着师姐穿过门板，她回头看了一眼其他房间：“不把其他人也叫上吗？”

薛荼白摇头：“人数太多了，我没办法全带上。”

张桐宁有些犯难：“若是遇上了危险我们都没法自保。”

想了想好像也是，薛荼白道：“那便带上明光吧。”

明光被叫醒时，脚底下是熟睡的自己，面前是两个半透明的灵魂，薛荼白还提着灯说：“朽木与流沙太过辛劳也不好麻烦他们，秋水宗二位也忙了一天未睡，岳山门两个孩子更需要休息。为今之计只有麻烦明光你了。”

明光：张怀民.ver

人都被叫起来，不去一趟也说不过去，何况张桐宁的疑问真提醒了他。

尉迟定究竟是怎么死的连青城书院也不知道。

按道理，一个一心一意打造桃花源的妖怪不应该出现双手染血的情况才对，可偏偏尉迟定又死在了这里。

事情的疑点颇多，明光也没办法放下心来。

他背上剑：“走吧，先去哪里？”

薛荼白道：“先回真正的丹青镇查尉迟定的踪迹。”

从断崖垂下的两根绳子还在，他们却用不上了。

灵魂轻飘飘地顺着断崖飞上去，纸森林的场景变得有些惨不忍睹。

何熙不见了，四周好像发生过打斗，地上还有一滩四溅的血迹。

张桐宁察觉到了危险的味道，不用想，铁定出事了。

她看向薛荼白，有些迟疑：“师姐，还要往前吗？”

薛荼白犹豫许久，最终点头：“继续。”

沿着小路赶回丹青镇，镇子上的守卫愈发森严。把手门口的守卫正与其他人发生争执。

暴怒的客商指着守卫鼻子斥骂：“尽快放行！都已经死人了还不让人出去，你这是要害死我们啊！”

守卫充耳不闻，长枪驻地，摆明了绝不放行的态度。

客商恼极，他朝着镇子某处一指：“人都没气了还不让报官，你们这是安的什么心！”

守卫咬死了不肯松口。

客商气得撸起袖子就要打人，打架的、拉架的、劝架的全搅和在一起，场面顿时乱成了一锅粥。

张桐宁与薛荼白对视一眼：“死的该不会是何熙吧？”

薛荼白点头：“很有可能。我们先按他指的方向过去看看。”

明光朝着混乱的人群看了一眼，暂时没看出什么不对劲，先跟着苍穹派师姐妹二人走了。

到了镇中央较大些的交叉路口，乌泱泱的围了一圈人，看样子这次妖怪搞出的动静比较大，丹青镇没有一户是能睡个安心觉的。

三个魂魄飘到半空中低头一看，地上躺了两具尸体，正是何熙和麦小麦。

二人仿佛被什么东西吸干了一般，躯壳变得苍白干瘪，衣服上有大片已经干涸发黑的血迹。尸体表面无明显伤痕，只是凌乱的头发和破碎染血的衣裳昭告着他们死前经历过一场血战。

张桐宁手脚冰凉，画匠娘子是个多厉害的东西她打个照面的功夫就察觉出来了。当时对方态度温和看不见敌意这让她稍稍卸下了些许警惕，可真当看到它那初露锋芒的獠牙，仿佛一个耳光狠狠打在她脸上。

醒醒！张桐宁对自己说，对方手里是有几条人命的大妖怪，不可轻敌！也别被那态度蒙骗了！

她拍拍双颊，给自己暗暗打气克服心里盘旋不熄的恐惧，扭头对薛荼白说：“师姐，我们先下去看一下情况吧。现如今找不到尉迟定的尸体在哪，就只能从现有的两个死者身上下手了。”

薛荼白略微有一丝讶异，张桐宁的恐惧她尽数看在眼里，也正打算让她在一旁看着，不料对方居然迅速收拾好了心情打算主动出击。她心里有些感慨，她们家小五是个吃一堑长一智的好孩子。

薛荼白携张桐宁飘去那两具尸体旁一探究竟。

尸体皮肤冰凉，身体微微僵硬，暂时还未出现尸斑，死亡时间不超过一天。

按他们与何熙分开的时间来算，二人是在今天下午他们离开后遇害的。

因衣服在打斗中被扯坏不少，现如今二人都有些衣不蔽体，露出来时身体没有明显的伤痕，甚至连淤青都没有，古怪得很。

几处关节有细微的勒痕和划痕，那颜色太浅，黑夜打了掩护，要不是薛荼白的灯查到有妖术反应，这点细节怕不是要漏了。

越查越觉得诡异，张桐宁看着信息被一条条罗列出来，而自己的系统框内却什么都没有，不仅有些心焦。她怕他们中了障眼法，却又害怕这其实不是障眼法，只是单纯的系统有问题，如果因为盲信系统提示而忽略了眼前现有的证据那这弯路要走大了。毕竟这破系统自她穿越过来那天起连个说明书都没给过，全靠她自己摸索，后续还有多少功能没探索过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明光绕着两具尸体来回转圈，他绕到一半忽而站定：“等等，有一个问题。”

张桐宁抬头看他。

明光：“我们见到麦小麦的时候是在水镜里对吧？”

张桐宁点头。

明光：“那就奇怪了。”他说，“据何熙所言，麦小麦是留守在外的人手，她怎么会出现在丹青镇？”

“有两种可能。”薛荼白道，“一是画匠娘子察觉了我们之中有人在向外界求助，从而先下手为强出手劫杀，二是……”

张桐宁也想到了，她脸色发白：“二是麦小麦所在的'外面'其实也是画匠娘子结界的里面。”

她看向两个脸色同样血色褪尽的同伴：“我们从一开始就没有摸清结界的边缘。纸森林只是丹青镇结界的边缘，不是整个结界的边缘。我们从接了这个任务踏上这片土地开始就一脚踏进了画匠娘子布置好的陷阱里面。”

张桐宁有些混乱，就算能从当前的结界逃出去，那后边还有几层结界在等着他们呢？他们要怎样才能确保逃出去后的世界是真的？

薛荼白看出张桐宁的状态不太对劲，丹青镇远比他们想的要危险，再待下去不行了。

她扶住张桐宁，轻轻抚着她的后背，待到张桐宁额头的冷汗冒得没那么厉害了，薛荼白小声说：“此地不宜久留，小五，我们先回去跟大家商量一下。”

僻静的大宅院里点起了灯。

张桐宁、薛荼白和明光魂归原位，一身冷汗地爬起来，半点睡意也无。

其他几个仍旧睡意朦胧，当明光简述了方才的发现后，其他人身上的瞌睡虫瞬间不翼而飞。

料想过命案会牵扯些麻烦事，却没想到会这么麻烦。

何熙和麦小麦都死了，想要问尉迟定的事也没了线索。

如果他们三人都是死在画匠娘子的结界里，那么死法应该是大差不差的。

为今之计是要找出画匠娘子是如何杀人的。找清楚她出手的方法才能顺藤摸瓜查清底细，再查明她杀人的动机。

万千里道：“我是觉得吧，她对丹青镇应该很满意吧。”

众人齐齐侧目。

“何以见得？”

万千里：“你们想啊，她被别人叫画匠娘子，本体肯定跟画呀、纸呀的东西相关。她搞的那些把戏不也全是变成纸人、纸蝴蝶什么的。如果这些把戏跟她的能力有关，那丹青镇最多的就是纸了，对她这种妖怪来说这里简直是洞天福地嘛，修炼起来多方便，材料还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元一反驳：“不对啊，要是真是个好地方，她干嘛突然杀人？暴露自己也没什么好处吧？”

这倒是个问题，万千里蹙眉：“也对，这样说不通。”

张桐宁举手：“换个角度想，如果是被尉迟定发现然后失手杀人呢？”

薛荼白摇头：“小五，时间线错了。是先有失踪案再出现的尉迟定之死，她如果要隐藏身份没有必要搞出失踪案来。”

扶言轻敲桌案：“也就是说，画匠娘子最开始的作案动机从青城书院派人过来处理前就有了，只不过现如今的作案动机又包括了毁尸灭迹这一项。”

薛荼白点头：“可以这么说。”

可画匠娘子将人拐走又是出于什么样的动机呢？这点让人摸不着头脑。

流沙抚着嗓子顺了一会气，声音总算没有那么刺耳了：“有人证。”

“什么人证。”

“伪造的丹青镇里全都是人证，他们经历过尉迟定之死。”

众人俱是一愣，旋即茅塞顿开。

对啊，干嘛非撬开死人的嘴跟他们要证据呢？这不是还有一抓一大把的活人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