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后。zhongqiuzuowen
帝都生变,先是皇长子病逝,继而皇帝诺远病重。
皇帝在病榻中,立二皇子诺尔为皇太子,从此,帝国内外事务,均听他一言而决。
殷玉在灵语山谷接到传唤,匆忙前往帝都,不及回殷公爵府,就先进入东宫,拜见皇太子。
躬身行礼后,他看向这位已站在帝国权力顶峰的年青男子。
只见他依旧是那副风华绝代的模样,只是眼梢眉间,隐隐有疲倦暗沉之色。
殷玉并不想知道,为何一向身体康健,野心勃勃的大皇子会突然病逝,为何陛下会突然缠绵病榻,为何这位虽然才华横溢,但一向无心皇位,颇有谪仙气质的二皇子,会突然成为储君,揽起军政大权。
皇子夺嫡,向来内幕重重,血腥残酷,此时既已尘埃落定了,他身为臣子,知道得越少越好。
只要这次夺嫡争斗中,殷家没有站错位置,贵族派没有被平民派压下,朝政没有剧烈动荡,那这结果就是不错的了。
更何况这位二皇子英明仁厚,是贤明之主,由他继承大统,是他与他背后的殷家所乐见的。
殷玉思绪转了一圈,与此同时,诺尔皇子也抬眸打量了他几眼,面露赞赏。
他温声问:“我听闻爱卿正在编写术法全书,如今有何进展?”
殷玉禀道:“近日臣已完成初稿,交与灵语山谷谷主审核了。”
诺尔皇子点点头,把桌边的几本奏折递给他,说道:“爱卿请看。”
殷玉双手接过,翻看一看,全是参帝国东南部凉州一带官员贪腐的。
诺尔皇子道:“我也认为收集整理术法资料,编纂术法全书,是很有意义的事情,但我有更重要的任务,想交给爱卿去办。”
殷玉心下有所猜测,果然,皇子接下来说道:“我想封你为钦差大臣,代天巡狩,前赴凉州一带彻查贪腐。”
殷玉当即应道:“臣领命,必会竭尽所能,不负殿下所托。”
诺尔皇子欣慰一笑,又面现忧虑:“我会派护卫队一路保护你,可你自己也要注意安全才是。”
四目相对,殷玉其实不需皇太子提醒,也知道自己此行十分危险。
帝国对贪腐之罪,刑罚颇重,他奉旨前往查办,很可能会有不肯伏法的官员对他出手。
再加上凉州一带,距离宰相宇文博的祖籍地不远,那边平民派势力强大,而他是贵族派年青一代中的佼佼者,可以说是贵族派的未来,在帝都时,平民派不敢在明面上动他,可一旦他离开帝都,进入平民派的势力范围……
但他既为朝廷官员,就要忠君之事,为君分忧,皇太子殿下已选择了自己,自己就不能因畏惧危险而推托。
而且这任务,也确实是该由贵族派的官员去做……
诺尔皇子向来欣赏看重他,也不愿他有所闪失,就说道:“灵语山谷四阶术士宇文瑶,术法高明,且曾多次随军历练,对敌经验丰富,我准备任命她为临时武官,随行保护你。”
殷玉愣住了。
皇子让他停止术法全书的编纂工作时,他本以为,以后他在帝都,她在灵语山谷,两人不会再见面了。
他心想,这样也好,跟那个姑娘待在一起久了,自己都变得不合常理了。
跟她分开后,自己调整一段时间,总会回归到正常的轨道里吧。
可是怎么几句话之间,她就要随自己去凉州了?
心思略转,他明白了,宇文瑶的确是一名出色的术士,一名优秀的护卫,更重要的是,她是平民派领袖宇文博的侄女。
她若跟在自己身边,为免殃及她,平民派若想对他动手,也得掂量掂量。
这是皇太子殿下的一番好意,他没有理由、也不能拒绝这个安排,于是,他恭谨地应了声“是”,谢过殿下对他的关爱。
诺尔皇子低声道:“宇文瑶是临时武官,只负责保护你的安全,你此次出巡,大小事务均由你主理,不必让她插手。”
这是要他防着宇文瑶的意思了。
在朝堂派系争斗中,诺尔皇子虽常站在平民派一方,多次提携平民派官员,但殷玉感到,他似乎对平民派领袖宇文博有所忌惮,一直在若有若无地抑制着他的势力。
他这份忌惮,倒是贵族派所乐见的,要是他一心一意站在平民派那边,那才不好办。
考虑到这些,殷玉又应了声“是”,没有多言。
两人就彻查贪腐事宜讨论了一番后,诺尔皇子踌躇了一会儿,低声道:“殷爱卿,此次出巡之后,无论结果如何,我都想将你外调,在外省历练几年时间。”
殷玉一怔。
他是京官,是古老显赫的世家贵族的公子,家族势力主要在帝都这边。
他这种官员,若被外调,有一种可能,是犯错被贬。
可诺尔皇子语调和缓,脸上有几分嘉许之色,刚还将重要任务交给他去办,对他的安全也很上心,这不是要贬自己的样子。
那就是另一种可能了。
他是翰林院出身,最佳的升迁路线,是先任京官,再外调历练,历练完后,调回帝都,入内阁,若有机遇,得帝皇青眼,最终是直指宰相之位的。
帝国的历任宰相,都是沿着这条升迁路线上来的。
诺尔皇子此番将自己外调,是这种历练的意思吗?
他家世显赫,处事周到圆融,一向深受圣宠,朝野上确实有人猜测过,待宇文博告老后,他就会成为继任者。
可是……
殷玉犹豫道:“臣资历尚浅……”
他年纪尚轻,为官时日还不算长,好像远未到外调历练的时候吧?
诺尔皇子微笑道:“爱卿是我看好的人才。”
这话很简短,但殷玉听了后,不再推托了。士为知己者死,君主欣赏厚待他,那他尽忠职守就是了。
一时君臣之间,气氛和睦,诺尔皇子话音一转,又踌躇起来:“只是如此一来,这几年,你非奉召,不能回帝都,那爱卿的终身大事,就要耽搁了……”
殷玉淡淡道:“臣并无婚嫁之念。”
诺尔皇子沉默半晌,似在回想什么,一脸歉意。
殷玉心道,这位皇子仁厚之名,果真不假,公主与自己的事,都过去那么久了,跟他也没有多大关系,他还如此歉疚。
关于他的亲事,他不愿多谈,诺尔皇子纵是才识过人,对上殷玉淡漠的神色,也不知该如何说下去,只得道:“我听皇妹说,她在灵语山谷诊出喜脉之时,爱卿曾处处照料……我今日代她多谢爱卿一番盛情……”
殷玉语调依旧淡淡:“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臣不敢居功。”
诺尔皇子心里又增添了几分歉疚,可臣子的情爱婚姻之事,他也不好多说什么,这殷玉有父母兄长,他的亲事,自然有人为他操心,于是他温言勉励一番后,就让殷玉告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