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公子[女尊] 第12章 守护，倾诉

藏书库。zuowenbolan

诺意公主今早又稀里哗啦地吐了，脸上血色尽失，殷玉和宇文瑶很担心她，不敢离开半步，一直守在她身边。

公主感觉好些后，表示不能耽误殷玉的公事，于是，三人就一起来到藏书库了。

殷玉在平日办公的地方坐下，翻开书卷，诺意公主靠在窗边晒太阳，宇文瑶平时是坐在一边的书架下的，今天却在四周踱步，好不容易停下脚步了，看了看殷玉，又看了看诺意公主，再环顾周围，凝神思考了一会儿，又换了个位置。

殷玉从书堆里抬起头，奇怪地看了看她，不知道她在搞什么。

等宇文瑶再一次换了位置后，他终于忍不住问：“……怎么了？”

宇文瑶踌躇了一会儿，不知道该怎么答。

正懒洋洋地晒着太阳的诺意公主倒是接上了话：“她在挑选一个最佳的守护位置，想把你和我同时纳入保护范围呢。”

殷玉一怔。

他奉命编写术法全书，这段时日都在收集整理资料，掌握了不少术法知识，但他毕竟是一个文官，从未修炼过，更没有实战经验，所以完全没有看出宇文瑶这番用意。

诺意公主身为高阶术士，又曾多次外出历练，自然看了几眼就看出来了。

她也知道殷玉跟宇文瑶不合适，两人若想在一起，必是千难万难，所以本不想对他们的事插嘴多言。

但宇文瑶是她的好友，对殷玉一往情深，默默守护付出，她觉得就算殷玉不接受宇文瑶，她待他的种种好，也该让他知道才是。

于是，诺意公主指了指侧边花架处，说道：“她若想保护我，应该站在这个位置。而若想守护你，”她顿了顿，纤细的手指明明白白地指向了旁边的书架下，宇文瑶平日常待的地方：“最好的位置是那边。”

她语调平和，好像只是在随意闲谈一般：“她若待在那个地方，你的身周都在她的法术范围笼罩下，若有人对你出手，她必能在第一时间掩护住你，就算她不敌，也能拖住一时。”

殷玉愣住了。

他在这藏书库办公，已快两个月的时间了，宇文瑶天天坐在那边，拿了卷书册默默陪着他，安静得如同雕塑一般。他忙起来时，常会忘记了有这么一个姑娘待在自己身边。

他以为她是喜欢那个位置，所以才在那一坐一整天。

他完全没想过，她是在守护着自己，一直如此。

他知道她很喜欢自己，可她守护了自己这么久，却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表露出来，完全没有拿这事邀功的意思。

她当真是在默默地待他好，一番深情，不求任何回报，甚至不求他知道。

殷玉想起那些贪婪地上下打量自己，眼里全是占有欲的帝都贵女们，又看了看呆站在那发傻的宇文瑶，一时心里不知什么滋味。

那边的诺意公主还想说什么，宇文瑶猛地从怔愣中清醒过来，俏脸飞红，赶紧跑过去制止道：“别说了！”

她一边手忙脚乱地制止公主说话，一边偷眼打量殷玉。

殷玉注意到她的目光，不知该如何反应，他急急忙忙低下头，胡乱翻了几页书卷。

又过了几日。

宇文瑶站在灵语山谷谷口，送别诺意公主。

驸马穆玄亲自带了两个御医和一队侍卫来接妻主，黑眸里喜悦无限。

他出身武将世家，本人剑术出众，英姿凛然，宇文瑶原本对他有几分敬仰之心，只是，听过公主那番“越喜欢就越想欺负”的言论后，她此时对上他时，只觉得不忍直视。

穆玄彬彬有礼地谢过宇文瑶这段时日对他妻主的照顾，她赶紧客气一番。

她心道，说到照顾，其实殷玉做的更多，打点大夫，通知家属，掩护公主身份，保守公主有孕的消息，等等事情，都是他做的。

至于公主的饮食和生活起居，他虽碍于礼教，没有亲自动手照料，但他处处提醒叮嘱她，通过她把一切安排得妥妥当当的，一点疏漏也没有。

他一直默默照顾守护着公主，可穆玄一到，他就避开了，还特地叮嘱她，不要提及他。

于是，宇文瑶只得把这一切吞进肚子里，心虚地接受了穆玄的感激。

她侧头看了看公主，见她脸上也有几分惆怅之色，眼波流转，看了看谷内，又看了看她，突然，似是释然了，展颜一笑。

然后，她就在穆玄小心翼翼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马车稳稳地向帝都方向驶去，宇文瑶一直目送，直到看不见为止。

之后，她转身入谷，来到藏书库。

殷玉正认真地整理着资料，如往常一般无二。

宇文瑶想起他这几日的处处谨慎小心，就说道：“她已经离开了，穆玄带了御医和侍卫，我看到马车上还铺了很厚的垫子，她想必能一路平安。”

殷玉停下笔，抬起头，说道：“那是当然的，穆玄肯定会照顾好她，不会出任何差错，不需要你我再为她担心忧虑。”

他面无表情，语调平平淡淡，几乎没有起伏。

可宇文瑶透过他云淡风轻的神态，好像感受到了些微波动。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两人都沉默着，殷玉没再说话，也没动，就那样静静地发起呆来。

半晌，宇文瑶走到旁边的书架下，坐好。

殷玉回过神来，想起公主说过，那是守护自己的最佳位置。

他无奈道：“我在这里很安全，并无危险，你不必如此谨慎小心，而且谷主只是让你协助我收集资料，并没有要你保护我，你不需要……”

宇文瑶抬眸，小心翼翼地说道：“我喜欢待在这里。”

两人视线相对，殷玉说不下去了。

他拒人千里之外，她就待在千里之外，不会打扰到他的地方，固执地温柔地守护着他，不听劝告，也不求回报。

沉默了不知道多久，殷玉缓缓说道：“我……心里有些难过。”

宇文瑶一怔，这是他第一次对她说出自己的感受。

殷玉也在发愣，这不仅是他第一次对她说出自己的感受，多少年了，他已经很久没有对任何人说过自己心里的感受了。

贵族世家，规矩森严，极其注重礼仪规范，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不能出格。

何况他日后要为人正夫，将来的妻主，不是公主郡主，也是公侯贵女，比起寻常男子，他更要端庄守礼，不能有一丝一毫轻浮随意。

他要做的，是完美地履行好自己的职责，把大大小小的事情都做好，时时刻刻不能出错。

个人感受，那不是必要的东西。

轻易地把自己的感受流露出来，甚至可以说是失礼的举动，有**份。

更何况是将自己的感受告知一个非亲非故的姑娘。

更何况这感受，涉及到另一个姑娘，涉及到那份深埋在心底的情爱之念。

殷玉茫然，自己为何会对她说出那种话？

也许是因为，连日来，各种奇怪的事件，打破了一直以来紧紧束缚着他，像硬壳一样包裹着他的规矩规范与礼仪教条。

也许是因为，这两年来，他一直压抑着自己，而今日，他情绪动荡，终究是承受不住了。

也许是因为，他从心底里信任眼前这位姑娘，她虽身处敌对阵营，但永远不会伤害自己。

他看向宇文瑶，见她也正看着自己，秋波盈盈，温柔如水。

他听见自己继续说道：“我第一次看见他们在一起时，就知道他们彼此有情。可我还是觉得，她最终会选择我，所有人，所有人都说，我是最适合她的，我自己也是这样认为。”

“穆玄是很出色，但他是嫡长子，终归是要迎娶入赘妻，承继家业的，穆王府这几百年来，都没有放弃继承权和娶入赘妻的资格，转而出嫁的王府世子。而她是公主，要代表皇族进行各种联姻，她的正夫，比寻常正夫更要有容人之量，这不是穆玄能做到的。”

“我当时想着，就算她一时迷恋他，那也没关系，他们不是一路人，终归会各走各路，我就装作什么也没看见，装作什么也不知道，一直等着，等她放手，等她回头，我可以等的。”

“可是，最后我等到的是，她清清楚楚地告诉我，她喜欢穆玄。”

“我再也无法装作什么也不知道了，也失去了继续等待的资格了。”

“那时候，我心里很喜欢她。可这句话，我未曾说过，也永远不能跟她说。”

殷玉就这样缓缓地，把他那不合常理的失败，很不合常理地，对一个不合常理的姑娘一句一句倾诉了出来。

他说完后，沉默着，开始尴尬起来，脸上发热发烫。

然后，他看到对面那姑娘，眼圈一红，泪水串串落下。

他无奈道：“我都没哭过，你哭什么？”

宇文瑶哽咽着说道：“我……心里难受……”

她想告诉他，他真的很好很好，公主没有选他，不是他的错。

她想告诉他，他这么好，一定会得到幸福的。

她想告诉他，自己很喜欢他，只要他不厌烦，她会一直陪在他身边。

可她什么也说不出来，只为他心疼难受着，他的痛苦，好像全落到了她身上，还放大了几倍。

于是，她就在那里痛哭失声了。

殷玉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只能呆呆地看着她，看着她一门心思地为自己难过落泪。

这事有这么让人难过吗？他自己都不知道。

再美貌的姑娘，哭成那样，也不会有多好看，可是，他看着她，冰封的心却慢慢暖和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