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京州市局。
艾瑞克比司月早一步到市局,安排好了棺椁,一行人将遗体放进去,抬上提前准备好的车上。
艾瑞克本来想自己去,但又想到前妻家人的那副嘴脸,不禁有些犹豫了。
他站在大厅里,拉着司月说:“美丽的司小姐,请问你今天有空吗?”
“当然。”司月,“怎么了?”
艾瑞克把自己的顾虑告诉了司月,后者听了浅浅一笑,欣然答应,跟着他上了车。
李桐本想跟着一起去,但技术组那边打来电话,萧禾又不在,她只好让陈朝跟着去。
陈朝倒是听话,屁颠屁颠地就钻进副座。
司月上了后排,一上车就闻到一股强烈刺鼻的香水味,对于她这个轻微晕车的人来说,并不友好。
往常打车的时候,司月最怕闻到汽油味和香水味,一闻到就想吐,偏偏就对这两种最敏感。
但她在萧禾的车上从未闻到这两种,他车上似乎很少有难闻的味道,总是干干净净的。
司月看了眼他开着的空调,出于礼貌问:“那个,我可以开窗吗?”
艾瑞克特别绅士地表示可以,并关掉了正在喷的车载香水,笑道:“不好意思哈,我闻习惯了。”
陈朝的鼻子最灵,仔细嗅了嗅其中味道,微微皱眉,他总感觉在哪里闻过,一时半会却又想不起来。
车窗降下来,司月闻到空气中大自然的青草味,虽然有点闷热,但缓解了不少晕眩感。
陈朝的手机叮地响了一声,解锁锁屏后,他收到了李桐发来的信息。
[盯着点周围,确保司小姐安全。]
陈朝有点疑惑,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坐在后排看风景的司月。
察觉到目光,司月侧目而视,问道:“怎么了?”
“啊、没,没事。”
陈朝心虚地转回头,虽然不太理解李桐的意思,但他还是回了一个好。
车辆紧随殡葬车队,一路驶向郊外,最终停在一个偏远小镇的入口处。镇口站着两位老人,其中一位女性眼眶泛红,另一位男性面色凝重。
一下车,一股**的风扑面而来,吹散了司月额前细碎的发丝,她的衬衫也在风中轻轻飘动。
“让让,让让!”
没等司月站稳,身后突然传来一个男声,手里打着铃铛,语气略显焦躁。
陈朝迅速望向声源,他的反应快些,一把拉开司月,避免她被急速接近的骑车老者撞到。
老者摇摇晃晃地骑着三轮车经过,不满地嘟囔道:"怎么停车的,这路本来就不宽!"
艾瑞克闻言走过来,笑着从中调解,老者这才骑车三轮车离开。
丈母娘从棺椁中看到了女人的面容,痛从悲来,泪水又一次落下来。
陈朝简单跟二位老人家讲述了案件进展,并宽慰他们节哀。
司月和艾瑞克站在路边的树荫下,看着他们将棺椁抬进前妻家。
丈母娘听完陈朝的讲述,走过来,指着艾瑞克骂:“都怪你!如果不是你,我们家娜娜就不会年纪轻轻没了!”
“她还有两个孩子,这可怎么办呀?都是你,都是因为你!你们这门婚事我最开始就不答应,是娜娜非要嫁给你。前阵子打电话跟我哭诉你要跟她离婚,听到她哭我心都碎了,你们美国人骨子里就是绝情!”
丈母娘情绪激动,话语尖锐,仿佛是在为她逝去的女儿向艾瑞克讨个说法。
司月站在一旁,听完这一番话,有些意外,看向艾瑞克的眼神多了三分复杂。
面对丈母娘的责骂,艾瑞克全程一言不发,嘴唇紧抿,低着头接受丈母娘所有的怒火。
造成的局面,本就不是艾瑞克想看到的。
丈母娘越说越激动,一度差点背过气去,陈朝眼疾手快,和岳丈两个人搀扶着丈母娘到堂屋去歇息。
外头阳光刺眼,司月望着地面上的树影,微风轻轻吹过他们身旁。
“艾瑞克,你是怎么认识佳佳的?”忽地,司月想起来问了这么一句。
艾瑞克眯着眼看远方,思索了一下,“是一个陌生人告诉我的,他给我留下了一封请柬和纸条就离开了。”
司月心头一紧,追问:“什么请柬?”
“佳佳是摄影师,他给我的请柬是关于摄影展的。”
艾瑞克单手叉腰,视线回到司月身上,“我先前从我朋友那听说过你,他们说你打官司从无败绩。国内的律所里找不到你,我本来也是无头苍蝇,直到那个陌生人的出现。”
司月将手机相册里的画像递到艾瑞克面前,“是他吗?”
艾瑞克认真地看完,摇摇头,“我没见到那个人,他在我公司前台留下就离开了。”
“好吧。”司月的心又落回去,将手机收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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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理完前妻的遗体,艾瑞克带着司月他们回到城内,半道接到了一个电话,然后把他们放在路边,就匆匆忙忙离开了。
司月站在路边招了招手,打到了一辆出租车,一上车就闻到一股自然的花香,是百合花。
陈朝一上车就忍不住打喷嚏,这股百合味格外呛人。
司机见状,下意识把花转了一个朝向。
陈朝说:“师傅,你怎么出来跑车,还带盆花啊?”
司机笑着解释:“这都是家里妻子准备的,大热天的怕我开车跟人擦车吵起来,放个百合花可以安神,让人闻着心情就好。”
“那你妻子还挺细心的。”陈朝捂着鼻子说。
司月正在看新闻,却收到了李桐发过来的一段视频,是经过技术组处理后,画质更加清晰的监控视频。
司月拿出蓝牙耳机,认真放大视频观察,视频里的男子鬼鬼祟祟张望,抬手压帽檐的那一瞬间,手腕处好像有什么。
司月拉回进度条,暂停画面后放大,看清了手腕上的图案。
看上去是一道陈旧的疤。
因为穿得是长袖,所以露出的疤也只有冰山一角。
还没等司月看完,她就收到了程娟打来的电话,说自己前面去医院换石膏,把今天刚拍的X光片落在了医院,让她现在去医院。
司月回了一个好,语气闷闷的,眉宇间藏着不耐。
出租车停在市局门口,陈朝下了车,司月对他说:“小陈警官,我现在有点事。麻烦你帮我转告一下李队,忙完那边我就回来。”
陈朝记着李桐的嘱托,想跟司月一块去,却被司月拒绝了。
司月给司机报了一个地址,抬眸的一瞬间,看到了司机左手臂上的疤。
从司月的角度看过去,跟刚才视频里的疤很像!
视线往下,她才发现司机穿着一件白色的背心,也完全对上了之前小张描述的。
司月的大脑白了一瞬,下意识攥紧了座椅上的皮垫。
发觉到司月在盯着自己,司机从后视镜瞄了一眼,感觉空气中有一种无形的压迫感,他笑着问:“怎么了,这位小姐,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司月这才发现自己暴露太多,连续眨眼遮掩慌乱,按捺下加速的心跳,别过头看窗外。
“没事。”
顿了顿,司月又想到什么,补充道:“只是觉得你很像我一个故人。”
“故人?”司机愣了下,随即发出哈哈大笑的声音,“我这个人啊,很大众脸,那些坐过我车的人都说,我像他们的熟人哈哈哈!”
司机的谈笑举止,丝毫不像是一个连环案的凶手。
而且,画像上的是是长长的卷毛,这位司机师傅,是寸头。
司月拿出手机开出了医院的路线,看到车子正常行驶在路线上,她稍稍放了点心。
“师傅,您左手上的疤是怎么来的?”
在内心斟酌了片刻,司月还是问出了想知道答案的问题。
“你是说这个?”司机举了一下手。
司月点头。
“这是小时候贪玩,被火烧的。已经过去很多年了,这道疤看起来的确有点吓人,待会我就把冰袖套上,不然吓着美女也不好哈哈哈!”
车子稳稳停在市医院的北门口,司月扫完付款码下车,目送司机远去,在心里记下了车牌号,随手发给李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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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北门口进去,司月一路找到骨科,找到程娟的主治医生,拿到了她遗落的X光片。
她从主治医生办公室出来,在稀少的人群里,看到了坐在医院走廊长椅上,那个熟悉的身影。
萧禾?
司月轻蹙秀眉,走了过去。
萧禾低垂着头,瓷砖上映出的光线被一道身影遮挡,悦耳的女声在他头顶上方响起。
“你怎么在这?”
萧禾缓缓抬眼,目光落在司月那张清冷的脸上。他简短地叙述了自己为何出现在医院的原因,声音中透着疲惫之意,双眼下方布满了深深的黑眼圈。
他昨晚从梅园回到医院,和陆扬换班,守了爷爷一晚,本来想回去睡一觉的,但他怎么也没有困意,就在长椅上歇会。
没想到遇见了来医院,替程娟取X光片的司月。
“回去吧。”司月劝他,声音不自觉放柔。
萧禾低头不语,坐在那里,仿佛一只失落的小狗,既可怜又惹人怜爱。
“不了,我在这休息一下,晚点就回局里。” 萧禾挺直身子,倚靠在椅背之上,头部轻轻靠墙,沉重的眼皮不断抽搐。
司月看不下去,紧紧握住萧禾的手腕,试图带他离开。
萧禾却似没骨头一般,整个人往前倒,全压在司月身上。
司月吃力地吸一口气,骂他:“啧,你小子看着瘦,没想到这么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