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现下正是逐渐拿回自己权利的时候,朝中自然是风起云涌,吕不韦掌握大权多年,早已在朝中积累了极高的地位与威望,要想扳倒他,绝非一夕之间的事情。
嬴政下朝回来时,明显的脸色不是很好,澄柒正在花架下修剪凌霄花,盖聂抱着长剑守在一旁,簌簌的花影下,少女雪白的裙衫似是误入的白雪。
听到了脚步声,澄柒回过头,“阿政。”
嬴政“嗯”了一声算是作答,解下身上玄色的披风为少女披上,拿过澄柒手中的小刀继续修剪花枝,“清晨露寒,记得加件披风。”
许是猜到发生了什么,澄柒也没有多言,只接过盖聂递来的丝帕擦了擦手,安静的看着凌霄花下的男子。
一身玄衣的帝王比之几年前的的少年模样,多了几分稳重,一双手掌似乎能将万物掌握其间。
澄柒眯了眯眼,似乎有些明白,自家九哥为何那般坚持要支持嬴政了。
不绝的孤勇,满怀的赤忱,生生不息的希望与可能。
将一些杂乱的枯枝除去,嬴政打量了一番花架,方满意的点了点头。
清晨温和的风吹来,有悠扬的笛声传来,拂过他的耳畔,嬴政站起身回过头去,视线里的少女阖眸横笛,雪白的裙摆蹁跹在飞花间。
这应当是一曲不知名的小调,没有什么跌宕起伏的激烈,只是缓缓而诉的柔和,嬴政浅浅的舒了口气,温和了眉眼。
当年成为秦国公子后,嬴政自然是学习了很多,对于音律的鉴赏,自然是有着一番造诣。
作为秦王的嬴政,听过很多曲,或是风雅,或是铿锵,或是靡靡之音,只是,他时常在午夜时分,想起那天月夜的一曲《沧海龙吟》。
他遇见过很多人,对他的评价各有不同,只是,看出他天子之志的,无邪是第一个,为他奏《沧海龙吟》的,无邪是第一个,陪着他度过最初那段艰难时光的,无邪也是唯一一个。
无邪似是总能够准确的读懂他心中所想,以一种最为温和却又是不可忽视的方式,告诉他,她在。
赵姬曾提醒过他,像无邪这样的女子,绝对不可能甘心被困于深宫,劝他早日放弃,莫要为了一时的心动而让二人都难过。
只是……
视线落在眼前的少女身上,嬴政紧了紧手掌,日光在他眸底滤下了一层细碎的晶亮。
哪里是什么一时心动,哪里是什么无由相许,哪里是什么……终不可得?
不过是当年,她自黑暗中踏光而来,将他拉出深渊。
此生既是已经有人渡他出了黑暗,那他自然是要向着光明,不是吗?
每个人心底都有那么一块柔软的角落,只为那么一个人展现最初的细腻。而嬴政心底,有着一个眉间朱砂的姑娘,宛若弦月般皎皎,实实在在的将漾漾的月辉洒在了他所走过的路上。
总会有什么让一个人无所畏惧,而无邪的存在,则是让嬴政切切实实的感觉到,他从来都不是一个人。
总归,万千众生中,总有那么一个小姑娘,记得他的生辰,熟悉他的脾气,了解他的志向,会在每年的那一天,跋山涉水的前来见他,告诉他,她还在。
一曲终了,澄柒睁开双眼,玉笛在指尖转了一圈,看了眼前的嬴政一眼,便是弯了弯唇角。
嬴政细微的牵了牵唇角,走过去执起少女的手,打量着青碧的玉笛,“玉是好玉,无邪何时学的?”
“前段时间。”
指尖点了点淡色的唇,澄柒笑的清浅,“如何?”
盖聂微微颔首,揉了揉身侧少女的发,“很好。”
“无邪对于音律的造诣,在我之上。”
嬴政似是想起了什么,面上露出回忆的神色,“当年那一曲《沧海龙吟》,至今记忆犹新。”
澄柒摇摇头,玉笛敲了敲白皙的手背,放缓了语气,“我今后不能抚琴了,那《沧海龙吟》,约莫只能让其他人奏与你听了。”
话落,在场的气氛当即便是冷寂下来,澄柒抬眼,便是看到了眼前二人同样阴沉的面色。
盖聂沉吟少许,忽的想起一件事,直接拉过少女的手,“是不是上次受伤?”
“确实。”
澄柒点点头,很是无所谓的耸耸肩,伸手戳了戳二人的肩,“不过也算是因祸得福,我吸收了体内蛊虫的药性,润泽了经脉,对以后的修行大有裨益呢。”
似是想要让眼前二人放心下来,澄柒特意捏着裙摆转了一圈,飞花蹁跹间,少女笑的眉眼弯弯。
盖聂呡唇,终是浅浅叹息,抬手拂了拂少女额前的发,为其紧了紧披风,“阿柒受苦了。”
澄柒撇撇嘴,忽的侧过身去来到少年身后,直接轻巧的一跃,双手环住盖聂的脖颈。
盖聂本能的微微蹲下,接住少女娇小的身子,稳稳地托住,将人背起来。
“那聂哥哥要背我。”
澄柒轻笑,随意把玩着手中的玉笛,很是懒蛋的趴在盖聂背上,毫不担心自己会摔下去,“我有点累了。”
带着清香的呼吸洒在脖颈,盖聂缓和了眉眼,轻轻应了声“好”,便是将人托了托,让其舒舒服服的待在自己背上。
嬴政摇头失笑,终是没有再继续纠结澄柒被毁的手。
眼下嬴政的加冠礼在即,不少事情开始露出眉目,他自然是要做出抉择,而每一个抉择,则可能会对他的一声产生不可忽视的影响。
那天在相府突然出现的赵姬,很明显是传达了一个讯息,她即使不在宫中,也是有着拿得出手的助力。
澄柒与赵姬接触并不多,也就最初那几次,后来,赵姬沉溺宫中奢靡,开始对嬴政布局,澄柒便没有再去关注过她。
不过,她倒是没有想到,她真的想要真的对自己亲生儿子下手。
而赵姬与那嫪毐所生的两个孩子,虽然与嬴政有着不可分割的血缘关系,到现在来看,却是一个笑话了。
看着书案前眉头紧锁处理奏章的年轻帝王,澄柒靠着窗棂,忽的看向盖聂,“聂哥哥,你觉得,阿政会如何做?”
盖聂抱着长剑,同样看了一眼玄衣的男子,眉头皱了皱,却是迟疑着摇了摇头,“不知。”
这几天局势过于紧张,就连素来慵懒的澄柒都能明显感觉的到,她眯了眯眼,浅浅叹息,“我觉得,此事过后,阿政会更孤独。”
闻言,盖聂忽的抬眼,定定的看着眼前的少女,“阿柒知道,王上的选择?”
“应该吧。”
澄柒伸手比了比,吐了吐舌,“聂哥哥,我认识阿政七年了,七年里,他的变化,我都知道。”
她看着赵政变成秦国公子嬴政,变成秦王嬴政,变成眼前杀伐果断的帝王。
有些事情,她不会下过于干脆的定论,但是,她隐隐间能够感觉的到,阿政想必也是做了这个准备。
当年凌霄花下,他便与她说过,要结束乱世,便要创造新的开始,而河清海晏之前,不过是一句“虽千万人吾往矣”罢了。
随意理了理玉笛上的流苏,澄柒忽的看向窗外,声音低低的,却也是随着徐缓的风,清晰的传入盖聂耳中。
“呐,聂哥哥,花开了呢。”
盖聂顺着少女的视线看过去,视线里映入一片火红。
日光下,凌霄花开的热烈。
嬴政:你看,无邪能为了我不远千里来看我。
盖聂:我们经常写信见面。
卫庄:都别吵,我家窈窈最粘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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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为君万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