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府。”
马车内,四殿下命令。
幺平坐上前室,眼神示意春雨赶紧上来。
春雨急得上蹿下跳,只是她有些怕殿下,不敢说话。
幺平自以为懂了她的意思,深呼吸口气,回头与四殿下道:“殿下,既良夫人生前说了她不愿意回府,要不然我们就找一个鸟语花香的地方将良夫人安置了吧?”
四殿沙哑的声音传出:“不能够。在外边本殿不放心,她要永远和本殿在一起。”她既死了,那她就做不了主。
幺平心惊,随后无奈冲春雨摇头,表示爱莫能助。
春雨眼泪哗哗掉,捏着拳头爬上马车前室。幺平以为她要做傻事。当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儿家,幺平真是为难死。心想他要怎么把她丢下马车,才能让她少受点伤。
却没想到,春雨隔着纱帘就跪在那磕头不起。
“殿下,我姑娘虽然只是您的一个夫人,但她聪慧漂亮,活泼善良,奴婢不忍心她。不能请御医,至少让奴婢给她找个大夫瞧瞧吧,大不了不用皇子府的银钱,奴婢自己出。”
幺平觉得这话有点古怪,低头去瞅那傻丫头哭花了的脸。
车内的四殿下闻听此言,先是呆了呆,而后才伸手去探怀中女人的劲脉、他感觉到那清晰的温热的跳动,激动之余又忍不住掉了两颗金豆子。
失而复得的感觉让四殿下觉得奇妙难言,只感觉活过来的是他四殿下一样。
他也死而复生了。
四殿下又惊觉,原来这个女人在他心里如此重要。他心情又变得复杂。
马上,四殿下有了决断:“今日张院判休沐,直接去敲他府门。”
殿下好,他才好。幺平兴奋答了声“是”,一手扶稳了春雨,单手娴熟驾马往前。
要说四殿下是怎么知道张院判休沐的,这个还要从陛下那说起。原本陛下召见大殿和四殿是有急事商量,谁知宫里有位高婕妤病了,陛下就说让张院判去瞧一瞧,谁知那张院判休沐,陛下一怒之下急事也不管了,自己亲去看高婕妤去了。
张院判听到四殿下登门还有点不敢置信,匆匆穿戴整齐,去门口接见。见四殿下从马车上抱下一个女子,他更惊异了,好在张院判也是见多识广的,赶紧引着四殿下去正院客房。
张院判也不问此女子是谁,都被殿下亲自抱着找上门来了,那身份还能低微得了?张院判只专心把脉,斟酌着下药方。
等嘱咐下人去备药材,张院判才扭头看殿下,就又被殿下脸上那切切担忧和期盼给惊奇到。
张院判非舒妃娘娘那头的人,故和四殿下也来往不多,但皇宫里就这么几位成年皇子,张院判还是知道这个四皇子的。
传闻四皇子能言善战,有勇有谋,还有颗难得的赤子之心。只待人接物方面有些叫人头疼,比如不苟言笑,比如目中无人,比如严肃老成,以及对男女老少,臣子陛下都一视同仁的犀利寡淡。
张院判觉得,今日亲眼所见的四皇子也不尽其然嘛,瞧对姑娘多上心。这隐隐有些肿的眼圈,这是为人家姑娘哭过了?张院判似乎发现了不得了的大秘密,为避免四殿下杀人灭口,他努力将自己的八卦之心藏得严严实实。
他咳嗽一声,引起四殿下的注意。
“怎么样?”
“殿下送来的及时,要再晚一个时辰……”恐怕身体都凉了,“……夫人这是热病,照理说只要喝几副汤药,再捂一身汗,基本隔个三五日都能痊愈。”这怎么还发展到如此严重,都危急性命了。
张院判的话说一半留一半,索性四殿下都能懂这群老狐狸。他问:“为何还不醒?”
张院判说:“夫人有晕厥之症,这是体弱的表现,恐怕是儿时……”养成的毛病呀。这父母当的也够不尽心的了。“不过殿下不必忧心,此症也算不得严重,只要不受刺激,保养得宜也是不容易发作的。”但倘若受了刺激,积压之下,恐怕也是难治根本的。“老臣给夫人施了针,半个时辰后应当就能醒来了。老臣就在外室给夫人熬药,殿下有事可呼唤老臣一声即可。”
四殿下点头。
元良良睁眼,发现是在一个陌生地方,心想阴曹地府也不赖嘛。正侥幸想着,就听到有熟悉的声音唤自己:“醒了?”
转眼看到四殿下,她所有爱恨情仇的记忆就都回来了。只是她感觉自己好虚弱,她该不是要命不久矣,这是回光返照吗?
元良良一瞬不瞬盯着眼前她一直以来都忍不住要心动的男人,看到他,她就难受怎么办?
四殿下看她眼圈有红的趋势,细语问:“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元良良摇头,半晌开口:“殿下,你还在怪我吗?不知晓自己的身份,不尊重皇子妃,不懂皇子府的规矩,也给您添麻烦。”当眼泪盈满眼眶,她转正头,盯着帐顶,深呼吸。
四殿下实话说:“没有。”
元良良不信。
她缓了缓,继续说:“其实良儿知道殿下和正妃才是正经的夫妻,做什么都正常,但良儿还是会忍不住难过和不舍,因为太喜欢殿下了。
要是从选秀那天重新开始,良儿一落选,就带着丫头离开这里,也许也是一件幸事。殿下知道为什么良儿没离开吗,本来是要离开的,得知殿下要……”她哽咽,“和皇子妃成亲,就想说再看殿下一眼,最后一眼。
如果那天落水了,殿下没救良儿应当也是一件幸事。不对,那天是殿下把我推下水的,要是那天殿下不出现就好了。
如果真如话本子里讲的有下一世,到时候良儿一定努努力当个采花贼,在殿下还没成亲之前,把殿下抢走再藏起来。”只能她一人拥有。
四殿下轻笑,眼带温柔:“我的良夫人,原是一个如此不通情达理,如此善妒,如此小心眼的人。”
元良良不生气他数落她了,她跟着笑:“如果良儿进的是二殿下的后院,那么良儿一定会是一个通情达理,不善妒,大方得体的好夫人。”
四殿下给她拉了拉被角:“你话说得太多了,先好好休息。”
元良良将自己的手从被子里拿出来,一下握住殿下的,放在心口的位置:“殿下,良儿舍不得你。我们来世再见了。”
眼角划过最后一滴清泪,她紧紧闭上眼。
四殿下配合道:“好。”
正在外室熬着药的张院判,惊奇到直摇头。他究竟听到了什么?那良夫人还想当采花贼?!还要把殿下什么抢走,什么藏起来?!天哪。关键殿下非但不觉得大逆不道,还似乎很纵容这夫人。
张院判心想,莫不是四殿下和当今一样,也是个痴情种?呃,不,确切的说当今那位是多情种,还是有差的。
...
十日后。
良夫人从四殿下位于西福路的别院又聘聘袅袅回到了四皇子府的菡萏院。
得知此消息的正妃差点被热茶烫到。正妃消息来源还是很多的,是以很快知道怎么一回事。
她心里恨菡萏院的一干奴才竟然敢愚弄自己,更气殿下竟然为了一个侍妾去登了张院判的府门。她入四皇子府以来,所有人都知道四殿下对她这个皇子妃不仅尊重,还体贴呵护,就说四皇子府的后院,哪个皇子会像四皇子一样自律严谨。如今呢,很快谁都会知道殿下宠爱一个侍妾,让她这个正妃如何有脸!
话说那日元良良一番真情实意的表达,她有没有感动殿下她不知道,反正她自己掉了不少金豆子。但现在再让她回忆,就……。
那天她以为她活不了多久,才做了那等冲动之举,后来她又醒过来了,并知道自己不用死了,包括眼下,她只觉得当时那番话是如此的大逆不道。
之后她几次旁敲侧击殿下会不会怪罪自己,殿下给她的眼神都是讳莫如深,令她至今胆寒。
“殿下也真是的,知道我有救了,也不提醒一声。”
春雨想起那天殿下抱着姑娘伤心欲绝的样子,她就觉匪夷所思。一直以来,她都当是她家姑娘爱慕四殿下爱得深沉,如今看来,四殿下也不遑多让哪。“姑娘,不,夫人,殿下虽不说,但都看得出来他对你的心意。”
元良良咯咯笑,她这十天差不多该知道的都知道了。殿下可是为了她痛哭流涕,为了她亲自去找了御医,还有,哪怕她说那等大逆不道的话,殿下都没治她的罪呢。她当然知道殿下有多欢喜她。
“夫人我知道呀,所以夫人我的病才能好得这么快的呀。”
她兴奋地在花丛中翩翩起舞。
对了,还有这十天,殿下可是天天往西福别院跑呢。
“春雨,你去问问殿下,晚上要过来和夫人我一道共进晚膳吗?”
春雨忙着给花叶擦灰,这几日滴雨未下,叶子都灰扑扑的。她想着找调香去问也一样。抬头发现蹊跷。
怎么帮着她一块擦灰的丫头这么眼生?她一数,院里竟然有五个丫头,两个在帮她一起擦灰,另三个也在各忙各的,就是不见调香。以及之前她见过的两个小丫头,印象中还有一个胖呼呼的杂役嬷嬷也不见了。
春雨去看夫人。
元良良得知是她和春雨出府后,院里伺候的人就被正妃以伺候不当,疏忽职守为由打了板子后送去了庄子。
元良良很不想见到正妃,以后她就决定和正妃划清界限。
正妃找她就推说生病不去,正妃要治罪反正有殿下挡着。她现在知道殿下对自己也是有意的,她完全可以为所欲为。可是眼下,她必须登人家的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