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贵人是个好孩子。”
太后抬眼看向齐嬷嬷,“快去请个太医,再去库房将哀家那串祁云寺主持开过光的佛珠赏给梁贵人。”
闻言,齐嬷嬷不由感慨着笑道:“这串佛珠太后平时都舍不得拿出来,还是梁贵人有福气。”
周忻月低着头,指尖不经意揪紧衣袖,眼底一片冷意。
“儿臣还有政务,就先行告退了。”邵谦忽然起身。
王德禄退后几步,赶紧转身撩开内殿帘子,随着圣上迈出内殿,又立即快步跟了上去。
“嫔妾恭送皇上。”周忻月立即屈身见礼。
倒是太后依旧不急不缓揉着额心,垂着眼不知在想什么。
见太后没有什么反应,周忻月只得上前拉住她胳膊轻晃,“梁贵人定是故意的,这才跪了不到一个时辰,岂会那么容易就晕了过去。”
这种娇柔做作的手段她在内宅见的多了,可是父亲每每都会被这种法子骗走,母亲说过,身为正室是绝不可如此自甘堕落,不然就是自轻自贱。
难道就连皇上也不例外吗?
“皇上整日忙于政务,自是需要一个柔情似水的女子在身边伺候,你也莫要时刻端着,主动一些会更加惹人怜爱。”太后拍拍她胳膊。
“可她在太后眼皮子底下使手段,分明是不把您放在眼里,宫中岂能容下这种心术不正之人?”周忻月面上露出一丝嗔怪。
太后余光一瞥,“管理后宫是皇后的事,作为妃嫔你的任务是讨好皇上,早日诞下子嗣才是重中之重。”
闻言,周忻月神色微变,立即跪倒在地,“是嫔妾逾越了,还望太后娘娘恕罪。”
仿佛实在疲倦,太后摆摆手没有说话。
周忻月只能起身退了出去。
齐嬷嬷恰好端着药汤进来,仿佛也猜到了屋里发生的事,一时间只能轻声解释起来,“周贵人年纪尚浅,又是世家大族出身,难免心高气傲些,自是不如梁贵人懂得伏低做小。”
太后伸手接过药碗,混浊的双眼中没有丝毫情绪起伏,“这宫里谁的心气不高,自个压不下,总会有人帮忙。”
“那梁贵人那边?”齐嬷嬷几番欲言又止。
喝了口苦涩的药汤,太后不自觉皱起眉头,“就当给忻月长个教训,不栽个跟头怎么知道收敛锋芒。”
齐嬷嬷点点头,立即又端起一盘蜜饯递去。
此时佛堂外宫人窜动,显然也听闻了梁贵人晕过去一事,但眼神明显透着质疑,莫不是梁贵人耐不住枯燥乏味,这才故意为之?
直到一道明黄色身影出现在偏殿,众人瞬间瞪大眼,赶紧跪倒在地,“奴才叩见皇上!”
佛堂昏暗狭窄,森冷异常,邵谦刚迈入屋子,便看到女子纤瘦的身影躺在地面,烛火闪动间面白如纸。
“奴婢叩见皇上!”
里头两个宫女瞬间跪倒在地,仿佛没想到皇上竟会来此地,一时间不禁心跳如鼓。
可她们也不知道梁贵人怎么好端端就晕了过去,这也才跪了不到一个时辰。
“奴才这就让人将梁贵人送回秀光阁。”王德禄看了看邵谦的神色,跟着连忙往外招手。
望着那张毫无血色的小脸,男人顿了顿,忽而屈身将女子拦腰抱起。
轻飘飘的宛若一团棉絮,风一吹就能随之消散。
她倒是将自己也算了进去。
“皇上……”王德禄眼神一变,跟着立即摆手,“让开让开。”
宫人们赶紧跪倒在两侧,屏住呼吸头也不敢抬,只是心中不由掀起惊涛骇浪。
皇上竟然亲自将梁贵人抱了出来,可见侍寝也是指日可待。
春日风凉,眼看着那浩浩荡荡的龙撵消失在长寿宫门口,周忻月才缓缓从角落走了出来,回想着刚刚看到的画面,神色颇有几分难看。
为何男子都是这般,只喜欢矫揉造作之辈,父亲如此,就连皇上也是如此,难道也让她学那种蛊惑男人的媚术吗?
“主子有太后娘娘撑腰,纵然梁贵人博得圣宠,终究还是敌不过您的。”宫女不由出声安慰。
周忻月缓缓闭上眼,遮住其中一闪而过的讥讽,“我于太后而言不过也是一件物品罢了。”
梁肜是酉时醒来的,床幔遮住了外头大半光束,看到自己所处的地方,她不由微微勾起嘴角。
等到抬手撩开床幔,恰好进屋的彩玉立即欣喜的放下热水,赶紧倒上一杯热水递过去。
“主子您可真是吓死奴婢了。”
她嘴上说着吓死了,可面上却按耐不住喜色,梁肜多半猜到了什么,接过热水喝了口,润了润嗓子,这才跟着问怎么回事。
“您难道不记得了?今日您去给太后抄录佛经,谁知竟体力不支晕了过去,还是王公公亲自送您回来的,跟着太医院的杨院判也来了,只说您近日身子亏虚的厉害,定要仔细休养才行。”
彩玉说着还往屋外看了眼,跟着窃喜的凑过脑袋,“奴婢听说是皇上将您从太后宫中接出来的,不少人可都瞧见了,皇后娘娘刚刚也派人传了话,让您这几日都不用过去请安,就连太后娘娘也赏赐了您一串开过光的佛珠,这回主子可真是因祸得福。”
梁肜笑了笑没有出声,哪有什么因祸得福,不过是见势而为。
太后摆明是想刁难她,想要硬扛就注定会有吃不完的苦头,既然如此,不如逼自己一把。
每日皇帝都会去长寿宫请安,所以哪怕昨夜已经饥肠辘辘,她也强撑着不进膳食,加上早上滴水未进,这具身体势必会撑不住。
如果恰好被皇帝知道,说不定还能引起怜惜,毕竟每个男人都有一种莫名的保护欲,尤其是对一个漂亮女子。
但如果消息进不到皇帝耳朵也不重要,她为了给太后抄录佛经都晕了过去,合情合理太后也会让她回去休养,这样一来对方想折腾自己也得缓些时日,至少给她争取了寻找症结的时间。
至于皇帝为何突然怜香惜玉把她送回来,也许其中是有其他原因,譬如对方不喜欢太后挑选的周忻月,所以故意与太后作对,因此抬举另一个妃嫔。
但也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自己给他留下的印象还不错。
“我说过,只要诚心定能感动太后。”她轻咳一声。
彩玉点点头,“二姑娘先前来探望过,不过奴婢见您未醒,便让二姑娘先行回去了,如今二姑娘定十分担忧,奴婢这就去传个消息令她安心。”
梁肜轻轻点头没有说话,等到彩玉迈离屋子后,不多时常嬷嬷就端着几份吃食走了进来,显然也听到了她醒来的消息。
只是喜色没有彩玉明显,反而透着几分担忧,“主子此举过于凶险,若是落下了病根,岂不是得不偿失。”
知道这点事肯定瞒不过常嬷嬷这个职场老油条,梁肜靠在床头,接过一碗鸡肉粥,唇角微启,“饿一日还是饿几日我还是分的清的。”
长久跪在那抄录佛经未必不会落下病根,更何况谁知道太后给的茶里有没有加东西,她是一口也不敢喝。
“这宫中就是如此,只有博得圣宠,才能令人青眼相看。”常嬷嬷神色凝重。
仿佛想到什么,又往外看了眼,一副欲言又止,“老奴刚刚看见彩玉去了行春宫,先前玥贵人一直守在外头,显然就是想等着皇上过来,再借机分您的宠,恕老奴多嘴一句,虽是一府所出,可人心隔肚皮,您还是要多为自个打算打算。”
也许是她多嘴了,不过彩玉与行春宫走的太近,她也只是想给主子提个醒,莫在自个人身上栽了跟头。
“入宫前父亲多番叮嘱,我与妹妹今后定要相互扶持,作为姐姐我自然要多加照看她。”梁低头喝了口粥,语气平静,“日久见人心,眼前掏心掏肺的人未必就是值得托付的人。”
话落,常嬷嬷脸色一变,立即跪倒在地,“老奴入宫二十余载,宫外已无亲眷,今后也只会在宫中了却余生,主子若是不嫌弃,老奴此生定以主子之志为己任。”
望着神色恭敬严肃的常嬷嬷,梁肜嘴角微勾,一边放下瓷碗,跟着抬手虚扶了她一把,“日久见人心,嬷嬷之心我定会知晓。”
四目相对,常嬷嬷赶紧站起身,跟着立马又拿来一条热毛巾给她擦手。
她在宫中待了数十年,上一任主子还是刚去世的老太妃,只是先帝妃嫔太多,老太妃又不争不抢,临到头就连宫中的太监也敢轻视几分。
这就是人心常态,只可惜老太妃过于淡泊名利,但却不是她想看到的。
故而等到老太妃过世,恰好又赶上宫中小选,她打听了一番,又花钱疏通了内务府,这才被分到了秀光阁。
能在一众世家大族秀女中脱颖而出,她也相信这个梁贵人并非等闲之辈,如今看来她并没有选错,她的主子的确心思缜密能忍常人无法忍受之事。
“我自问并未行差踏错,太后为何会突然刁难,你入宫早,此事还得由你多上心。”梁肜突然叮嘱道。
常嬷嬷赶紧点头,“此事的确蹊跷,老奴定会仔细打探。”
“启禀主子,王公公来了。”
屋外突然传来宫女的声音,梁肜看了眼常嬷嬷,后者立即扶她起身,顺势穿好衣物走出内殿。
此时王德禄正站外殿,旁边的小太监手里还抱着一个长盒子,看到女子出来,随即立即低头,“奴才叩见贵人主子,圣上念及贵人平时乏闷,故而特意令奴才送来几份经书,还望能让贵人解乏。”
随着小太监端来一个长盒子,常嬷嬷赶紧上前接了过来,沉甸甸的看起来有些重量。
梁肜微微颔首,“有劳公公跑一趟了,圣上挂念,嫔妾必定不辜负圣恩。”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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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特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