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里一天冷过一天,皇后自从十六那日说身子不好免了请安之后,身子似乎一直不太好,隔三差五地免掉请安。
不用请安,这让谢寒汀很开心。所幸她的开心不会写在脸上,不然皇后凤体欠安她却那么开心,事后皇后可能饶不了她。
谢寒汀每日叫人将东偏殿薰得暖暖的,窝在里头钻研作画技巧。从前她也是作画,不过是画下来而已,如今她好像心中对画多了些理解,也多了一些兴趣。
萧擎宇几乎每日都会过来看谢寒汀的画,在他的强烈要求下,谢寒汀答应他不再每日烧掉自己的画作。谢寒汀的画技眼看着一日比一日进步,萧擎宇为此又给谢寒汀送了许多名画和画谱,东偏殿快放不下了。
年底萧擎宇实在很忙,暂时停掉了话本的创作。好在谢寒汀一心扑在作画上,没什么心思看话本子。
转眼便进了腊月,皇后已经连续三日免了请安了。即便是妃子们去请安的时候,皇后的脸色看上去也十分不好,宫里甚至有传言说皇后得了不治之症。
这日,萧擎宇在宜兰宫用了午膳,便去看谢寒汀上午作的画。
冬日正是梅花盛开的时节,谢寒汀画的正是梅花。
萧擎宇这些日子已经将夸人的话说得滚瓜烂熟了,每日都能说出不重样的来。当然,谢寒汀的进步也是巨大的。
而且萧擎宇发现,两人在讨论画作的时候,谢寒汀的话会多一些,人也要活泼些。于是,他越发每日都要拉着谢寒汀看画,论画。
两人正说到历来谁画梅最好的时候,赵泉进来报说长平公主来了。
萧擎宇没让长平进来,而是吩咐赵泉跟她说,让她回凤仪宫等他。
“我晚上再来。”萧擎宇低声对谢寒汀道。
“嗯。”谢寒汀应了一声,长平公主找到宜兰宫,想必是皇后的事,谢寒汀对萧擎宇的安排很满意。
长平公主一直等在宜兰宫的正殿,见到萧擎宇从偏殿出来,立马迎上去,娇声唤了一声:“父皇!”
“回凤仪宫再说。”萧擎宇淡淡地说道。
长平公主委屈地撇撇嘴,却不敢违背萧擎宇的意思,跟在她父皇身后离开宜兰宫。
“父皇,您怎么不去看母后!”长平公主走到半路还是忍不住对萧擎宇说道。
“谁说朕没去看她了。”萧擎宇道。
长平撅着嘴小声道:“母后都病了那么多天了,听说父皇几乎都歇在宜兰宫,都不多陪陪母后。”
萧擎宇没回话,据他所知,皇后生病一开始是真的,后来一直病着恐怕不是真的。他一直没管,是想看看她到底又想耍什么花样,没想到把长平招了过来。
对于长平公主,萧擎宇心里还是疼爱的,毕竟是自己第一个女儿,若不是看在长平和太子的份上,萧擎宇早就废后了。
长平公主见她父皇不回话,觉得他心虚了,又说道:“父皇也过于宠爱谢贵妃了,父皇您这种行为在寻常人家可就叫宠妾灭妻了。”
“你说什么?”萧擎宇语气有些重,“看样子罗家没有好好管教你,竟然敢来指责朕了。”
“父皇,儿臣没有。”长平忙可怜兮兮地撒娇,“儿臣错了,儿臣就是看母后病了一个人孤零零的好可怜,才口不择言的,您不要和夫君还有公公说。”
“你倒是怕他们,不怕朕。”萧擎宇语气有些无奈。
凤仪宫中,皇后正躺在床上,脸色蜡黄,寝殿里一股药味,床边的案几上还放着半碗没喝完的药。
“娘娘,皇上和长平公主来了。”云珠向皇后禀告
皇后顿时眼睛瞪大了:“长平不是回府了么?怎么去把皇上找来了?”
“恐怕又去过淑妃那了。”云珠小声道。
云珠话音刚落,萧擎宇和长平公主就进了皇后的寝殿。
皇后看了一眼长平公主,见她似乎还很得意,心里越发对这个女儿灰心。
“母后,父皇来看您啦。”长平公主浑然不觉自己又被人当枪了,开心地说道。
皇后撑着要起身,被萧擎宇制止了:“病着就躺好,不必在乎虚礼。”
皇后虚弱地道:“皇上,臣妾无事,政务要紧。长平,你不是回府了么,怎么又去找你父皇过来?”
长平这会儿不敢说她去找过长乐了,只笑着说:“儿臣想父皇了嘛。”
“快回去吧,瑾儿正是要人照看的时候。”皇后实在不想女儿动不动往宫里跑了。
长平见她已经把父皇叫了过来,觉得自己使命完成了,便行了礼退下了。
萧擎宇站着离床半丈远的地方,皇后见萧擎宇并无半分关心她的意思,心灰意冷。这半个多月,皇上就只有三十那天来看过她,似乎完全不在乎她的生死。
皇后一行泪滚了下来,将头扭到一旁。
“哭什么,既然病了就好生养着。”萧擎宇语气平淡地说道,人并没有往前一步。
“皇上,臣妾还能见到太子吗?”皇后颤抖着道。
萧擎宇眉头微皱,莫非装病是为了太子?
“何出此言,太医不是说无大碍么。”萧擎宇冷冷地道。
“皇上,您当真不能原谅臣妾么?”皇后边哭边道。这么多年来,她只做过那一件错事而已,为了这件事,她对皇上宠谁,疼谁,封赏谁都忍了,让了,可这么多年,皇上还是不原谅她,一年一年地冷着她。
萧擎宇愣了片刻才想起皇后说的是什么,脸色越发冷的难看。作恶的人竟然用这种方式来求人原谅,那就越发不能原谅。
“病了就好好养病,莫要想那些没用的。”萧擎宇说完便走了。
萧擎宇离开凤仪宫时正好遇到了太医院的太医,便将其叫住,道:“三日内若是治不好皇后的病,提头来见。”
太医闻言惊出一声汗,忙磕头承诺三日内必当治好皇后。
此太医姓常,是皇后的心腹太医。他进了凤仪宫便将皇上说的话告诉了皇后。皇后本就因为萧擎宇的态度而伤心恼火,听了常太医的话之后,越发气恨难消。
“罢了,既然皇上都这么说了,常太医多费心了。”皇后道。
常太医松了口气,他最怕皇后还是执意要装病。
三日后,皇后果然大好了。于是宫里又有了皇后装病的传闻,因为传得有鼻子有眼的,皇后大发雷霆,发落了好几个太监宫女。如此一来,虽然没人传了,大家心里反而都确信皇后就是装病。
皇后大好,谢寒汀又得每日早起去皇后请安。
皇后病过一场之后,好像脾性也变了,从前面带端庄的笑,如今总是冷冷的。于是后宫的人又开始传皇后见贵妃受宠,学贵妃的脾性呢。这下彻底把皇后给惹怒了,直接处死了好几个传话的宫女,太监,受牵连的跟是多达三十几人。特别是淑妃身边的人,被处理了一大半。
这么些年来,皇后为了像皇上表明自己确实已经为当年毒杀韩侧妃母子的事后悔了,对后宫的妃嫔也好,宫人也好,都是宽爱有加。像这次这样一下子发落了那么多人,还是头一遭。
皇后这一番发作,谢寒汀心里还是怕的。别人正是拿她做筏子去激怒皇后的,可见皇后心中对她定也存了极大的不满。
萧擎宇发现,他来宜兰宫的时候,谢寒汀表现得越发冷淡了。即便萧擎宇和她谈论画作,她也是一副提不起兴致的模样,平日里作画少了,甚至给她看他写的话本,在她脸上也看不到期待了。
萧擎宇感觉自己多日的努力,一下子又付诸东流了,不免也有些心灰意冷,加之年底事多,萧擎宇一连几日都没到宜兰宫去。
谢寒汀感觉日子又回到了从前,清净的日子,让她更觉得舒心。
黄莺见皇上一连几日没来宜兰宫,有些不淡定了。背地里对偷偷与白鹭道:“真被姐姐说中了,皇上果然哄不到娘娘的心,你说娘娘到底为什么啊?”
白鹭叹道:“谁知道呢,皇上对娘娘的好,我们都瞧在眼里的。先前一些日子瞧娘娘似乎要松动了,这会儿出了那档子事又回去了。”
“要我说,娘娘大可不必害怕皇后啊,皇上明显更宠爱娘娘。”黄莺小声道。
白鹭连忙呵斥道:“这话你也敢乱说!”
黄莺撇撇嘴:“本来就是,再说了,皇后不是很怕皇上吗?当年皇上要越级封娘娘贵妃,皇后都不敢不同意。”
“你知道什么!尽瞎说。”白鹭瞪了黄莺一眼。
“嗯?莫非你知道什么我不知道的?”黄莺眼睛都亮了。
白鹭不肯说,黄莺却一个劲地缠着她,白鹭被她缠得没办法,只好开口了。
“看在咱们多年姐妹的份儿上才告诉你,你可千万不能和别人说!传出去是要掉脑袋的!”白鹭正色道。
见白鹭这般严肃,黄莺顿时有点不敢听了。有时候,知道的越多越危险。
“要不……你还是别说了,我怕我管不着这张嘴。”黄莺讪笑道。
白鹭白了她一眼:“只次一次,这次你要是不听,下回我可不会说了。”
黄莺一咬牙:“那你还是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