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斗 第38章 第 38 章

锦游掉入鬼沼，手腕上传来恶心黏腻的触感，无数粘稠的恶意和怨念扒住了他的四肢，想要将他向更深处拉去。

锦游试图调动全身鬼力来抵抗这股力量，却惊讶地发现自己的鬼力在一点一点被鬼沼吞噬，想要将锦游完全同化留在这里。

挣扎是没用的，留下来陪我们吧。

无数带着诱惑的低语声在锦游耳边响起，锦游伸出手想抵抗，却迟迟聚不起弱水。相反，随着鬼力的逐渐消失，锦游的身体变得越来越沉重，意识也越来越模糊，眼皮几乎要合上。

这样…不行，阎…百川…

困意像潮水一样涌上锦游心头，周遭一片黑暗，耳边的声音也逐渐变得安静。锦游闭上眼睛，他应该是快死了吧。

生死之间，锦游仿佛想起来泽仙湖清可见底的湖水，想起宜锦的小鱼河灯，想起那只小鱼木雕，想起…阎百川。

只可惜在死之前，他也没敢开口告诉阎百川，告诉他…

黑暗的鬼沼中忽然亮起一粒火星，锦游微微眯眼，努力睁开眼想看清那是什么，越发现那火星离自己越来越近，锦游下意识向前方伸出了手，想要触摸那粒火星，却被人抓住了手紧紧地拥入怀中，强大的鬼力和煞气瞬间将锦游包裹，隔绝了鬼沼的觊觎。

锦游意识回笼，下意识抬起头，喃喃喊着他的名字：“阎百川…？”

阎百川将锦游抱在怀中，低声应了一句：“我在，我们一起出去。”

锦游环住阎百川的腰，闭着眼睛无力地靠在阎百川的胸膛上。明明是危险至极的地方，锦游心里却有种奇怪的安心。好像只要有阎百川在，世上所有的问题都能迎刃而解，因为阎百川永远会站在锦游这边，让锦游成为他那唯一能为之豁出命的“例外”。

强大的鬼力和煞气暂时抵挡住了鬼沼的侵袭，阎百川趁机抱着锦游冲出鬼沼，刚一上岸就将人小心地放在地上，颤抖着将他有些黯淡的魂体拥在怀中。

锦游抬起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刚想张口说些安慰的话，却感受到了自己背后阎百川拥着自己颤抖的右手，忽然有些想哭。

阎百川用刀这么久，和鬼同归于尽时手都没抖过半分。

锦游心里所有的委屈霎时涌了上来，不管不顾地紧紧抱住阎百川，把头埋在他怀里，声音沙哑地说：“我怕。”

阎百川抬起手掌揉了揉锦游的发顶，声音里的恐惧还未完全散去，却尽量稳着声线安慰他：“别怕，我来救你了，就是我死了也不会让你出事的。”

锦游忽然用力推开阎百川，伸手打了他一巴掌，红着眼睛颤声问他：“你胡说些什么！阎百川，你到底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你是不是…”

锦游剩下的话再也没有机会说出口。

阎百川捧住锦游的脸颊，手指轻柔地拭去了不知何时流下来的泪水，就这样吻了过去：“笨蛋，因为我喜欢你，比喜欢世界上所有人都喜欢你。”

锦游一愣，继而挣扎着想骂他说谁是笨蛋，但随着阎百川的动作，锦游挣扎的力度却越来越小，直到听到裴无极的咳嗽声才推开阎百川，红着脸转过身去。

裴无极本着非礼勿视和非礼勿听的想法，早就已经悄悄噤声为刚刚互通心意的二人留出空间，奈何他左等右等，这两人还是没有要分开的意思，这才…咳咳。

正事要紧，裴无极拿出掌门令牌给阎百川，言简意赅地说：“钥匙。”

怎么又是这块令牌？锦游怀疑地看着阎百川，阎百川竟然也不惊讶，十分自然地收起了裴无极的掌门令牌，手刚从乾坤袋移开就被锦游揪住了耳朵：“哎哟，疼！轻点轻点。”

“你们两个瞒着我什么了，那块令牌不会是什么定情信物吧。阎百川，你敢跟我玩脚踩两只船这一套？！”锦游拧住阎百川的耳朵，故意说出定情信物这样的话逼他和自己说实话。

裴无极一脸惊恐的后退两步，冲锦游无助地摇了摇头，急匆匆的唤出飞剑走了，踩着飞剑的背影似乎都有些凌乱。

“你看给他吓的，连剑都御不稳了。”阎百川揉揉自己发红的耳朵，和锦游讨饶：“上次在忘剑峰禁地里，我和他聊了一些事情，其中有一件和涤尘相关，就是这枚掌门令牌。”

锦游知道那枚掌门令牌，当初在拦坟山时裴无极就给过阎百川，只不过后来到了忘剑阁就还回去了，这有什么奇异之处？

阎百川耐心地和锦游说了那次谈话的内容。

不久前，忘剑峰内。

阎百川：“这里当真封印着我的涤尘吗，裴掌门？”

裴无极看着阎百川，忽然移开了目光。阎百川长叹一声：“果然被我猜中了。以你的性子，就算和玄阳子打起来也不会拿别人的贴身兵器作奖品，怎么可能会把涤尘拿出来。那些修士自己贪心，就以为你和他们一样也觊觎这把刀。”

裴无极没说话算是默认，阎百川对他的感观又好了一些，但仍打趣了他两句：“也亏得你想出这个幌子，还能将宁致远他们都骗过去。说起来，你在这阵里到底放了些什么？”

裴无极没作声，直接当着阎百川的面撤去了封印，里面封印的正是他当初逃出上元门时那把已经断裂的剑，洗华。

阎百川一愣，忽而放声大笑：“你竟然也学坏了，谁教你这么玩的。”

裴无极却忽然扭过头直直看着阎百川，言下之意，和你学的。

阎百川一噎，怀里却突然多了一块令牌，赫然是裴无极的掌门令牌。阎百川拿起掌门令牌问他：“给我这个做什么？”

裴无极手指抚过洗华，将阵法恢复原样，答道：“幻藏山，涤尘。”

哦？涤尘竟然又被他放回了幻藏山，那他手上这枚令牌难道是？

裴无极点头：“钥匙，还你。”

阎百川却将东西又丢了回去：“来都来了，我要光明正大地把属于把我的东西原原本本的拿回来。”

锦游听完恍然大悟，原来寻回涤尘的钥匙，裴无极早在拦坟山就给过他们了，那确实是要好好收着。锦游松开手指，正想问阎百川他们接下来去哪，却见阎百川身形一晃，竟又跌坐回地面上，怎么会这样？

锦游在阎百川身边蹲下，鬼力探进阎百川的身体，却像一滴水掉进了沙漠一样毫无回应。锦游心下大骇，阎百川的鬼力没了！

阎百川显然比他更早发现自己身上的不妙，却还是故作轻松的对他说：“鬼力嘛，攒攒就又回来了，刚好之前比武累死我了，总得让我休息一下吧？”

锦游不接话，扶起阎百川默默走着，心里还记着往南走和凌云他们汇合的事。阎百川知道锦游在默默生气，一时却也没有其他办法。鬼沼能够侵蚀鬼力，那时要救锦游，只有以浓厚的煞气和鬼力混合作为掩护逼退鬼沼的恶念，燃烧鬼力才能将人带出。

只不过短暂失去鬼力而已，怎么能与锦游相比。

锦游和阎百川二人走走停停往南边走出了些，周围景色也发生了一些转变。南边的阴气比之原先显然少了许多，周围的草木也更加旺盛，时不时伴着两声虫鸣。

阎百川鬼力尽失，暂时也无法吸收鬼力和阴气来恢复，起码要度过一段时间的虚弱期。这种情况下，两人也不敢贸然前往幻藏山打开封印拿走涤尘，万一有其他修士在那里就糟了。

两人计划找到一处地方歇息，却在不远处发现了一座有人打理的寺庙，走近发现上面竟然写着明光寺。

“明光寺不是在忘剑阁北方那边，怎么会在这里，我们应该没有走错路吧？”锦游有些怀疑自己，阎百川却没做声，看着里面走出来的人叫出了名字：“慧则大师。”

“阿弥陀佛，老衲法号慧则，二位可要进来歇息歇息？”慧则大师是明光寺的上任主持，自从十年前将主持之位交予慧明大师之后便消失了踪迹，没想到竟在这里遇到。慧则须发皆白，看向二人的眼中似有慈爱，邀二人进寺休整。

锦游并未感受到慧则的恶意，加上阎百川确实需要好生修养，锦游犹豫之下还是答应了：“那就叨扰慧则大师几日。”

躺进宁静的禅房中，锦游的心也稍稍安定下来。

阎百川躺在榻上睡得很沉，似乎累极了。锦游坐在他旁边，修长的手指按着他的太阳穴，看他在睡梦中舒展了眉头，反被阎百川下意识握住了手。

锦游想将手抽出，又怕将阎百川惊醒，只好任由他握着自己的手，坐在床边等他醒来。

阎百川醒来时已是傍晚，发现自己的握着锦游的手时，还不要脸的抓着他的手凑到唇边亲了一口，被锦游拍了一把手背。

“既然醒了，你有没有什么想和我说说的？”锦游看着阎百川，一副势要挖出他所有隐瞒自己事情的样子。

阎百川叹了一口气，知道自己这回是瞒不下去了，拉着锦游坐在自己身边，认真地说：“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锦游抬起头看他，问出了一个问题：“你是不是早就认出我了？”

阎百川没想到锦游第一个问题会是这个，但还是坦诚回答：“是。”

果然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