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斗 第3章 第 3 章

“你到底还记不记得路，六棱雪境有这么远吗？”锦游紧了紧身上新买的大氅，略有抱怨的跟在阎百川身后。

“我说你啊，一只鬼还怕冷，让你回珠子里泡着你也不愿意，让人知道了不得笑话你。”雪山的路本就不好走，这人…鬼不老实呆着还一直问东问西，学人买了个大氅还是嫌冷。阎百川知道他是在血玉珠里呆的久了，又没来过六棱雪境，忍着寒冷也想在外面看看。

但是锦游裹着大氅缩在一起跟在后面看起来真的很奇怪。

锦游伸手挥散被冷风夹带来的雪花，跟在阎百川踩出来的脚印后面慢慢走着：“我又没来过六棱雪境，当然好奇了。对了，你要找的那头白毛狼叫什么来着？”

阎百川在原地站定，抖掉身上的雪，回头提醒锦游：“那叫寒霜银狼，你刚才的话被他听见能气死。”

传说寒霜银狼一族只出没在雪原深处，通身毛发银白，周身常年萦绕着寒气。阎百川也是意外得知它们的栖身地在六棱雪境，这次来找的老朋友正是一只寒霜银狼。

锦游正要开口再反驳两句，忽见阎百川眼神一厉，推开锦游的同时，赤红的刀刃已经出鞘，电光火石间弹开了锋利的狼爪，刀刃相接间爆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哟，看来当年的小狼确实长大了。”阎百川饶有趣味的看着面前无一丝杂色的狼，战意已经彻底被点燃。

“少废话！当年约好十年之后和我打一架，结果你死了！你知道我在这等了多久吗！”银狼口吐人言，说完微微弓身，下一瞬又攻了上来。阎百川侧身躲开狼爪，耳边留下一道转瞬即逝的霜痕。他的速度很快，但阎百川更快，脚步辗转腾挪间，没有一道攻击能真正伤到他，悠哉的像在…逗他？

银狼怒吼一声扑了上去，却被阎百川抓住破绽，一脚踢在腹部飞了出去。

“好了，架也打了，气也撒了，该说正事了”阎百川收刀，走到他面前伸手：“死了十几年，我有些账要跟某些人和鬼算，需要你的帮忙。赢闯，跟着我有架打，有肉吃，来不来？”

赢闯变成人形，拍开阎百川的手：“来，怎么不来！你要是再敢在我打赢你之前被别人杀了，你就是变成鬼了我也要再杀你一回。”

赢闯的人形是个白发的少年人，身上的装扮借了人类猎户的样子，眉眼深邃凌厉，眼里有种从不服输的倔犟。

和阎百川打完架后，赢闯冷眼看着一边的锦游，质问：“刚才就是你说我是白毛狼？来打一架！”

锦游古怪地看他一眼：“不打，你脑子里是不是除了打架没别的东西。”

赢闯心中不爽，走近准备强行找他打架，刚靠近锦游就被阎百川拦下：“好了，都是自己人，打什么打。”

赢闯皱眉正准备说什么，忽然用鼻子嗅了嗅，上下打量锦游，恍然大悟：“原来是条鱼，怪不得一股鱼腥味。”

锦游裹着大氅的手一顿，挽起袖子就准备打架：“你这白毛狼胡说什么，谁有鱼腥味了！”

“谁是鱼说的就是谁。”

阎百川皱起眉头，啧了一声：“你们两个再吵我就走了。”

阎百川手一指赢闯：“他叫赢闯，以前部族被人偷猎，我赶到的时候就剩下他一个，顺手救下来了。”

阎百川说得简略，但实际上寒霜银狼的皮毛外观上佳，披在身上风雪不侵，是炼丹炼器的好材料。这些不知怎么传了出去，哪怕它们生活在遥远寒冷的六棱雪境也还是被人盯上了。赢闯开了灵智，被其他狼保护了起来，这才活到了阎百川来的时候，甚至名字也是他帮忙取的。

锦游听完后若无其事地整理好袖子：“这次就算了，要是有下次一定要你好看。”

赢闯哼了一声：“谁不知道阎百川最讨厌鬼，怎么会和你混在一起。”

阎百川死之前见鬼必杀的作风无人不知，偏偏身边还跟着一条花里胡哨的鱼，怎么看怎么别扭。

锦游得意地昂起下巴：“谁让我是他救命恩人呢。你说，当年你被那个水鬼暗算掉进阴川的时候，是不是我把你捞上来的？”

赢闯看着阎百川明显没有反驳的意思，意识到锦游说的话可能是真的，心里也悄悄多了几分改观。

见二人冷静下来，阎百川问赢闯：“现在不化冰还能采吗？”

赢闯摇头：“不好采了。你死的这些年雪原渐渐热了起来，不少精怪都往雪山更深的地方去了。你采它干吗，又不能吃。”

这狼崽子一天到晚就惦记着吃。阎百川示意他看自己的刀：“你看它像涤尘吗？”

赢闯看了一眼他身后的刀：“不像。”

“不像就对了。我要把刀拿回来，还要帮秦广找什么打开上下界通道的办法，少几个帮手。这人比较特别，手上没点她想要的好东西是钓不出来的。”

赢闯哦了一声，从前襟掏出一块不化冰递给阎百川：“那给你吧，反正我也用不着。”

锦游看着有些无语的阎百川，知道他和自己想到了一起：“你小子不是说不好采吗，怎么自己还偷偷藏着一块？”

赢闯理所当然的回答：“是不好采啊，你们也没问我有没有。”

“这就够了。赢闯，帮我闻闻上面的气味，看看在哪个方向。”阎百川摘下脖子上的血玉珠递给他，赢闯指着锦游脱口就要说出：“这不是鱼…唔唔！”

阎百川眼疾手快的一把捂住他的嘴：“除了他之外的气息。”

赢闯被捂住了嘴，唔唔的用手指了一个方向。

东方，宁国的地盘。看来那人还是一样，喜欢混到普通人里找乐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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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国，柳城，珍味楼。

“确定是这吗？”阎百川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看着狼吞虎咽的赢闯问道。

“嗯嗯。”赢闯吃得头也不抬，锦游看着眼前只剩下骨架的烧鸡，摇了摇头抬手招来小二，又添了几道菜。

也不知道这人以前吃的都是些什么，吃相这么难看。

赢闯吃饱已经是一炷香以后了，只见他拍着肚皮，脸上露出满足的表情：“原来人做的饭这么好吃，以前在山上都没什么吃的。”

锦游嗤笑一声，骂他天真：“这是酒楼，做菜难吃可要关门了。但也不是所有人做菜都好吃，起码你身边那个不是。”

阎百川斜他一眼，面色不改：“我烤鱼烤得可好了，你想试试？”

锦游懒得理他，拿出扇子装模作样地慢慢摇着：“一个能吃，一个爱喝。你们两个最好能想点赚钱的法子，我可养不起你们。”

阎百川放下酒杯：“马上就有了。小二，这城里最大的赌场在哪？”

小二脸色犹豫，锦游行荷包拿出一粒碎银子递给小二：“随口一问罢了，不必紧张。”

待到小二面带喜色收下银子，立即变得知无不言：“多谢客官。柳城虽也有些赌坊，但要说最大的赌坊，那必定非南平街的通天赌坊不可。”

“通天赌坊，难道这老板真有通天的本事不成？”锦游揶揄两句，小二却故作神秘的点头，低声说：“听说老板和城主有点关系。”

“那就是它了。赢闯，你去帮我个忙，去这赌坊里找个人。”阎百川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看着赢闯。

赢闯点头：“可以。长什么样？人太多的话不好分辨气味。”

阎百川笑道：“放心，你只要进去赌坊，找里面声音最大押钱最少的人，那一定就是她。”

赢闯起身，发现阎百川和锦游都没动，纳闷的看着他们两人：“你们不去？”

阎百川摇了摇桌上的酒壶：“喝完就去，不耽误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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赢闯自小长在山上，虽然也见过些人，但从没来过赌坊这种地方，一踏进去就立马捏住了鼻子。

他是狼，嗅觉比一般人灵敏。赌坊里的人鱼龙混杂，汗臭味混着不知谁带来的吃食的味道，在狭窄逼仄的空间里直往赢闯鼻子里钻，赢闯差点把刚才吃的饭都吐出来，臭得他在周身唤起一阵寒风才好了一点。

声音最大，押钱最少，赢闯仗着身高环顾四周，没发现阎百川说的人，反倒看到一个输完了钱，正被赌坊的护卫丢出去的人。饶是如此，那人从地上爬起来后脸上一点害怕的意思都无，赤红的眼睛里都是疯狂，站在赌坊门口大喊：“让我进去，我还能赌！我能赢的，只要一把，只要一把！我还有老婆孩子可以押，那可是个男娃！”

赢闯摇头，他是狼，不明白为什么人会喜欢赌。

正在这时，赌坊里面一桌忽然爆发出一阵大笑：“哈哈哈，居然是我赢了，一本万利，愿赌服输哦！”

赢闯挤到桌前，看到一个十四五岁模样的少女正坐在赌桌前拍手称快：“没想到我只押了一钱银子，能赚回来十两，大哥可真是慷慨！”

被她称为“大哥”的中年男子此时正怒目圆睁的看着少女，一拍桌子：“少废话！刚才要不是你一直大声喊着押小，信誓旦旦地说能听出来骰子的点数，我能押十两银子吗！今天你不把钱给我吐出来，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少女笑得婉转，只是笑意始终不达眼底：“大哥这话可就不对了，我要有这本事，还能在这儿赌钱吗？说不定是我运气好，老天眷顾我呢？”

说一个赌徒运气不好，大概比杀了他还难受。

中年男子握起拳头，暴起的青筋像毒蛇一般覆在手背，阴狠地看着她：“你是说我运气不好？”

少女却不为所动，脸上的笑容没有一丝变化：“典妻鬻子，大哥怎知这不是你的报应呢。”

中年男人再也忍不住，抬手就要给少女一拳，却发现自己的双腿动不了了。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的双脚不知什么时候盖上了一层冰霜，将自己冻在原地。而且这冰像有意识似的，正在慢慢往他腿上攀爬，连周围的人都没放过。

少女这才从赌桌上站起来，抬手从桌上拿走了一钱银子：“今天的热闹看够了，老板，我这就走了，可别来找我麻烦哦。”

周围都是普通人，她这一手本事，哪有人敢找她的事。

眼见她就要离开，赢闯闪身拦住她，开口：“阎百川找你。”

少女表情变都不变：“人都死了多少年了，还敢拿来骗你姑奶奶，让开。”

赢闯动也不动，就这么站在门口堵她的路，少女双眼微眯，却发现寒冰似乎对他不起作用：“哟，还是个同道中人。实话告诉你吧，先不说你是不是在骗我，今天就算是他本人来，我也…”

“看来这块不化冰没用了，赢闯，走吧。”阎百川抱臂斜斜靠在门口，语气没有半点生疏：“变成这幅样子，专门来赌坊里挑些无可救药的赌徒找乐子，你这爱好还真是一点没变啊，”

“凌云道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