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街走巷过几个弯我就分不清东南西北了,最后还是赵晚成在前面领路。
我们脚下踩着清冷的月光,身后的喧闹仿若隔世。赵晚成紧紧拽着我的手,即便知道逃不出白仁语的手掌心,我们依然向往自由,脚下越来越快。
白光从天而降,正好砸中我头顶心,我当场懵了,眼前一片闪,那小家伙歪着脑袋看着我们。
换做平时,看到阿猫阿狗我都要上去使劲撸两把,这样可爱的小狐狸怎么能放过?但它是白仁语的宝贝,万一我中了头彩,岂不要被他活活拉走?
酝酿了许久的计划,眼看走到最后一步,不能被打断。
我露出一副穷凶极恶的面孔,唬它离开,没想获得了反效果,小家伙表现出明显对我感兴趣的意思,一步步靠近,最后一跃而起,迎面扑来。
我一把接住,使出扔铅球的力道,将它甩了出去:“走你!”
隐约间听到一声尖叫,赵晚成瞪大了眼:“你不喜欢小动物吗?”
我拉其他的手:“已经有你了,其他的养不起。”
我们开始朝着城门方向跑,身后嘈杂声紧逼,回头望去,老大一群人在追,再抬头一看,好家伙,那玉面狐狸正浮在上方笑嘻嘻。
它什么时候又跟过来了?扔能扔多远?刚才就应该开个大脚,直接把它踢飞。
原本打算趁着这次花灯节,将赵晚成偷偷放走,与他约定在一个除芳宁山之外的地方见面。我自己留在尚善宗,装模做样地教白仁语一些“仙法”,等时间一到,自然醒过来,就可以彻底脱身。
世界那么大,能去的地方很多,只要不回芳宁山,白仁语就很难再找到我们。
可如今计划被打乱,下次不会再有这么好的机会了,得想办法把这讨厌鬼甩开。
我们成功跑出城,可那狐狸还紧紧跟着,我终于相信它是白仁语派来监视的,最后一咬牙,拉住赵晚成低声说了句:“你快跑,头也不回地跑,千万别回芳宁山,不管到哪,我总能找到你。”
他难过地看着我,不肯松手,不管我怎么推他。
我急得直跺脚:“只有这种方法才能彻底摆脱那个混蛋,你懂不懂?”
他把我抱进怀里:“我不可能把你交出去,谁也不行。”
那只狐狸落在我肩膀上,使劲扯我的衣服,想要将我从赵晚成怀里扯出来。我怒火中烧,一把捏住它的脖子,它被我捏得直翻白眼,周身的白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暗淡下去。
“该死的,都怪你!”
那群人终于追到,将我们团团围住,姑娘们见是我抓住了玉狐狸,暗自神伤,又见我一副要杀掉它的架势,顿时义愤填膺起来,纷纷上来抢。
我将它朝半空一抛,那小家伙被我掐个半死,喝醉酒一样上下沉浮,姑娘们便像狂热的追星族一样,在下面拼命伸手抓,推推搡搡,到最后竟扭打起来。
我心情好些了,踮起脚尖看。终于有人抢到狐狸,发出兴奋的尖叫,赵晚成拉着我躲在看不见的角落。
白仁语真的会瞬移,他的出现让所有人安静下来,获胜者抓着狐狸小心翼翼地走到他跟前。
可怜的小家伙遭受这般蹂躏,已经昏死过去。白仁语大袖一挥将其收走,上下打量起抢到狐狸的姑娘。
那女孩也是胆子大,估计是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向他讨赏:“我赢了,公……公子带我去看锦绣云海吗?”
白仁语笑了,让人有种黑白无常来捞人的错觉,他一笑别人就都笑不出来。
“这只狐狸可是用千年灵药一点一点喂大的,给你弄成这副模样,该怎么赔我?”
姑娘吓得面色惨白,连着后退,哪里还敢再提赏赐的事?
所有人都看出尚善宗宗主心情很不好,以他为中心三米以内的区域瞬间退得一个人不剩。
我对着赵晚成小声嘀咕了一句:“快看,黑白无常要来收人了。”
谁知竟叫他听见了,径直走过来,停在我们面前:“它选中了你,为什么不接?”
我悄悄退到赵晚成身后:“我没看中它,不想接。”
估计是第一次有人敢这么跟他说话,白仁语沉默了好一会,才用压抑的声音说到:“修仙者有远远高于普通人的寿命,法力无边,上天入地无所不能。我是万万没想到你最终会选择一个……怪物?”
当说出“怪物”两个字的时候,我真想冲上去给他两拳。
赵晚成捏紧我的手。
白仁语抓住我另外一只手,举到半空,大声道:“我宣布,今晚的获胜者是这位于姑娘。”
周围鸦雀无声,谁胜谁负都在尚善宗宗主一念之间,规则是他定,随时可以改。他把我往身边拽了拽,扭头问:“我带你去看锦绣云海?”
赵晚成又把我拽了回去:“我们一起去。”
原本以为白仁语会拒绝,没想他一口答应了,单手一招,马车从天而降,带着冷飕飕的阴风扑在我面门上。我说不出哪里不对,心里一阵慌。
“要不你留下吧,在这里等我。”
我的提议被当即拒绝,赵晚成拉着我径直走向马车。
车内的宽敞远超我的想象,它被施了法,宛如一间两室一厅,地上铺着柔软的毛毡子,头顶漏空的窗吹进来徐徐的风。
地暖外加新风系统,好高级。
赵晚成始终没松开我的手,我们一同坐在角落里,尽量远离白仁语,那家伙坐在对面,一杯一杯地饮酒,不知在想些什么。
我们又成了他的囚徒。
马车飞在高空,感觉不到一丝颠簸,如履平地,星空向河水一般从头顶流过,我有些疲倦,倒在赵晚成肩膀上:“不要怕,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在你身边。”
他嗯了一声,可眼睛里藏着忐忑与失落,我扭过他的脸,他却逃开视线。
“有话就说。”
赵晚成的暗暗瞥了白仁语的方向:“你明明……可以有更好的选择。为什么?”
说这话反倒叫我有些生气了,使劲在他手背上捏了一把,叫他疼得皱起眉:“在想什么呢?把我往敌对阵营里推,有你这样的猪队友吗?下次可别再说了,我永远站你这边,懂吗?”
对面传来杯子重重敲击在桌面的声音,我们几乎是在窃窃私语,但以白仁语的“功力”,想要偷听轻而易举。
就是说给他听的。
我飞出去的眼刀与对面投过来的冷箭在空中相撞,激荡出一道无形的火花。
“天音山到了,下车吧。”
白仁语起身跳下马车,我们紧随其后。
车帘刚掀开,我就被一道耀眼的五彩霞光狠狠扇了一巴掌,整个人呆住了。
它像一块巨大的宝石悬浮在上方,流光溢彩,覆盖了整片天地,美得让人挪不开眼。
我没去过极地,但极光也就如这般震撼人心吧。
白仁语看见我吃惊的表情,脸色稍有缓和,走到我身边,低声道:“听说天界有比这更美的盛景,一眼都能叫人魂飞魄散,难道仙子从未见过?”
他是在笑我没见过世面?我整理好心态,丢给他一个高深莫测的眼神:“你见过飞机吗?见过地铁吗?见过比山还高的大厦吗?”
他笑了:“期待有一天你能带我一道去长长见识。”
我感到身边空了,再回头已经找不见赵晚成的身影,寻了几圈才在不远处看见一道身影,他独自朝着那片霞光走去,一声不响。
我大声喊他的名字,丝毫没有反应,仿佛我俩之间隔了一道不透音的墙,我向着那个方向追去,想把他抓回来,一股蓝色的火焰平地而起,挡在面前。
我回头瞪着白仁语:“这是什么意思?你在施法?”
他举起双手,一脸无辜:“我什么也没做,这是天音山的结界。”
结界?又一个耳熟且陌生的词,修仙小说我看得少,很多听过却不能理解它们的意思。
看着赵晚成越离越远,我实在忍不住了,向着蓝色光焰走去,即便我在睡梦中被烧死,也会安然无恙地归来,但他绝对不能出事。
白仁语一把将我拉住,显得既生气又震惊:“你疯了吗?往三味真火里跑?当真不要命了?”
我甩开他:“管他几个味道的火,我要把他叫回来。”
我从白仁语闪躲的目光中扑捉到了什么,立刻反应过来:“所以你是故意引我们来的?这一切是你计算好的吗?”
他倒是爽快,交代得一干二净。原来天音山是封印上古妖族的地方,只要体内拥有上古妖族的血脉,不管是谁,来到天音山必会听见先祖的召唤,自己走进封印里去,再也出不来。
按照白仁语的说法,赵晚成是自愿行动,与他无关,要怪只怪他体内的上古妖族血统。
千算万算,最后还是比这家伙少算了一步。他一开始就摸清了我的计划,将计就计地骗我们入朝歌城看花灯,又带我们来天音山,为的就是除去赵晚成这个他飞升之路上一块最大的绊脚石。
我气得浑身发抖,跳起来照着他鼻子就是一拳,虽然没打中,也叫他当场呆住了。
我趁着这机会转头往火焰里冲,他不知在我背后打了什么法术,叫我浑身一阵酸软,但这丝毫没有影响我的行动力。
冲进蓝焰的一瞬间,灼烧引起得疼痛让我控制不住地叫起来,手臂上的皮肤瞬间脱落,但很快又恢复如初,我的身体就在毁坏与修复之间不停拉扯,最终达到一个平衡。
但痛是切切实实的,叫人发疯的。
我疼得想骂人,不顾身后白仁语焦急的怒吼,追着赵晚成的身影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