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小六:“……”
这个笑话一点也不好笑,他瞬间就愣在了原地。
见玄一说的认真,他不由得打了个哆嗦,笑道:“那倒也不必,我若是进了鬼妓院,只怕欠下的债又要再上多一笔,那鬼妓院估计还得再塌上一回……”
他刚入鬼界没多久鬼妓院不就塌过一回么,这次再塌,他恐怕真的要灰飞烟灭才能平息壹青殿那些鬼的怒火了。
玄一拿回来账薄,悠悠地道:“那你便求求老天爷吧,最好让那四只贵能同意,否则……”
还没“否则”完,她便冷笑地“呵呵”了一声,给吓得阎小六又打了个寒颤。
“那个……”
这个的样子的玄一实在吓人,半晌,阎小六磕磕巴巴地道:“那个,我看祁嫣他们还挺忙的,不如我去给她们帮忙吧。”
比起这个凉亭,还是祁嫣那边更安全些,说完,他便跑了,也没等玄一同意。玄一被他逗笑,见无人打扰,又算起了账。
·
走到那些要转生排队的鬼队伍前,阎小六恢复了往日那般遇事不慌、格外淡定的神态,询问道:“请问,可有什么是我能帮忙的?”
闻言,那几只给转生的鬼盛汤的鬼一怔,纷纷放下了盛汤的木勺看向他。祁嫣看看这边排队的队伍,又看看那边熬汤的两个人,想了想道:“要不先生去……”
“不必了——”祁嫣还未说完,便有一个跟她的穿着打扮都一模一样的女鬼站出来道:“这点儿活怎么好劳烦阎公子动手,我们几个还是能忙的过来的。”
这里除了祁嫣外,大家都是鬼界的老人了,彼此知根知底,大家谁不认识谁呢。说罢,她便喊另外几个女鬼,厉声道:“你们几个还傻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点去给阎公子搬个凳子过来。”
那几个僵在原地的女鬼终于有了反应,应了一声匆匆忙忙跑进亭子,跟玄一说了一声,搬了个凳子跑了回来。
阎小六:“……”
他无语了一瞬,心道:“怎么想帮忙不成,反倒像是过来添乱了呢。”
他刚想说要不我先走吧,先前开口的那女鬼便将他摁到凳子上坐下,客气地道:“阎公子若是觉得无聊,不如便坐在这里吧。您坐在这边干不干活都是一样的。”
有玄一在一旁,就算这几个女鬼对阎小六有所不满,也不敢当着玄一的面表现出来。
“……”阎小六又是一阵无语。
难为这个女鬼了,既不想让他动手,也不能博了他的好意,竟想出来这么个办法。如此,祁嫣也就不能再说什么了。
阎小六尴尬的笑了两声,便就在那坐下了。那几个女鬼见他不会捣乱了,又继续忙了起来。
先前与玄一说了许多话,这会儿面前又有许多汤,没坐一会儿,阎小六便觉得有些口渴,询问道:“可否能给我盛一碗?我有些渴了。”
其他鬼只当没听见。
祁嫣一顿,将那碗本就盛好,要递给旁人的汤递给了他,嘱咐道:“汤有些烫,先生慢些喝。”
有一女鬼本想拉住祁嫣,不过未来得及,便就被另外一只女鬼拉开了,那女鬼用眼神示意她别多管闲事,那只女鬼便不敢再开口了。
阎小六未能察觉出旁人的异常,将碗贴在嘴边抿了一口。他还没尝出来什么,便听玄一严肃地道:“阎小六,你吃什么呢?”
玄一的声音由远及近,等她飘到阎小六面前,那碗汤已经被阎小六喝了个精光。玄一顿时觉得脑袋比算账的时候还头疼,只恨自己瞥见的晚了,不然在祁嫣转身的时候她便能拦下那碗汤。
鬼魂河边瞬间就安静了下来,她厉声对那几只女鬼丫鬟道:“谁给他吃的。”
鬼界除了四个鬼王,地位最高的便是玄一了。那几个女鬼吓得瞬间跪在了地上,谁也不敢开口。祁嫣被她吓得哆哆嗦嗦,跪下不是,站着也不是,颤抖着道:“是我,先生……先生说他渴了,我便递给他了……”
一碗汤而已,她本来以为不会有什么事,玄一这个反应只能说明——她闯祸了。
闻言,玄一恨不得给她两巴掌。
半晌后,无奈地叹道:“怪我没跟你说清楚……”
阎小六不明所以地看看玄一,又看看这几个女鬼,有些不懂这些鬼为何会这样。还不等他开口问,玄一便心情复杂地看向他,小心翼翼地道:“阎小六,你可还记得我是谁?”
阎小六纳闷地道:“你不是玄一么?”
她是谁还用问么?难道这个玄一是假的?他这么想。
玄一松了一口气,道:“还好。”不过她还未说完,便感觉到了不对,顿时诧异地道:“你没忘?”
阎小六摇了摇头,道:“我为何要忘记什么?”
玄一能看出他的反应不是装的,以为是转生汤又熬出错了,拿起木勺便要自己喝上一口。只是,木勺还没贴到她的唇边,她就看见了先前喝过转生汤的鬼。那些鬼的状态与阎小六相差极大,喝过汤后已经一个接一个的过了桥,麻木的就像是一群傀儡。
玄一一时无语。
片刻后,笑骂道:“你真是个奇葩。”
骂完,她便将那几只女鬼叫了起来,吩咐道:“你们几个注意些,日后莫要随意让其他鬼喝了汤。其他鬼喝了汤,除了鬼君,便是鬼王也要去人世再走上一遭。此事,万不可再出任何差错。”
到此,就是阎小六也不得不承认了,他确实是个奇葩。
玄一怕他在此处又会闹出什么乱子,交代完便拉上他一起回了庄子。只是这一闲,阎小六便闲了一个月,直到一个月后,鬼界才恢复了以往的模样。又一日,阎小六实在是无聊至极,便寻了玄一问他可否离开。玄一算了算时间,也觉得时间差不多了,那个神官应该已经回了天界,便答应了。阎小六便高高兴兴的背上了背篓,离开了鬼界。
殊不知,在他离开鬼界的那日,便有不少鬼在他背后骂他。
一只鬼,整日里不好好在鬼界待着,总往人间跑做什么!
当鬼当的和人一样,也不嫌累!
做鬼做成这样,还有什么意思!
对于旁人的言语,阎小六向来是不慎在意的。就算祁嫣和玄一以及那四个鬼王殿的几只鬼再三劝阻他留在鬼界生活,可他一旦做了决定,便也就又那么毫不在意的离开了。
三日路程过后,阎小六终于走到了一个城池。这个城池在菩提镇以北,还是戊戌国的地界,城名应当是叫“渊印”。那城门口城墙上写的“渊印”二字,及其显眼,老远就能让人瞧见。
他在这城里转了转,转到下午,便离开了。
这渊印城不知比菩提镇大了几倍,如此他再选择在城中生活,便会多有不便。另外一点,便是他无法在城中寻到住处,若是要掏钱买下别人家的院子,又实在没有必要。
渊印城在往东边走上四五里,便有一处村庄,村庄外的农田早已丰收,麦子已经被人收走,地上躺了许多的桔梗。阎小六心中一喜,觉得此处也不错,便打算就此留下了。
他又往前走了一会儿,便瞧见不远处的山坡上,一个老伯慢慢悠悠的驾着驴车拉着自家的庄稼杆子走了过来。他追过去拦下那老伯,道:“老人家,请问您是附近这个村子里的人吗?”
那老伯的耳朵不太好,无奈,他又说了一边,那老伯才道:“是呀,怎么了?”
他道:“请问,这里是哪里?”
他到这已经有一会儿了,都没看到界碑,便想找个人问问了。那老伯“奥”了一声,道:“这里啊,这里是无印村。你有什么事嘛?”
阎小六有又道:“请问,这附近有无人住的房子吗?”
老伯想了一会儿,视线看向了他过来时一半的小山坡上,道:“那边倒是还空着一间的土地祠,不过已经破烂的不信了,现在没人供这个了,便闲下来了。”
阎小六对他道了声谢,又听那老伯道:“你要是没事,还是赶紧离开我们村吧,我们村每到晚上都闹鬼,已经吓跑好许多个想要留下的年轻人了,不是本村的人,都不敢留下,怕会出事。”
一听闹鬼,阎小六险些没笑出来。此处若是闹鬼,他还能顺路将那鬼送回鬼界,也算是做了一件善事。他对那老伯道了声:“无妨。”又说了句:“多谢”,才在那老伯的叹气声中,走向了老伯下来时的的方向。
那间土地祠建在了半山坡上,被一棵老树遮住了大半间屋子,走进了才能让人发现这间土地祠外围还有篱笆围出来的院子。而这土地祠,竟一点也不像别处的庙,跟那边村庄居住的人家的房子也没什么差别。他走进去仔细看了一番才发现,这间土地祠里竟也没有祭拜的仙家。
那老伯说他们村子闹鬼,那这土地祠便是有其他人收拾过了,后来晚上闹鬼,那些人被吓得害怕,所以离开了。至于土地祠中为什么不再继续供奉神明,可能是供奉了也没有用吧,不然这里晚上也不会在继续闹鬼了。
想明白这件事后,阎小六就开始收拾起了房子。这间土地祠可比北山里边那间好多了,至少房顶还在,屋门也还在,就是窗户被风吹没了。他收拾收拾,便到了晚上,还没收拾完,今日便只能将就了。他将那个门板卸了下来,放到了墙角的一处空地上,晚上便打算在那休息。
只是刚到夜深,那老伯说的我们村闹鬼,就真的应验了——
阎小六才刚躺下,便听见了各种乱七八糟的声音。女人的尖叫,老人的嘶吼,已及孩童的嬉笑和哭闹。那道声音格外刺耳,也难怪外来的人会害怕得第二日就赶紧离开了。
他起身走到门外,确定了个方向后,朝着那些声音追了上去,走到山坡下的村庄时,终于听清了些什么。那孩童的哭闹和笑声,不正是幽都山里的那道孩童吟唱的声音嘛?
村庄里农户家养的狗都被惊醒,纷纷狂吠了起来。那道刺耳的鬼叫声响了半晌,终于停了下来,犬吠声也随之停止。随后,阎小六终于是听清了那孩童吟唱的童谣是什么了。那孩童嬉笑着吟唱道:“红雨伞——,白竹杆——,新妇嫁了个死人脸——;风斓珊——,泪风干——,把酒言欢抽身难——”
而后,又是一阵清脆孩童嬉笑声,声音便越来越远了。
阎小六下意识的就追了上去,想看看究竟是什么东西弄出来的这些,只是追着追着,他就追着那道声音走进了村庄外的老树林里,而那几只吵闹的鬼却依旧不见踪影。
老树林中遮天蔽日,白日里阳光还能透过树叶传进林中,夜晚便漆黑一片,看不见半点儿东西。阎小六又追了那道声音一刻钟后,那道童吟声就彻底不见了,他也走进了老树林的中央,不知道跑出来了多远。他正想着要如何是好,随即,便有一道破空声划过耳畔,好像是有什么利器飞了过来。
阎小六下意识的退后了两步,躲开那个东西,背就撞上了一棵不粗不细的树干。对面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听见他撞在树上的声音,整个东西朝着他的声音飞了过来。只半炷香不到的时间,阎小六就与那个东西交上了手,那个东西不似死物,也不似山林中的牲畜野物,他又朝着那东西踢出去一脚时,突然想起了幽都山里的情况。
难不成是幽都山又开了?
他之前就是在幽都山里听见的那道童吟声,也是在幽都山里对上过一次那个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他当时便询问过那东西究竟是谁,只是对方并未开口。打着打着,他便感觉到了,对方可能是个人,可能并不是一个人,或许是两个或者更多。
阎小六一瞬间就冷静了下来,退让间冷冷地道:“阁下究竟是谁?若与我一样,是寻着那道童音进来的,只怕我们再打下去会两败俱伤。”
此刻,他只求对方是个人,能听懂他的话,不然真的打到明日一早怕是要筋疲力尽。
对方听见他的声音后,果然停了手,然后退后了一段距离后甩出了个火球。这下,两边的人都看清了对方是谁。
“北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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熟人见面,甚是意外,别说是阎小六了,就是对面那俩人,也是出乎意料。
司运看见是他,诧异地道:“阎小六?你怎么会在这?”
阎小六心说“我也很想知道,你们二人为何会在这的。”
司运道:“你怎么不说话了?”
阎小六道:“……我出来采药。”
采药采进林子里,这话说出来谁信啊。不等司运反应过来,他又问道:“北辰,你们俩也是听见了孩童吟唱童谣的声音过来的?”
北辰点了点头,“嗯”了一声,道:“那渊印城恐怕有蹊跷。”
说是蹊跷,不如说是有鬼,只看他能不能查出来了。司运反应过,道:“你不是说出来采药的么,药篓呢?”
“……”
阎小六心道“看来终究是逃不过去了啊”,道:“在外面,我找了个破土地祠,今夜便打算在那边歇下,谁知撞见了鬼,便追出来了。”
这俩人都能寻着鬼的踪迹追出来,没道理他不行。
北辰和司运思索了一番,最终也懒得再寻去处,干脆随着阎小六回了那间破土地祠,明日再做打算。
阎小六寻的那处土地祠,只有一间房,一个屋,仨人便如在菩提镇一般,继续挤挤。
第二日清早,三个人还未醒,便有附近村庄的村民出门农忙,停在了门口。那几个人在篱笆外便看见了屋中仨人的身影,其中一个人“哎呦”了一声,心惊地道:“这土地祠什么时候住了几个人的呀,这大半夜的睡在这,别是让鬼给害了。”
几个村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终是忍不住好奇,壮着胆子结伴进了屋,一探究竟。
等他们进来,土地祠中的仨人瞬间就清醒了。北辰也站在了门口,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那几个人被突如其来的状况吓了一跳。
一时之间,土地祠中尖叫连连,叫喊此起彼伏。
等他们喊够了后,其中一个人睁开了眼睛。瞧见阎小六站在了他们面前,那人哆嗦着道:“你们……,你们究竟是人是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