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道黄泉 第10章 鬼王府中阵中阵

阎小六毫不怀疑，若是他应下“手下”这两个字，槐柳和楝北会当场砍了他。

众人一看刀和剑都收了，脸色缓和了不少。

“各位。”阎小六对众鬼道：“不知各位刚刚过来，有没有遇到一位身着红衣，盖着盖头的人跑过去？”本就将事情闹得这么大了，他干脆将事情挑明，拿到明面上说。一个鬼道：“没看见啊，那人男的女的？”

桑暮道：“不知道。没看见脸。”

本来可以看见，但他们被困在染布里后，就都忘了要掀开“鬼新娘”的盖头看看他究竟是何模样。整屋的大红喜轿，满书房的“鬼新娘”，实则却只有那一个实心的鬼。

弗柳看看阎小六，又看看槐柳，欲言又止。

槐柳黑着脸，道：“你看我做什么？”

弗柳冲他脸上甩了下手绢，扭着腰胯道：“你们几个不都穿着红衣裳嘛。”

“……”

阎小六轻声道：“不是说的我们。”

弗柳笑着道：“我知道我知道，我就是说说。”

说着，又想往阎小六身上贴。槐柳正要发作，转头却看见阎小六皱起眉头，续而不着痕迹的站到阎小六和她中间，不动声色地将她挤开。气得弗柳一直用憋屈的眼神看向他，他却头铁的假装看不见。

鬼堆里的一鬼冲着弗柳哈哈大笑，道：“你说你个便宜货，整日里不是倒贴这个就是倒贴那个，现在遇到硬茬子了吧。你说你都这么大年纪了，还倒贴个什么劲儿？”

“你滚。”弗柳突然变了脸，转身指着那人的鼻子骂道：“老娘这么大年纪怎么了，最起码比你这个整日里只知道吃软饭的强，老娘就是饿死也不会倒贴你。”

鬼王府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不可能惊动不了今日要成亲的鬼王，但那人到此刻都没有出现。阎小六想到了什么，忙道：“我再问一个问题，你们刚刚有没有见过鬼王出去。”

群鬼道：“你在开什么玩笑。”、“鬼王？哪儿有鬼王？”、“我们刚刚过来的时候没看见有人出去啊。”

前来给鬼王道贺的鬼不少，七嘴八舌的一起开口，任谁听见都觉得烦。

楝北也皱眉道：“哪儿来的鬼王，我们追的不是……”

阎小六神色凝重地道：“那人应该便是鬼王。”

他原本没有往那个实心的“鬼新娘”就是鬼王身上想，只是觉得有点儿想不通。鬼王府中的圈套是鬼王设下的，而被鬼王强娶的新娘又怎么会帮着鬼王助纣为虐。被抢去的“新娘”又是一群男子，恐怕那些“鬼新娘”恨他还来不及。

如果那个“鬼新娘”是鬼王，那么一切就都能说通了——

鬼王早就知道了他们想要做什么，所以故意设下圈套引他们上钩，后来跟他们交手，也没有讨到好。而那四顶大红喜轿……根本就不是无缘无故出现的，是那鬼王专门派去接他们的；花轿设下阵法无法从里边打开，也是那鬼王为了防止他们中途发现不对逃跑。

至于刚刚说要布置鬼王府的下人，恐怕也是那鬼王弄出来迷惑他们的一堆幻像，这座鬼王殿里除了那个鬼王，估计就再也没有其他鬼了。而那些误喝鬼魂河水的鬼和无数“新嫁娘”为什么会消失不见？

恐怕不是被那鬼王吃了，就是被他控制了！！！！！

而幽都山里的其他鬼没有发现的原因，无非就是两点：

一是因为事不关己，他们也在食鬼、食人；

二是因为那鬼王用幻像填补了空缺，迷惑了所有人，让这些鬼也不知道自己身边的人是不是实心的。

能在这里成为鬼王的鬼绝对不是个善茬，这里的鬼人尽皆知。

幽都山难以出鬼王，因为此地不知道多少年前就被设下了限制，若想打破这个限制，便是那鬼王一定使用了什么其他人不知道的的秘法……

“各位。”阎小六严肃地道：“请问，那鬼王是不是给你们所有人都下了请柬？”

弗柳笑着应道：“自然是都下了，大家都在城里住了这么多年了，鬼王殿下也不能厚此薄彼啊。”

旁人附和道：“就是就是。”

阎小六暗骂了一句“白痴”，道：“既然如此，那便劳烦各位一块看看，是不是城里的所有人都到了。”

槐柳在传音阵中道：“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阎小六看了眼东张西望、抻着脖子找人的众鬼，冷声道：“那鬼王，应该就在这群人里。”

话音落下，传音阵里的其他仨人俱是一惊，恨不得钻进这群鬼的脸上看出花来。

楝北道：“你怎么知道那鬼王这他们中？”

阎小六道：“刚刚弗柳告诉我的。”

既然幽都山里的鬼都在这，那鬼王又所图甚大，他又怎么可能不来。不管是谁，费尽心思设下这个局，就不会轻易收手。

三个人想想先前弗柳说过的所有话，立刻就想明白了。阎小六思量着道：“我们先前可能一值都猜错了，那鬼王不一定是男子，实则可能是个女子。”

槐柳道：“依据呢？”

阎小六道：“因为女子的存在感，往往比男子更低，不管是在人间还是在鬼界，人们对女子的警惕性往往会更加松懈。而且……”

楝北道：“而且什么？”

阎小六道看了他们仨一眼，道：“而且他娶的‘鬼新娘’都是男的。就算他真的是男子，可能也会扮作女子出现在众人的视线内。鬼的前身是人，既然是人，又有几人不畏惧世人的流言。人会嚼别人舌根，鬼亦会，说不准那鬼王就在人群里盯着我们。”

桑穆脸色铁青，看样子是在憋骂，但还是忍不住骂了声“操”，道：“别让老子抓住他，不然非得把他扔进油锅里转转。”

几个人说着，群鬼接连发出“没有啊”、“都认识”、“他不是在这嘛”的声音。阎小六道：“各位真的确定，所有人都在此处了吗？”

一群鬼不确定的又看了看，“确实都在这啊。”

阎小六不太相信他的话，他总感觉少了谁，可一时间又想不起来。众鬼中突然有一鬼道：“那个弗柳，佩兰呢？佩兰是不是不在啊，她不是往日一直跟你关系最好吗？她怎么没来？”

阎小六顿时就想起来了，原来少了她。弗柳道：“我怎么知道她在哪儿，跟你们一块来的时候她让我先走，说晚点儿来，可能是给鬼王准备大礼去了吧。”

她才刚说完，众鬼身后突然多了道叫喊声，来人喘息着跑到群鬼中，扶着膝盖道：“我说弗柳你怎么又不等我，我不是说让你等我一会儿，我去找件贺礼跟你一块走吗？你怎么又自己走了。”

一鬼点头道：“现在人应该全了。都到了。”

弗柳却反驳道：“你什么时候说你让我等你一会儿了，你不是说让我先走吗，你说你晚点儿到。”她又想起先前的事，道：“还有上次我跟你一块去做脸，明明是你让我先走的，结果你还反过来说我丢下你去私会情郎。怎么就都成我的不是了。”

“有吗？”佩兰道：“难道我真说了？”

她倒是不怎么纠结自己的错，一看群鬼围在一堆，赶紧转移话题问：“欸你们都在这站着干嘛？不是说要给鬼王送贺礼嘛？怎么都在这站着？”

弗柳看见她两手空空，道：“你不是说要给鬼王大人送份大贺礼嘛？东西呢？”

佩兰看看两手，一拍脑袋，哀嚎道：“我的妈呀，我忘拿了，我赶紧回去拿下。”

她转身欲走，刚回身迎头就撞上了槐柳手里的刀。佩兰一惊，杵在原地，“妈呀”一声，一脸惊恐地道：“公子你这是干嘛呀？我就是回去取个贺礼，怎么还动刀了呢？”

槐柳瞥了眼阎小六那边，道：“他说了，今天一个也别想离开。”

“凭什么呀？”佩兰不服气的往前冲了一下，险些撞到刀刃上，退回去离那刀老远，扯着脖子道：“你们凭什么不让我离开，他又不是鬼王，凭什么让我回去拿？”

有鬼站出来充当和事佬道：“要不让她回去拿吧？应该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

槐柳不为所动，阎小六笑了笑道：“不好意思，我们差。”他这噎死人的功夫，有时候可真够旁人喝一壶的。见旁人不出声了，他道：“既然所有人都在这，想来我们找起人来也省事。既然各位这几百年来从来没见过鬼王，不如我们今日便一块见见。刚好我也好奇，那位究竟长什么模样，竟然能这么见不得光。”

弗柳道：“小公子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太懂？”

阎小六温声道：“若是实在听不懂，问问你旁边这位不就是了。”

她旁边正是佩兰。

佩兰当即道：“问我做什么？”

楝北捉住她眼神中转瞬即逝的躲闪，道：“那阁下刚才的眼神是在躲什么？”

“我哪儿躲了。”佩兰反驳道：“你看错了吧。我就是眼睛有点儿不舒服眨了下而已。”

阎小六微笑道：“是，或者不是，阁下又何必反驳的那么快呢，一会儿你不就知道我为何会这么说了么。”

在众鬼疑惑的目光中，阎小六道：“有件事情，我觉得有必要跟各位说一声。这幽都山中的鬼王，就在各位当中。”

“什么？”

“鬼王在我们这里？”

“在哪儿呢？哪儿呢？”

他这一句话如同巨石坠海般，瞬间带起了千层浪花。槐柳道：“你跟他们说这个做什么？”

阎小六道：“自然是浑水摸鱼了。不然幽都山里这么多鬼，我们何时才能寻到‘他’。”

弗柳惊喜的瞧着除了自己以外的所有人，东张西望恨不得跳上房梁去看。不止是他，所有人都在找那鬼王。有鬼高声道：“鬼王在哪儿呢？能不能自己站出来，让我们瞧瞧你究竟长的什么模样，是不是真的跟他们说的似的四只眼三条腿？”

槐柳险些被这只鬼的话笑喷。他算看出来了，这群鬼都是一群怕死又特别爱作死的，就算是让人揍了也是他们活该。

弗柳看了半天，什么也没看出来，对阎小六道：“小公子，那个鬼王长什么模样啊？长得好不好看啊？有没有你好看啊？”

这比较可真是让人不知道该如何回答。阎小六啼笑皆非，道：“不知道。没看见。”

“怎么会没看见呢？”

阎小六道：“那鬼王扮成了新娘的模样，盖着盖头。”

有鬼脑子不太好使，皱着快要打结的眉头道：“不是，那鬼王为什么要和我们混在一起啊，他都成鬼王了，难道还怕我们伤着他呀？”他这话一说完，立刻引起了无数赞同声。

阎小六笑了笑，道：“自然是……为了吞并各位身上的鬼气出山。”他顿了顿，继续道：“而且我想各位应该还不知道，在你们其中，已经有不少鬼早已被他吞噬殆尽，然后又用幻术幻化出那人的摸样，让你们察觉不出。”

“幻术？”弗柳终于聪明了一回，道：“那不就是空心的嘛？身上连血都没有。”

阎小六对她笑笑，道：“没错。”

弗柳突然后退几步，警惕地看着阎小六道：“我可不是幻术变出来的，你们可都能替我作证，就是他。”她抬手一只槐柳，“昨天他还打了我一拳，我鼻血流动的满哪儿都是你们可都看见了。”

槐柳的翻了个白眼道：“没说你是。”

就在这时，人群中突然爆了一句粗口，阎小六听见有人道：“卧槽，你他妈拿拿刀砍我干嘛，老子是人。”一群鬼闻声往那边看，那人话音刚落，另外一边又突然爆发出一阵异动。有人扯着嗓子喊：“我的妈呀，还真是幻术变的。”

喊话的鬼一看事不对，赶紧转身跑，结果不知知被谁绊了一脚，刚跑两步就摔在了地上，嘴里喊着：“救命，别杀我，别杀我。”

桑暮最先听见那边的动静，还不等那个幻术变出来的鬼伤人，反手就将槐柳身上挂着的刀鞘扔出去了。刀鞘穿过幻化鬼的心房，那鬼眨眼间散了。

槐柳看看桑暮，想掐死他。

有鬼惊魂不定，拍着胸脯地道：“老李头这是什么时候没的啊，我们怎么一点儿感觉都没有。”

旁人道：“不知道啊。”、“不知道啊。”模样看起来竟比问这话的鬼还懵。

这下所有人都不淡定不了，原本不相信阎小六的话的鬼也都跃跃欲试，猝不及防给旁边人一拳，专门往旁边的鬼鼻梁上打，几息间场面就乱做一团。这回不用阎小六再提醒，槐柳和楝北也知道动手了。

有鬼看见楝北他们仨的摸样，恐被伤及无辜，还不等他们仨过去就低下头先往自己手上划出一道血印，举着手给他们几个看。边举边叫喊道：“别伤我，别伤着我，你们可得看好了，我可不是幻术变出来的。”见那三人不理，他又把自己手给阎小六看，嘴里一个劲儿的说：“我是实心的，我是实心的，你已经看到了，可不能让他们伤着我。”阎小六听了真是哭笑不得，此时的三人，竟是比幽都山里的鬼王还让这些鬼害怕。

一炷香左右，若大的鬼王府就只剩下二三十个活着的鬼，凡是让被那三人发现的幻化的，都被槐柳他们仨重伤后消失不见。那仨人在群众中转了一圈，全身上下沾满了血腥喂。有幻化出来的鬼奋起反抗，最终也被他旁边的鬼拖住送了命。

“怎么会这么多鬼都是幻化的？”一鬼看完剩下的人，蹲下身蜷缩着身体喊：“我都已经被关进幽都了，为什么不能放过我？为什么不能放过我。”

桑暮上前蹲下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那人却大叫一声，推开人冲了出去。

“疯了。”与那鬼相熟的鬼看着他的背影道：“他疯了，小四疯了。”

可惜旁人对此置若罔闻，除他以外无人关心那个疯了的鬼。桑暮小声道：“要不要追？”

阎小六摇了摇头，看向那鬼跑开的方向心有余力不足的叹了口气，才收回心思对佩兰道：“我是该叫你佩兰？……还是该叫你鬼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