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天的下午六点半,王镜程小宇两人卡着晚修前半小时刚刚好够收拾的时间回到集训地,推开宿舍的门时还在想那两人是不是又去画室了,宿舍安静得很。受视角的影响,王镜走到床边一扭头才发现抱着躺在床上的两人。
王镜:……
这时程小宇拎着装满了零食的书包过来要放东西,没等靠近就被王镜拽走,带回来的所有东西都还大大咧咧摆在宿舍中间地板上,书包往小桌旁一扔,夺门而出。
“你干嘛啊?”程小宇不理解,但也没反抗,一边跟着走一边问。
王镜沉声,面上充满了无语:“……非礼勿视。”
想了想又觉得不妥,停下步子给迟雨发了条消息。
m:下次至少穿件衣服,注意点影响。
m:我都不用问木木,他肯定是迫于你的淫威,你是主使
出乎意料的是对方几乎是秒回,王镜意外的同时又觉得合理,睡前樊林肯定会定个闹钟防迟到。
雨:……你真是我好哥们
后面还跟了个大拇指的小表情。
四人是在画室见面的,老师安排好今晚的任务之后就走了,时不时回来看看这些学生有没有偷懒,进度到哪了,有哪里需要修改。没有老师看着的画室气氛都松弛的多,哪怕其实他们的老师也不是老古董,死板的可怕的类型,而是能跟他们聊得来的年轻人,单单是老师这样的一个身份就已经足够让这群在学校里备受煎熬的艺术生拘谨害怕的了。
画室里一群人一边聊天一边画画,靠近门口的同学在门边放了面不容易被找到的小镜子,专门用来探查敌情及时调整对敌模式,前排靠墙的同学在的位置转头能看见走廊,也是重要的战略部署点。王镜就在这样一个点位上,倒是和他在学校的画室里时一样。
哪怕这个画室有一半都是在这里认识的新朋友,但整天分工明确操作熟练,一看就知道都是学校里的老油条。
樊林四人占据了整个第一排,面前就是挂在墙上的两个转头风扇,最近天热起来,这几个位置可吃香,虽然说风吹的不大,但也聊胜于无。
在这个叽叽喳喳的教室里,他们四个显得格外安静,格外不合群。樊林不说话是因为他本来就不是主动引起话题的类型,加上他也觉得这个氛围很奇怪,在没人开头的情况下也想不到该说些什么。
他扫了一眼迟雨,迟雨正甩笔快速排着线,但从他根本没落在画面上的视线就知道,迟雨也在走神想些别的。
“嗯?”直到迟雨感受到他的注视,习惯性地出声询问,见樊林眼神飘向隔壁不说话的那俩,摇了摇头。
樊林:什么情况?
迟雨:不知道,吵架了?
樊林:不能吧,是不是你们计划失败了啊?
迟雨:我们什么计划?
樊林:……
失策,嘴真严。
放下手机幽怨地瞪了迟雨一眼,樊林叹了口气,扭头主动找程小宇,小声跟他交谈:“怎么了?今晚都不说话,突然想发愤图强了?”
“我……”
他刚开口,樊林就感觉到身边有个热源快贴自己身上了,只见迟雨真的快要趴在他背上,脸还朝着自己的画面看,嘴上说着“只是退远看看画面,你们聊你们的”。
樊林无语,一胳膊肘把他赶走,示意小宇继续说。
而小宇悄悄扫了眼右手边沉默着的王镜,见对方一点反应也没有,稍稍放下心来,根本不知道他刚转头王镜就看他一眼。樊林将这两人的小动作全都看在眼里,默默咽下了还未说出的话。
“木木,镜子说,说,说他喜欢我……”他越说越小声,声音越来越弱,眼睛却一直盯着樊林看,似是想要在樊林的反应中找到点共鸣。
“哦,这样。”樊林回答。让程小宇失望的是,樊林别说是惊讶了,连意外都没有一点,淡定如平常的态度让一直听着的王镜都朝他看了一眼,对上樊林询问的眼神后什么都没说又移开了视线。樊林想了想,觉得直说比较好:“你答应了吗?”
一直没说话的王镜在这时冷不丁出声道:“他没有。”,语气算不上凶,但也不像平时那样带着笑意。程小宇被他的突然出声吓了一跳,见状,他默默松了口气,语气重新柔和起来,柔声问他:“那我再问一遍吧,你答应吗?”
程小宇根本没敢转头,此时眼睛一眨一眨地疯狂给樊林信号示意他救命。樊林无奈,心想这两个就不能坦诚点,一边开口替他解围:“镜子,让他再想想吧。”
他顿了顿,又补上一句:“他比较笨,你要有耐心。”
“嗯,我有耐心。”王镜视线一动不动地盯着眼前背对着他正在微微晃动的人,眼神暗了下来:“我所有的耐心都在他身上了。”
那个背对着他的人又抖了一抖。
*
规定的下课时间后半小时,巡班老师从走廊那头挨个通知到这头,他们才知道今晚的这张画算是第一个月素描课的评审,留底当三个月后三科共同评分重新分班的其中一门科目的作业。
于是今晚下课回宿舍的背景音乐就不是郊区的草虫叽喳,而且今晚一直摸鱼而没认真画画的悲催学生的哀嚎。
樊林一边在脑子里整理着今晚接收到的信息,一边走在回宿舍的路上,分神注意脚下踩着的是石板而不是草坪。
教学楼和宿舍不远,从宿舍出发要穿过一片小树丛,树丛里有一块一块石板拼成的路,但施工时的间距没控制好按照一般的步距,走上两步后,第三步一点会落在泥地和草根上。
穿过小树林后就到教学楼底,他们在三楼上课,而樊林闲时跟迟雨一起瞎逛,发现二楼原先是音乐教室,在二楼走廊最尽头的房间,也就是他的教室下方,是一间钢琴房。
三角钢琴很旧,琴键上的白瓷片都有几块掉落了不知道在哪。樊林随手按了个键,听见钢琴发出的声音已经跑了调。迟雨问他会弹吗,樊林先是一愣,而后笑着摇了摇头。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叫你好几声了。”迟雨的声音把他从思绪中拽回,顺着思路往回顺他才发现自己又发散到跑题的地方去了,干脆都不想了,侧耳听迟雨说。
“我刚刚说,他们俩落在后面了,八成要说点什么事,一会宿舍里只有我们两个。”十二点半的夜间很黑,樊林右手拿着手机开手电筒照明才看得清路,迟雨则趁机牵上他的左手,樊林这个不习惯肢体接触的人也早就习惯了,毕竟这一个月来都是这样的。
手上传来痒痒的触感,他知道是迟雨在捏他的手玩,笑他:“那他们晚上睡觉也会回来呀,就那么点时间,你想做什么?”
“木木,你学坏了。”迟雨正经神色,一脸严肃地说:“你是不是在想什么肮脏的大人的事情?”
“你不是?”樊林笑着反问他。
迟雨也笑了,手上动作自然娴熟地反牵住他的手,两人从双手紧扣变成十指相扣,昏暗到几乎等同于没有的路灯朦朦胧胧的在他们身上盖上一层黄纱,遮掩住紧扣的手,将这一刻的平淡日常永久珍藏。
“我是啊,我是不是你还不知道吗。”迟雨看向他,视线狡然相撞时樊林的心跳骤然间有一些加速。他的手被迟雨牵着,带着胳膊一起前后摆起来,像是幼稚园里一起牵手放学的小孩子。
他看见迟雨的脸靠近他,俯身贴近他的耳朵,耳鬓厮磨间,呼吸将空气烤的炙热。
他听见他说:“我就想成为肮脏的大人,想天天抱你,亲你,跟你黏黏糊糊地呆在一块。想揉你的头发,想捏你的手指,想戳你的脸蛋,想无时无刻看着你。”
他听见他自己的笑声,看着眼前人的脸越来越近,自己主动亲在了对方脸上。樊林笑的时候跟平常差别很大,用迟雨的话来说就是很“生动”,他现在大概能理解是什么意思了。
樊林歪歪头,狡黠地笑着,说:“那你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