轨道 第34章 梦

回去的大巴车上睡倒了一大片，原因无他，明明是打着外出写生的名头，可真的在写生画画的学生根本不存在于这个画室，从写生选址就能看出来这群学生安的什么心，甚至连带队老师——老林自己都玩疯了。

樊林原本只是沉默着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景色，大概是是在状态不佳，不知不觉他就睡过去了。

他好像做了个梦，梦见自己回到了过去，成为了小时候的自己。

“樊林，”一道女声将他从思绪里拉出来:“快点，送你去数学老师那里之后妈妈还要赶着去公司，别耽误时间。”

沉重的书包里面除了马上要上的数学课，还有其他几门课程的书本。今天第一节课是妈妈送他去老师那，这堂课结束之后的第二节、第三节、第四节……就都需要小樊林自己坐着公交车往返。

书包被妈妈利落地挂上他的双肩，小樊林抓紧了书包背带，情绪低落。

今天是他最好的朋友的生日，前两天朋友邀请他到家里做客一起过生日，小樊林高兴坏了，一双小鹿眼睛闪亮亮的，下一秒又低落下来，他说:“对不起……我得问问我妈妈。”

结果当然是拒绝，林鸢女士听到“周末”这两个字的时候就打断了小樊林后面的话。她说:“樊林，周末你需要去上课。”

小樊林委屈巴巴的低下头，“哦”了一声就回自己房间继续写作业了。

第二天回到学校，小樊林的朋友刚到班级上就从他口中得知了他没法去给自己过生日的噩耗。朋友先是撇撇嘴，看着比小樊林还委屈。不过这个表情只存在了一小会，他像个小大人一样拍拍小樊林的肩膀，笑的特别开朗:“没关系！我都猜到啦！给你这个！”

说着，他从一直在怀里抱着的书包里小心翼翼拿出来一个小盒子递给小樊林。

小樊林:“这是什么？”

朋友笑的更加开心:“是蛋糕！只不过只有小小的一块，是我拿零花钱偷偷给你买的。”

那笑容像是会散发光芒似的，看着那样的笑容，沮丧的小樊林也开始有些激动，睁大了圆眼睛看着朋友拆开小盒子上的丝线。

“今天我们俩先悄悄把生日过了，周末的那一场是用来应付其他人的，不要让别人知道哦。”

悄悄的，过生日。

小樊林还记得当时他有多开心，开心到特别丢脸的在好朋友面前哭了出来，最后朋友一边笑他一边给他擦眼泪。

想到这里，小樊林握紧书包背带的手也松开了，脸上不自觉笑了起来。

“你在笑什么？”妈妈一边坐上驾驶座开动汽车，一边奇怪地问他。

小樊林眼睛狡猾的眨了眨，说:“没什么，我想起来昨天的作业我做的很好，老师应该会夸奖我。”

小樊林看着窗外向后略过的树影，车子似乎并不是在驶向补习班，他疑惑的看向妈妈，却发现驾驶座上坐的竟然变成了许久未见的父亲，严厉的母亲正坐在副驾驶，按着手机，给她的助理发送一条又一条的长语音。

“真是的……最近太忙了，年底就是事多，没完没了。”

“忍忍吧，也快过年了。”

“是啊，得赶在过年前忙完这些破事。”林鸢顿了下，扭头对樊林说:“这个月晚上我就不回家了，你自己照顾好自己。”

樊林对上母亲的视线，她的脸跟刚刚已经不一样了，多了些细小的皱纹，看着年龄大了些，但还是一样的疾言厉色。

“老爸呢？”从车玻璃上，樊林看清了自己现在的样子——十五六岁，他记得这个时候的自己已经很少说话了，有话都藏在心里。

“老爸我也要出差了，忘了？是不是最近压力有点大啊。”

父亲的视线通过后视镜传递过来，他看樊林确实神色郁郁，语气里也带上了些担忧:“别太累了，有什么心里话就跟爸说。”

“跟妈就不能说了？”母亲冲父亲扔了个白眼。

“好好好跟你说，不过啊你可别嫉妒，我儿子可还是跟我更亲。”说着说着他就忍不住笑，浑厚的笑声搭配上母亲的白眼和一个沉默的他，异常诡异的氛围里竟然还有一丝意外的和谐。

樊林默默在心里吐槽。

照这个样看的话，今年他又要自己过年了。

这不是第一个他自己度过的春节，可以说这是常事了:一个人贴春联、一个人收拾家里、一个人做年夜饭、一个人吃、一个人看春晚，看到好笑的地方哈哈大笑几声拍拍沙发，才想起来并没有可以分享笑点的人，然后等春晚结束，一个人睡去……

他不知道这还能不能算是个年，总之他一直是这么过的，偶尔父母能跟他一起过年，他反而觉得不习惯不自在。

他撑着脸，面无表情的想着，车窗外景色还是快速的略过，并没有因为他的目光而做多停留。

樊林拿出手机，快速的敲了句话发给他的好朋友:

“璟宝，今晚方便收留我吗？”

跟在这句话后面的，还有一个生日蛋糕的emoji。

*

樊林睁开眼睛时，第一个感觉是搭在他脸颊上，还在不停造次地捏他脸的一只手。

还没等他向手的主人传去一个怨念的眼神，他先看见了在他正前方，从前面的座位转过身，趴在椅背上盯着他看的程小宇。

何其熟悉的画面。

“……你们干嘛。”樊林默默开口。

“木木，你今天好奇怪。”程小宇说。

程小宇抬抬下巴朝他身边的方向点:“喏，你都没有骂大雨哥。”

顺着方向看过去，樊林才发现迟雨一直用一种戏谑的眼神看着他笑，而且直到现在，猪蹄子还在捏他的脸。

“你……”

刚要开口，樊林才注意到他戏谑笑着的原因。

他的头还靠在迟雨肩上。

“！”

樊林一个弹射起步，脸上顿时就变了颜色，红通通的，没说完的话哽在喉咙，视线也不敢再看向某人。

偏偏程小宇还在啧啧调侃他:“我都说你有问题了，脸那么红，你们俩还眉来眼去的没完没了。”

迟雨比还在别扭的某人先开口:“别瞎说。”

“切。”程小宇翻了个白眼，转回去掐睡着的王镜的脸玩了。

世界突然变得沉默。

迟雨的视线慢慢移向樊林，挑着眉，像是在等待对方先开口说些什么。

说些什么？

答案是不知道，因此樊林也沉默着。

两人就这样一言不发的对视着，约莫一分钟后，樊林终于坚持不住，带着脸上还未褪去的羞红的红晕别过脸避开视线。

迟雨无奈的叹了口气，揉了把他的小卷毛，轻声开口打破沉默道:“要不要再睡会？”

樊林不是很想回答这个问题，这会让他想起他刚刚是怎么睡的——靠在迟雨的肩膀上睡的。

也不知道是迟雨怕他撞到车玻璃主动把他扶过去的，还是他睡着了就这么不要脸自己贴上去的。

他还在纠结这个问题，别扭了一阵子他才回答:“……不用。”

迟雨深知他这种擅长用胡思乱想把自己搞乱的性格，耸耸肩，说:“没关系，放松点，我又不会吃了你。”

“……我又不怕你。”樊林有些不服，镇定自若地对上迟雨的视线，从容淡定面无表情地说。

嗯，从容淡定，如果忽略他的小动作的话。

这话一出，他发现某人脸上快要平复的红潮又一次翻涌而起，手指紧紧抓着安全带的小动作也被迟雨看在眼里。

迟雨挑眉。

他发现这里有个小朋友，真的很好面子，死要面子活受罪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