轨道 第28章 海风

兜风，骑着摩托车兜风，绝大多数男生都会觉得又帅又拉风的事情。

樊林一直也都是这么觉得的，骑在车上看着边上的绝美风景虚化成一副被吹花的油画，看见树木向自己身后飞驰而去，柔风顺着耳廓拂过，留下呼啸着的风声在身边回响。

唯一跟预想不一样的是，他坐的是后面。

……也差不多吧，反正我也不会骑。

上车时，迟雨长腿一跨坐上软皮车座，拿着头盔往他头上一扣，勾着嘴笑的有点痞帅的感觉，对他说:“我建议你抱住我的腰。”

“我不，跟个小姑娘似的。”樊林也跟着跨上去，身体后仰，双手撑着车尾的引擎，觉得不稳又换了个姿势，“镜子跟你一起的时候他也会抱着你吗？”

随着他这句话，迟雨脑子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幅画面:他照常骑着车，王镜也是平常温柔知性的微笑，然后他们两人紧挨着坐着。后面的王镜一副贤良淑德的小娘子的模样抱着他，侧脸贴在他的后背上，他带着他四处兜风转悠。

噫……

迟雨嘴角抽了两下，这时候差点脱口而出一句“他敢？” 话到嘴边又给吞回去了。

“那你小心点，看你轻的，感觉一加速你就能掉下去。”

“哪有那么夸张。”

迟雨没说话，回头看他一眼确定他坐好了，直接把油门拧过大半，一两秒后直接拉满。

“？！”

后座的樊林猛的朝后一仰，发出一声闷哼，条件反射地抱住了前面触手可及的某人的腰。

“噗嗤。”得逞的某人没忍住偷乐了一下，笑出了声音。刚开动的引擎声有点大，樊林本来是听不见的，但正巧他抱着他的身子，与呼吸不同的，胸腔的震动他感受的一清二楚。

樊林拍他一下:“笑什么。”

“好好好。”

迟雨默默放慢了速度，专心的开车。他也能感受到挨着他身子的樊林的呼吸起伏，其实他还是很兴奋的嘛，呼吸都那么用力。

路上等红绿灯的时候，有只黑蓝色的漂亮蝴蝶扑棱着翅膀飞过，也不知道怎么就停在了樊林的鼻尖上。

他惊奇的看着眼前静止的蝴蝶，屏住呼吸缓缓伸出手，然后疯狂扒拉身前的迟雨。

迟雨拿出手机给他和可能是喜欢他的蓝色大蝴蝶拍了张照，直到红绿灯到时间了，樊林才恋恋不舍地用手指戳了下它让它飞走。

他们去到了海边，这座沿海城市最大的魅力就是这片蔚蓝的海。海浪像花一样一簇一簇的在沙滩上绽开，岸边的小孩踩着水，相互泼水玩，直到殃及一起搭建好的城堡才再次统一战线，回复和平状态。

迟雨把车停在石栏后的人民公园里，没往沙滩靠。他怕一堆沙子卷进车里对车不好，再说沙滩附近还有不懂事的小孩出没，就算这是迟望那个家伙的车，他也不忍心让它遭受如此非人的折磨。

“这竟然不是你的吗？”樊林有点意外，“我一直以为是你的，这骚红像是你会用的，够拽。”

他竖着手指甩了两圈钥匙，一合掌把钥匙握住然后揣进口袋:“没到年龄，我十二月份才过生日，不过我会骑，成年就去考证，之后再买个我自己的。”

这句话樊林用他精简的语言简化成两个短句，但每句都是一个重点:

一，这一路过来包括一会儿回去，他的司机是无证驾驶。

二，迟雨生日十二月。

“那你买个什么颜色的？”他们两人肩并肩紧挨着，慢悠悠地往海滩走，“也买个明红？亮是亮了点，不过确实挺符合你气质的。要不然就是深蓝了，像你——”

“成熟沉稳？”迟雨抢答道。

“——表里不一，深井冰。”

“……”

迟雨快步往前走了一段，做状要甩开他。樊林在后面看这人像小孩儿似的撒娇，无奈的笑了下，追上去牵上他的手，叫他慢点。

海风凉丝丝地扑在脸上，身上，带着海水的特有气息，既清新又自然而然。

早上海滩的人不多，他们在海水沿岸的地方，顺着这条浑然天成的海岸线行走。鞋袜都脱在石栏边的水泥路上，他们都挽起裤腿，光着脚踩在被海水浸泡地松软的泥沙上。

偶然看见长的完整又漂亮的贝壳海螺樊林还会把它们捡起来，像小孩像大人展示宝物一样捧着给迟雨看，还要睁着大眼睛看着他。

真是不知道他们俩谁更像小孩。

“木木。”迟雨在一个没人说话的空点叫他。

“嗯？”

迟雨转过身倒着走，看着身后他们两人猜出的并行的脚印和狂奔而来的海浪，抬起胳膊抱着后脑，悠闲惬意极了。

“你喜欢这里吗？”

樊林跟他相反地微微低下头，想了一想，他刚直到自己要来到这个陌生的故里的时候，就像大战来临似的拼了命的拒绝，打心眼里不想要这样的生活。可直到现在，他已经在这条路上走了许久，再回头看时才能发现，唉？其实这样安逸的日子过得也还不错。

樊林觉得自己永远都会是一个害怕于表达的胆小者。

“以前不重要，现在不一样了，现在……很喜欢。”他缓缓的说。

“以前吧，就总觉得到哪里都是一样类型的一批人，差的地方还会更糟糕，唯一能让我觉得好点的就是我两边都不归属的那几天日子，觉得谁都无法左右自己，很自由，不过过了几天之后就觉得无聊了。”

“刚开始会害怕认识新的人，毕竟我以前遇见的人基本上都不怎么样，就有一个合得来而且人很好的，我们现在也还是很好的朋友。”

海风吹在身上的感觉真的很舒服，舒爽到能让他彻底放松下来，给予身边的人百分百的信任，跟他说些对别人绝不会说，甚至他的父母都不知道的心里话

“我吧……一直也没告诉你们，我有个小秘密。”樊林抬头对他笑，“不过我现在也不打算说，以后八成也不会说。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事，而且现在已经很好了，没必要回忆以前的事了。”

他迎着他的目光，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语气更加坚定与满足:“现在，我很喜欢。”

“喜欢这些同学，喜欢画室里的大家，喜欢你们几个朋友，都喜欢。”

迟雨语速不自觉放缓了些，声音更加温柔起来:“那你想家吗？”

“……”

樊林一时间犹豫了下，闭上眼在心里权衡了下。迟雨还跟刚刚走来的一路那样，牵着他的手领着他走，也会带他避开脚下的尖锐贝壳。

被搁置在一边至今没有在意的事情现在被发现了，与其说是忘记更不如说是早就习惯了。事实就是他的父母从那天来过一次后，再没有过一次关心问候。

樊林可以理解他们忙，自己也有作为大孩子的懂事。可是真的会因为这个耍小性子太幼稚了，樊林一次又一次把自己的想法压在心底，不曾开口。

这大概也跟他会有这样的性格有关吧。迟雨想，永远沉默的去看，去听，而很少自己去说。

其实他可能确实很不成熟吧，确实有时候跟个小孩子似的。

再次睁开眼睛时，他眼里出现了些许水光，眼尾有些发红，享受了极大的委屈但不知道找谁倾诉的孩童，也像强撑了太久之后悄然无声地发泄的大人。

“我家本来就在这啊。”他低着头，但迟雨感觉他好像是笑着，大概是苦笑吧，“走的人又不是我。”

他停下脚步转身抱住了他。

被抱住的一瞬，眼泪夺眶而出。迟雨能感觉到肩骨处的一瞬冰凉，但也就这一下，他连哭都是压抑着的。

“大雨。”

“嗯。”

“我想家了。”

*

这是他们最后一次外出散步游玩，时间一天天的过去，后面的每个周末都被写不完的卷子占领，迟雨找了个靠谱有能力的补习老师，需要支付的薪水只是结束课程后的晚饭时间由迟雨来做顿饭给他。

樊林发现迟雨手艺不赖还是因为有次看见镜子的朋友圈，发了张一桌子美食的图片，碗筷沿白色大理石桌面的边转了一圈，长方形桌面的两处拐角还放了大瓶的饮料，看起来没占到多少位置，岌岌可危。

画面下方还从侧面伸出来一只比了个耶的手，看起来应该是个女生。

是迟秋妹妹吧。樊林猜测，所以这是在迟雨家里。

这条朋友圈配字是“叔不在家，大雨说简单做点。”

当晚回校晚修的时候樊林就闲聊着问他:“你会做饭啊？那你那天怎么不给我露一手，还要凑合着吃我煮的简陋版鸡蛋面。”

迟雨理直气壮的回复:“你又没叫我做，你自己要做的啊。”

“那你下次做给我开开眼，当补习费了。”

“行，多大点事。”

这会儿都快临近期末了，程小宇晚上在宿舍里补作业的时候还会急得焦头烂额，樊林已经习惯了他有些咋咋呼呼的性格，很寻常的主动翻身下床去帮他复习。

除他之外的那俩就很平常心，完全不在乎考的好还是不好，这会儿正放学前最后十分钟的自习课，镜子因为离得近自动默认成传声筒，神态自若的问他俩晚上要不要去校外吃饭。

“行啊，我都可以。”樊林潇洒的“飞”完最后一笔，合上笔盖的时候发出一声清脆的响。

“我也是，都行，那就出去吃！找隔壁班那俩借走读卡，吃什么你们定吧？”

镜子嗯了一声，凭着自己是最后一排不引人注意，光明正大走出教室后门去找隔壁班的兄弟借走读卡，经过窗口就像明星走红地毯似的，微笑着跟坐窗边的同学打了个招呼。

”去去去。”隔壁班传来的声音甚至能被樊林听见，然后镜子就拿着几张卡回来了。

“通关文牒到手。”镜子把手上的卡一张张发给他们，下课铃正巧这时候就响了，“走吧，朋友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