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石飞是否愿意相信自己的前生跟桑天禄相识,他都必须要承认了。因为直播课上,出现了他的名字。
直播间里,史鸿德放下手中的资料,布满皱纹的双眸看着镜头。那眼神温柔又悲哀,仿佛立在他面前的并不是直播设备,而是那个千年前的他自己。“你们想要‘鬼老师’,我没有本事让他回来。但我想起来了很多事情,他出现后的每一天,我的记忆都会苏醒一部分。今天以后,我不会给你们讲课,我会给你们讲故事。讲一个真实的爱情的故事。”
一般故事的开头都是从新皇登基开始的,这个故事也不例外。
桑嘉瑞作为皇后的长子,从小就被捧上了储君之位。所以当人们看见坐在龙椅上的他时,一点都不感到意外。可只有居高临下的他知道,这些人的心里,真正希望坐在这个位置上的是另一个人。那个人就是他同父异母的亲哥哥,桑天禄。
“皇上如今刚刚登基,朝中又没有什么人。属实不易啊。”千年前的凌贞太后还风华正茂。虽然她已是当朝太后,又是两个孩子的母亲。眉眼中的妩媚跟那些年轻女子相比却毫不逊色。那馒头的华翠还给她填了一丝雍容。
都说男孩都会像母亲多些。桑嘉瑞也不例外,他是凌贞一手带大的。无论是说话语气还是神情,都跟自己的母亲如出一辙。好在如今有这身龙袍在,能减一减他身上的媚态,增添了一分英气。“今日史鸿德丞相的眼神朕也瞧见了。若他不是百官之首,朕真想当时就给他个谋逆的罪名发落了去。”
“万万不可。”凌贞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语重心长道:“史丞相不仅是百官之首,他为官半生,威望极高。如今朝堂之上有一半都是他的同党,若是皇上今日当真发落了他。那这身黄袍今日穿上的,今日也就可以脱了去。”
“可总不能让他一直骑在朕的头上吧。母后不是不知道,他素来喜爱桑王。甚至还想将自己唯一的独女许配给桑王。”
史鸿德的这个心思凌贞也是知道的。她抿了一口茶,欣赏自己太后服饰的袖边。好不容易熬到了这一天,她绝不能让一个小小的丞相翻了天。“若是当真让这门婚事成了,他们亲上加亲。到时他必然会全力辅佐桑王,那我们就当真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可今日母后也听见了。那些文武百官一口一个‘兄友弟恭’的,分明就是在提醒朕当了皇上别忘了桑王。若是丞相来提,朕也只能同意这门亲事。不然他们还不知道要如何揣度朕的心思呢。”
闻言,凌贞却一扫先前的郁态,转而勾起了唇角。“皇上莫不是忘了而是先皇对你们的教导?凡事都有两面性,史鸿德疼爱他的女儿不假。可若他的女儿当不了桑王妃,他也不会退而求其次,让自己的宝贝女儿当个侧妃不是?”
“母后的意思是……”桑嘉瑞似乎有些开窍了。
凌贞咬了一口桂花酥,慵懒地靠在椅背上,“新皇登基,犒赏群臣。可不要忘了前朝的重臣啊。”
“母后是说冉正阳?”桑嘉瑞眼睛一亮。
“与其让史鸿德先开口,不如皇上先发制人,给桑王指一门婚事。冉正阳怎么说也是个藩王,不算委屈了桑王。朝中那帮老家伙想必也说不出什么。”
听自己母亲说完,桑嘉瑞一拍桌子,露出那稚气未脱的笑意。“对啊,朕怎么没想到?那冉正阳远在兴朝,就算他有心帮桑王,也是鞭长莫及。”
“而且哀家听闻那冉正阳虽有两子,却只有一女,疼爱的很。前朝他经历了那么多,甘愿去兴朝当个藩王,可见对榆宁可谓是失望至极。让他的宝贝女儿嫁过来……”
“他自然怀恨在心。而且他们如今在荒蛮之地,想必也沾染了不少当地的习气。他女儿就生长在兴朝,定然融入不了榆宁的生活。而桑王是个重礼数的。必定看不惯那乡野丫头的做派,也不会疼爱。若是冉正阳知道了自己女儿在榆宁受苦,必定比将怨气撒在桑王身上!”桑嘉瑞越说越激动。
看着他这样,凌贞也跟着笑了起来。“总之这门婚事对咱们有百利而无一害。”
“朕这就去拟旨!”
“等等。”凌贞叫住了他。“不管怎么说,他毕竟是你哥哥。还是当面说吧。”
桑嘉瑞点了点头,“母后说的对,儿子终究太稚嫩了,没有母后思虑的周全。”
冉家虽然远在兴朝,但在榆宁的威望丝毫没有因为距离的原因而减弱半分。尤其是冉正阳,身为前朝重臣,若不是他的辅佐,前朝的皇位都不知道是由谁来坐的,更不用说如今的桑嘉瑞了。
而且他老年得女,宠爱的程度比史鸿德更甚。
冉家的男儿可谓是枭雄辈出,别看他们离得远,威名早已传到榆宁。
冉正阳有两子一女,虽然儿子英年早逝,可机缘巧合下,他又再战场上捡了一个男娃娃,也算是补上了那个失去的儿子。不管是那个离开的二子,还是如今的双男,对冉家唯一的这个女丁都宠爱有加。
有传言说冉正阳一直想让自己的女儿嫁给自己的养子。什么来路不明,什么尊卑有别。这些在冉家都不值一提。只要唯一的女丁冉云韶高兴,他们就算把天反过来也并非做不到。这就是兴朝冉家。
所以当得知自己要娶冉云韶的时候,桑天禄也愣了一下。但不管他桑王如何威名赫赫,也是皇命难违。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表示出自己的诚意,亲自去兴朝提亲。
不同于榆宁的纷杂,兴朝简直就是一片世外桃源。这里牛马羊跟人生活在一起,在草原,在山间,肆意追逐。
这里的美景还有欢声笑语平复了桑天禄的心。
他心中一直以来有两个英雄。一个是他的父亲,也就是先皇。还有一个就是冉正阳。
冉正阳离开榆宁的时候他还小,却也已经懂事了。他知道虽然这位英雄名义上是个藩王,其实就是一种好听点的流放。
这位英雄是忠心,可他的本事实在太大了。若说如今的桑王权倾朝野,那当年的冉正阳绝对就是可以凭借一己之力,将整个洼国翻个天的人。
先皇也怕啊,哪个当皇帝的能不疑心。可他还是念及旧情,没有处死,也不能处死这位英雄。只能给他一块封地,给他的藩王的名号,让他带着全家老小去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好在,这里很美。这里没有榆宁的尔虞我诈,勾心斗角。这里到处都是欢声笑语。在这里,听不见算计,侧耳能听见的只有风声。
桑天禄深吸了一口气,得知自己心中的英雄生活在这种地方,他心里多少也能有些安慰。虽然他不曾怪罪过自己的父亲,可并不代表他没有怪罪过皇族。
他知道这次提亲的难度很大,冉正阳是个出了名的耿直性子,想必不会给自己什么好脸色。不过他也不会在意,毕竟换做是他,得知自己的女儿要嫁到那么远那么危险的地方,也不会愿意的。何况,冉家二子就是死在了榆宁。
这里没有什么权贵,冉正阳住的地方也不同于皇宫的奢华,更像是个大一点的院子。当然,身为藩王,他的“院子”也不能太差。好歹要比得过榆宁的酒楼。不过也就只有这样而已了。
“什么?!赐婚?!不可,绝对不可!”果然,就如桑天禄所料。在得知自己的来意后冉正阳一拍桌子,连圣旨都没看,就拒绝了这门婚事。
要说冉正阳还有一个值得敬佩的,曾经在榆宁他也是丞相,如今更是藩王,却从没有过妾室通房,只有一个妻子,宋迎芳。
此事宋迎芳就坐在他的身边,温婉端庄。
不知道是不是在兴朝生活的时间长了,冉正阳的嗓门儿比榆宁人要大些,加上他那张不怒自威的脸,总感觉是在生气。
这一点身为枕边人的宋迎芳早就习惯了。兴朝的生活并没让她遗忘从小习得的规矩,她依旧端庄有礼。只不过比起很多同龄的妇人,她看起来更像是个青年女子。若不是眼角的皱纹透露了她的年岁,就凭她的举止,说她是未出阁的大家闺秀怕也会有人信的。
见自家男人发脾气,宋迎芳宠溺一笑。“好了,人家桑王赶路过来的,一杯水还没给人家呢。”
“要喝自己倒,我们这没那么多下人。”冉正阳小孩子般扭过脸去。
宋迎芳笑得更温柔了。她对着桑天禄微微福了福身,“桑王莫要见怪,兴朝不必榆宁规矩多。在这待惯了,说话也会耿直些。”
桑天禄回以颔首。“无妨,二位可好好商谈一下。本王先出去走走。”
“来……”宋迎芳左右环顾,屋子里只有他们三个人,还有桑天禄带来的下人。尴尬一笑,“看来那兄妹俩都不在,只能委屈桑王自行走走了。对了,别去西边,都是牛。东边景色好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