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佛寺。
对着古树练功的然通在念了七七四十九天的金刚咒后,练就了金刚缚魂掌,暮鼓晨钟声响怪异,带上了草帽便与几位僧人跑下山去,急履踏上马后飞奔在栈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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纥奚瑶施法将苏泪浛设法困住,但却无法伤她半分。
但并非是为苏凌天续命之机,断不能再念咒,多年来养这块血石倒是成了心头大患!纥奚瑶心有不甘,一身杀气,拍碎了苏凌天方才端坐的龙椅:“可恶!”
苏凌天早已不是当年征战英雄,荒废朝政如今一身富态执剑杀人已是困难,踩死一只蝼蚁倒还可为。
眼下百姓四处逃窜,哀嚎不断,横尸遍布宫殿内石砖地面。苏凌天见龙椅一碎,不敢出声训斥纥奚瑶,苏泪浛鬼翳般的神情反倒令苏凌天指着半空破口大骂:“不孝之女!若非皇后用寒暨王朝之宝赐你新生!你还能在此地与朕说话?大逆不道!还不下跪认错!”
帝王一声令,将士皆是领命朝着长公主苏泪浛拔剑相对。
咒语不过只是仿念,破碎的缨络留仙裙让苏泪浛不屑地褪下几层,诞辰又如何,死生皆是笑话。
苏泪浛在一角看到大哭的贤妃,多年来二人未曾见过,她喊她阿泪,苏泪浛却喊不出一声母妃。
纥奚瑶的指尖和身上所她意念飞出万把荆棘之刃,顷刻间穿透了苏泪浛弱小的身躯。
纥奚瑶狰狞微笑之际又施法加深了苏泪浛的痛苦:“长公主殿下,别不识好歹!三天三夜的普天同庆,你可曾听闻百姓愿你南山之寿!天佑镜钺国万年兴盛啊!”
“啊——”
千刀万剐也不过如此,身体内像无数只手在使劲蹂躏着她的经脉血肉,纥奚瑶的荆棘之刃在空中乱舞,苏泪浛咬破了嘴角,颤声说道:“我宁愿死……也不……”
“怎么,这就无法忍受了吗?今日一切你可知我寒暨王朝付出了什么代价!”
急吼的声音盖过了雷声,宫殿的房梁塌毁,瓦片如雨砸在慌乱的人群之中。
雷声依旧不断,太子苏羸持着玄缨龙髓枪割断纥奚瑶和苏泪浛二人之间的阻碍,苏凌天却早已被眼前的景象吓得让人掩护撤离。
冥王颢殷在宫外山顶峰看到她的一举一动已有多时,近年来唯一怪相百出的魂魄,当属苏泪浛。苏泪浛愤然扯去了腿上已破的皮肉:“既然是你赐予的,我……还你!”
虚弱地跌坐在地,她并无功法可敌纥奚瑶的力量,身上唯一的倔强,只能徒手以匕首割破心口将手伸入,苏泪浛仰天张口呼气绝不喊疼的取石,她知晓,只要纥奚瑶不念续命咒让她出血,她永远就是个异类,不死也难活。
划破了自身的脸和手臂,手虽探入艰难,却拼尽全力挖心,苏羸见状大喊了一声:“泪浛妹妹!”
万佛寺的和易与然通及时赶到后,救治仍有一口气的百姓们:“然通师兄,你我等待多年,总要为师父了却一桩心愿。我与其他师弟来助你!”
顶着天雷与黑云飘至镜钺国宫殿的上空,黑蛇的样貌吓坏了宫人们,冥王颢殷一身玄衣身后跟着阴帅黑白无常站在上方,行至地面打断了万佛寺其余僧人:“九年前,镜钺国长公主本就是已死之人,属冥界管。然通大师,本王自会相助。”
纥奚瑶见状欲逃跑,今日不可硬战,太子苏羸挡住去路:“永生不过幻梦罢了,纥奚瑶,你我终究还是要一战!”
一干太子苏羸的兵马将士皆坚定地站在他身后。
纥奚瑶只觉可笑道:“苏羸,话可放肆说,但命,你生而为人就这一条,想死?我成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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奄奄一息的模样,让颢殷不禁挑眉,居高临下地望着苏泪浛,不过一个小小的女孩而已,身子如同万箭穿身,还自毁容貌和身体,她竟厌恶自己这身皮囊和这颗心到此境地。
手中的油灯法器看着虽不起眼,然通说道:“今日之举众人皆目睹,既冥王发话了,下冥界后让她引万魂消业障,再以经文渡之。”
苏泪浛望着几个模糊的身影,急促呼气如同离开水源的濒死之鱼,红眸也转为原有的琥珀之色:“你们……有法子……能让我死,对吗?”
然通作为出家人,自然不愿看到生灵涂炭:“因那血石起先以妖力附体,虽并不算万全之策,倘若无法短时取石,便以佛法渡之,仙法驯之,妖法引之,再入人间历劫,方能成有利天下的神器。顺序皆不能出错,若寒暨王朝那妖女再抢先一步有悖天意……会重现当年天裂,灾祸更甚。”
洛霆仙君被天将禀报异象,晚到一刻,见颢殷在此便说道:“天帝有令,命你我二人照看这位镜钺国长公主,万佛寺然济住持当年和其余百名僧人耗损修为圆寂,断不能枉死,取出血石是当务之急,先散去她的记忆……”
黑白无常阴帅听了颢殷的命令,助力然通将苏泪浛的三魂勾出附至这油灯之内,仍余七魄在体内。
颢殷勾唇冷笑:“洛霆仙君之颜真是宛若天边皎洁明月,心思如人间澉河之水不甚污秽,这年头仙法练多了,果真伤神智。不劳你费心,本王做事旁人无需指手画脚,天帝之令,本王接下了,让他大可放心。”
一黑一白就如同这世间之道,黑白二色总是势不两立。
洛霆仙君见颢殷带走苏泪浛大放厥词:“猖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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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殿内。
仍在梦中的丝翊,手指攥紧了颢殷的衣袖,颢殷的思绪被拉回,这下没有撇开只任由她抓紧。神之徕,泛翊翊,丝翊的名字由他取,翊是明日之意,好过她那镜钺国长公主的悲伤名讳,她定还会有千千万万个明日。
颢殷转头瞥见那床边的小猪荷包,几百年来她一直带在身上,模样奇丑无比,听鬼奴说那是她自己亲自绣制的,那里边不过一些冥钱、几张符文和幻行草,还让颢殷瞧见了已干裂的小糖人。
看了一眼丝翊鼻尖微红,不知是梦到了什么伤心事。
闭着眼也能掉泪,颢殷一时无措不知该如何是好,身边恰好有喝完的汤药碗,便拿起接住了两滴泪,方才觉得妥当。
“你是……”
睁开眼,第一眼却看到了那个俊美的鬼魂,丝翊揉了揉眼想看得更仔细些:“你是野**的那个……鬼差?我这是在哪?”
太过阴冷的寝殿,虽有着雕花精致的桌椅和床榻,就连罗帐都是黑蛇鳞皮所制,隐约的灰绿让丝翊觉得没有温暖。几盏灯火摇曳着微弱的光,照不亮这偌大的房。
颢殷:“这是冥殿寝宫内,你昏迷了。”
没想先问别的,丝翊拿出放在腰间的令牌:“这个,得还你。”
还是这般初次对视,丝翊免不了定睛多看了颢殷几眼,这人的肌肤竟然比人间女娃还吹弹可破?不知手感是否……
这么一想,还当着这么做了,伸手捏到了颢殷脸颊汗毛时,那微痒的感觉让颢殷紧锁了眉头,令牌贴到丝翊的手心,挡开了二人相触:“不必还,日后还有用处。引魂一事以后有其他小鬼差替你。”
颢殷有些不自然,站起身内心低咒了自己一声。
一说不让做事,丝翊觉得就是被打破了饭碗,伤都好了大半:“赚点冥钱混个日子还不让了!”
“放肆,不得与冥王无礼!”
鬼奴吼得比冥王还像冥王,一时愣神,丝翊又低头看令牌上的字,那龙飞凤舞的字这会儿才看清,写的是颢殷。
可是捏了他的脸,吼了他,这下……她该怎么原地藏身,或者是,原地灰飞烟灭?
思及此,丝翊如鲠在喉不知怎么说话。看出了她的局促,颢殷给了台阶下转移话题:“鬼市蜀三千,是不是给到你簉禾修灵簪?
“给了,给了,小的绝不偷拿,但估计还有点异味,这就给您!”
讨好的伪善笑容让颢殷看得碍眼:“谁说本王要了?这东西于本王毫无用处,是给你的。”
颢殷见丝翊一脸疑惑:“先练气,后筑基,出来。”
吐着信子的巨大黑蛇瞪着绿眸与她对视,丝翊倒退了几步,忘了惊叫,却被颢殷一把拽着到了黑蛇的脑袋上,丝翊战战兢兢地站着不敢动弹,风声在耳边吹过,沙子迷了眼。颢殷提醒:“可以呼气,不必站这么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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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河之城。
黄沙飞扬,星河倒映在河面,丝翊指着这片一望无垠:“这儿的天空……不,这的星河为何这么璀璨。”
颢殷:“冥河之城的往生河,轮回之前走得越是心有不甘,往生星越是闪耀,有些魂魄回飘至此地,这一处和鬼城的还魂崖无异。”
双手插在腰间想起了些事,丝翊恍然大悟走到颢殷面前:“好哇,我前些年在还魂崖屡屡失败,搞了半天是在那看我笑话?我投河是否就能成这往生星了?”
“痴人说梦,带你来此地,就给本王好好修炼。”
丝翊自知连杀只鸡的天赋可都没有,疑惑问道:“我能修炼什么?”
颢殷眼眸转向丝翊天真的眼神:“修萝卜的根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