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市内的幽暗不如人间的夜晚星空,星辰布满于空中闪耀,让望星之人觉得天空总是闪烁着不灭的希望。而这里,只有无尽的黑。
石拱门上石刺花中挂着一盏忆往灯随阴风摇曳,掌灯人是谁,丝翊从来不知,毕竟于她而言这灯也无任何用处。
鬼市的老板蜀三千正在与几个鬼差做买卖,忽然瞧见丝翊那身行头,指着小猪荷包的猪脑袋笑脸相迎:“哟,这不是丝翊妹妹吗,今日大驾光临,是要采买些什么呀?”
琳琅满目的商品也不知蜀三千从中牟了多少小利,随身拿起柜台上摆放着能让魂魄发光的熠影汁液,这小玩意儿看着虽一口,但喝了以后也是能在那黄泉路避免遭受些风蚀。
丝翊吸了一口,并不解渴,但她有点偏爱这酸味。他人喝了以后皆是魂魄周身生亮,而她从来都是心口绽放桃粉的微亮,吸引着鬼市的引路蜻蜓围绕。
将幻杯扔给蜀三千,丝翊皱了皱鼻子,坐在柜台居高临下伸手作势要打:“我揍你啊我,还说百问,结果给我白问纸,觉得你姑奶奶好诓骗是吗?”
略有心虚地转悠着双眼,蜀三千笑着讨好:“不敢不敢,这哪是白问呢,这……我冤枉啊,您定是没有虔心发问。”
“叮当”一声响,丝翊将牌子放在台面:“来,令牌看看,给你个机会交出点别的好物。”
蜀三千拿起定睛一看,吓得急忙跌坐在地,诧异地反复翻看,小声谨慎问道:“姑奶奶,你去偷令牌了?这要是被鬼差瞧见……这!不行,你要是真的偷了,可是要被扔到血水池那的炼狱受刑的!”
问心无愧的丝翊在一旁若无其事地试了蜀三千铺子内的幻形草,丝翊此时因所念成了一个俊俏小公子,在铜镜看了一番,丝翊还挺满意,就连声音都变了:“我用得着去偷?有人给的,你这草不错,捎上一点我也好卖。”
丝毫不客气地朝着自己的小猪荷包塞草,但被夸赞了一句的蜀三千开始得意了起来:“我这三千铺内什么没有,这幻形草因所念皆能幻化为万物形态,你要真没偷,就你这令牌……”
“嗐,你随我来。”
随蜀三千一同走到了铺子后院的拐角,丝翊被拽着与其纵身入了一口枯井,到了井底,丝翊手上被塞了一个破篓子,蜀三千叮嘱道:“姑奶奶,赶紧戴上。”
丝翊没听,跟着走了一小段路便疑惑:“这儿什么鬼东西这么臭……”
蜀三千拘谨地笑道:“是厕鬼在这蹲着呢。”
打了几拳蜀三千的肩膀:“哦豁哟!想吓我?蜀三千你好歹是个冥府小官儿啊!无功法屏息吗!消遣我忽悠我,破篓子能顶个啥用,你这无良奸商看我不……”
圆团子似的厕鬼蹲在一处角落,守着这方臭水池,抱着身子四眼无辜与丝翊和蜀三千对视。
被一脚踹开以后,蜀三千憨笑着:“您是在这等我,还是与我一同前往?”
刚跳完井,现又要入臭水池,丝翊一脸嫌弃:“你赶紧的,不然我让你喝完这池子的臭水。”
蜀三千:“好嘞好嘞,小的去去就回,令牌您拿好。”
扶着墙头作呕不止,丝翊侧目瞥见厕鬼大嘴有礼微笑,心想这团子鬼能有什么本事守地?蜀三千不一会儿便探出了身子,满身腐臭递过一个盒子。
丝翊嫌弃地让蜀三千自行打开,便看到不过两寸长短,外形似毛笔的通体琉璃。
蜀三千抹了抹脸上的水,献宝似的说:“这东西,可修灵根。”
可丝翊还不知灵根为何物,毕竟连她自己是什么她都不清楚,一脸正经地问道:“灵根,你指的是……”
蜀三千从池子里出来抖洒身上的水滴:“凡修炼,必先筑基,灵根这东西,好比……”
丝翊挑眉:“好比……萝卜的根须?”
蜀三千一顿,拍手叫好:“妹妹好悟性!这东西可谓宝物,如今与你有缘,相赠于你!”
冰凉的质感在手心传至全身,丝翊执起看了一番:“放在这也不埋汰!你早不给,这令牌上的景老兄是在哪当差啊,一个令牌还能置换这个?总不至于还得用这臭水维养罢!”
急得蜀三千一跺脚:“不至于不至于,只是越危险之地,方为上好的藏物之处。至于修炼……要看机缘。”
找寻自己过去,又不能轮回,蜀三千早知丝翊的念头和一些事,可谁料今日拿出了令牌换物,这还不得赶紧巴结着送点好的。
“看着像笔,这也不是笔。”蜀三千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不说完。
蜀三千:“这令牌你既然不是偷的,就去问这个持令之人。”
——
未来得及去野**找俊美鬼魂还令牌问清修灵之事,丝翊得先完成今日的任务。
可簿子写的是收青风山一缕幽魂,丝翊瞧见的却是一名妇人抱着孩子在竹林如同鬼打墙一般迷路收不了也又一股怪力让其故意无法走出。
丝翊从小猪荷包掏出一张符抛于空中默念:“山墓之魂,青风来聚,现!”
红光符文在空中半悬着,丝翊转看四处感觉怪异,偌大的青风山就连山墓鬼都无一只显现:“不是鬼打墙……这可怎么让她走出来,到底谁在捣鬼。”
忽然一阵山风刮过,丝翊的身后飘过一抹白。
丝翊听闻铁链的声音敲击在竹子上,转头时看见披散着长发带有八只铁爪钩链的飞魂:“你是谁,胆敢在此惊魂不让其赴黄泉!”
拘魂小鬼:“哟,还是个俊俏人儿呢,你不也跟着黑白无常抢生意,劝你不要多管闲事!”
一只铁钩飞向丝翊眼前,未来得及避开,丝翊被划破了衣肩上的布,伸手一摸才知出了一滴血,百年来这还是头一遭有人将她伤了,原来,她并不是刀枪不入的异类!
在指尖随手捻去了血滴,丝翊只见拘魂小鬼将妇人孩子的魂魄勾走,欲飞往深山另一处,可雷声轰隆四处乍响,劈断了小鬼面前的绿竹,那妇人和孩子的魂魄一惊,便随风飘到了不知名去处。
大雨霎时倾盆,丝翊湿了身子,追逐着朝魂魄飘散的方向到了一处草屋。
推门进入,瞧着像个孩子般模样的人,打扮怪异,鞭子上尽是鸟头骨做头饰,还身穿盔甲战裙在玩竹马吊:“请问,有没有看到……”
阿萝皱眉,未看丝翊一眼:“嘘……三万,唔,九万……”
“东位打一万。”
“南位碰西风……”
丝翊只是留了一滴血,可此时觉得有些晃神看不清,眼前的景象忽显重影:“请问,有看到一个女人抱着孩子在……”
阿萝咬牙切齿边说边摸牌:“我让你闭嘴!我就要清一色胡了!”
说罢,便自摸到了一张心仪的牌:“二万!清一色了哈哈哈!”
感觉这人也帮不上什么忙,丝翊便打算离开:“打扰了。”
这时,阿萝才正经看了丝翊一眼,这男子背着猪头包实在可笑,但还没开口回答,手中的牌穿透草木门窗飞向竹林,一如利剑一般在竹林中探迹寻踪。
淡然的声音告知丝翊:“是绿竹上那个女人吗,你看看。”
丝翊看向几步之遥的绿竹上确有被钉住的魂魄:“你的牌……”
阿萝:“哦,把麻雀这张牌拿下来她就醒了。”
——
冥殿内。
身为冥王副将的阿萝,此时只能垂头等候发落。断然是想不到也没来得及分辨丝翊用了幻行草,她不过刚从其他守地调回,画像上的可爱女子,谁料……
阿萝心惊胆战,不用看也知道冥王此时的脸色:“阿萝……确实不该沉迷竹马吊,误了大事。”
听闻这几百年来未能有人伤到她,如今被伤出一滴血便大雨滂沱几日不止,只怕是山洪不日会降临人间。
“呃唔!”
阿萝被扼住了咽喉,颢殷暗黑的瞳眸转为绿色:“归为本王副将之一却难担此任,今日一个区区拘魂小鬼都能随意伤她!”
无力挣扎,阿萝仰头只觉濒死:“今日……只是初见,冥王杀……阿萝如同,捏死蝼蚁……生死……由您……”
颢殷周身散发着阴沉怖感:“还狡辩?”
副将姜弃:“冥王,洛霆仙君让您青风山一见。”
阿萝侥幸因此逃过死劫,颢殷收力时姜弃接住了踉跄无力的阿萝。
“阿萝,去血水池炼狱领二十血鞭。”
阿萝颤声道:“谢冥王不杀……”
颢殷甩袖一手负背,走了几步顿足,目视前方:“姜弃,你亲自来。还有,将那个拘魂小鬼收押等本王回来亲自审问。”
姜弃低头领命:“是……”
——
青风山。
洛霆仙君执起剑对着颢殷质问:“天帝让你我看好她,冥界就是这么照顾的?”
看不惯洛霆这副虚假的嘴脸,颢殷嗤笑道:“不劳天界费心,颢殷自当看好我冥殿之人。也不知有些人为何喜爱假扮山神,实属可笑。我派人看护时,天界又有何为?怎么,此时要拔剑相向问我罪责?”
被颢殷用挑衅的眼神看着,他的内力挡开了利剑,洛霆仙君转身说道:“百年前,万佛寺然济住持曾说过,引万魂后以经文渡之方能撬动嵌入在她体内的血石,才让然通持灯盏法器压其魂魄让她先暂留冥界,若今年凛冬之时你还未能完成,天界便负此重任。”
颢殷只觉得可笑:“莫非你不知晓她的心早已被血石所吞噬?脉象无异,但血石就是她的心,天界要取血石,与活生生挖心何异?这般道理,仙君不懂?”
洛霆仙君叹息一声,内心似有一瞬的顾虑:“血石归于原位,才是恰好抉择。”
颢殷冷然质问:“你难道不知原位在哪?”
这一问,洛霆仙君只是望向天边,他曾说过,她会长成比五彩光还美丽的人……
话不投机半句多,颢殷没有打算和洛霆仙君闲聊之意:“先走一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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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一章 阿萝:兽骨麻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