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城 第39章 第三十八章：噬魂（14）

第三十八章：噬魂（14）

红叶谷，青石溪，羲月山庄，这三处是最负盛名的大庄别院，尤其是红叶谷，所收门人弟子无数，且都是名门望族，而纪林青就是红叶谷少主。

与红叶谷齐名的是青石溪，两庄隔河相对，是世交。到了纪林青父亲这一辈，两家交往更甚。青石溪大小姐原名沈婆娑，“婆娑女”是闲人为她起的别名。两家庄主早就为两个孩子定了娃娃亲，而两个孩子自小更是青梅竹马，一个非他不嫁，一个非她不娶。

就在二十年前，两人到了谈婚论嫁之时，青石溪出了问题，问题出在大小姐沈婆娑身上。有位四方游历的道人说她是至阴之女，是养鬼饲魅的极好容器，一生不能嫁人，否则会祸及家人。

沈家自然不会将此事放在心上，沈老庄主还将那道人骂了一通，两个孩子的婚事如约进行。可就在新婚之夜，发了疯的沈婆娑竟在红叶谷大开杀戒，后来青石溪和羲月山庄的人到达，他们竟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将红叶谷给灭了。

沈婆娑丢失了所有记忆，沈家没办法再将她留在庄内，于是，羲月山庄收留了沈婆娑。那时的羲月也就十岁左右，他第一次见到沈婆娑，就觉得那女子有些怪，但渐渐的，女子表现出了过人的天赋，最后成为羲月山庄大弟子。

沈婆娑在羲月山庄待了十年，她几乎忘记了自己是青石溪大小姐，也忘记了自己是红叶谷的少夫人。就在十年前，羲月山庄的镇庄秘籍被人偷走，沈婆娑奉命带着十几名弟子下山找寻，然后便失踪。

没过多久，一位武功绝世之人灭了青石溪，后又灭了羲月山庄。青石溪无一活口留下，羲月山庄少主羲月公子当时外出找寻大师姐，才躲过一劫。

躲过一劫的羲月公子为了找寻灭庄仇人，四处奔波，最后投进玉璋学院。十年了，羲月依旧没找到仇人，就在他几乎忘记了自己的家仇之时，没想到他一向敬重的武师父纪林青竟是他苦苦找寻不得之人，而他的大师姐婆娑女，竟在十年前就被纪林青捕获，还被抽走三魂，如鬼似魅的苟活着。

“我红叶谷的仇不该报吗？青石溪，羲月山庄，曾是我红叶谷的至交好友，他们却联合起来，将我红叶谷灭了。我隐忍十年，但我自己的力量终究太过单薄，如何完成复仇？幸好，十年之后，我遇上了一位道人，是他帮我完成复仇大计的。我不该报答他吗？所以，我帮他找至阴之人，却是我过了门却未能洞房的妻子。这不就是因果循环，这不就是报应吗？”纪林青嘴里带血，声音带泣。

羲月看着纪林青，问：“纪林青，你知道吗？那个道人，是噬魂魔。就是他放出的谣言，说婆娑女命不祥，让婆娑女发疯杀人的也是他；幻化成青石溪和羲月山庄之人，屠杀红叶谷的人，也是他！这些年，你一直被他欺骗，你却为他做尽坏事。他是噬魂魔，想成仙，魔成仙就得靠生魂维系助他提修，所以，他于二十年前就做好了局。如今，三大山庄皆已不在，我大师姐婆娑女，你折磨了她十年，你怎么下得了手啊？”

纪林青死盯着羲月，眼里写满不信和怀疑：“羲月，不是的，你说得都是假的。那位道人帮我，如果没有他，我完不成复仇大计；如果没有他，我的法力依旧提不上去，兵器难以用到得心应手。他是我的恩人，他帮了我，我也得帮他，帮他收集至阳之生魂，然后帮他完成至阳生魂与阴魂的交合。”

凤潇潇翻了个白眼，看着纪林青，笑道：“姓纪的，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现在你的能耐大概不及原先一半了，因为噬魂魔消失，得以支撑你的魔力也会渐渐失去。就算不用羲月的金刚九环，随便一条绳子大概也能将你毫不费力的缚住。你实在太天真了，复仇是可以的，但你得动动自己的脑子啊！”

纪林青艰难的转动着眼珠，他目光所及之处，皆是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可那面孔之上分明写着愤怒与憎恶，尤其是羲月，羲月看他的眼神竟与婆娑女神似，有恨，更多的却是怜。

“哈哈——”纪林青狂笑起来，直笑得又一口血吐了出来，一阵猛烈的咳嗽，他弯着身子几乎跪倒在地。

于瑞泽有些于心不忍，上前一步，抬手要扶纪林青，却被旁边的肖姿燕一把按住了。

肖姿燕冷冷的声音响起：“于副院长，对恶人的仁慈，就是对善良之人的漠视，你忘了咱们玉璋学院六十六名弟子了吗？是他，皆是因他，就算要复仇，就算要报恩，也不能随意践踏他人的生命。这么多年，他借着武师长之由，祸害学院弟子，就算杀他千次，也难消他罪恶。”

凤潇潇一愣，这女子是真冷啊！不像羲月，羲月是面冷心热；而这女子，是面冷心也冷，大概能动她心的不多吧！羲月怎么会认为我会跟她交好？这个羲月啊！究竟是什么心思啊？

凤潇潇兀自想着，然后下意识的抬头去看羲月，然后呆住，因为羲月正用一双带情的凤眸看着他。凤潇潇本来非常散漫的站着，在碰上羲月的目光后吃了一惊，身子竟不由自主的站直了。

羲月大概没想到凤潇潇会突然把目光移向自己，在碰上凤潇潇的目光后，羲月也吃了一惊，但他以极快的速度调整过来，然后看着凤潇潇，问了一个不关凤潇潇的问题：“潇潇，你觉得如何处理纪林青？”

凤潇潇：“……”

问我怎么处理？这是在开玩笑吗？我跟纪林青刚刚认识一天好不好？学院的副院长，还有各位先生武师问灵师都在，还有两院的大弟子，岂是我凤潇潇说了算的？

所以，凤爷很不好意思的摸了摸下巴，竟破天荒的红了脸，低了头，不敢作声。

“羲月，你问他做什么？这事岂是他能说了算的？”洪先生又嚷起来了。

“洪先生，第一个发现学院弟子有问题的是潇潇，第一个探出顾文健三魂俱损的也是潇潇，如今我们将罪魁祸首抓住，我觉得应该征询潇潇的意见。”羲月的声音很平淡，不带任何感情，一如既往的大师兄式说话的语气。

洪嵩岩翻了个白眼，不再说话。

纪林青狠狠吐出口中血，扫视众人一圈，道：“你们还是杀了我吧！随便怎么杀都可以。我再告诉你们一件事吧，咱们院长之子，康静吾少爷的病也是我捣的鬼。哈哈——！康静吾啊！太傻，也太善良，像他爹一样，觉得我可怜，时不时来看望我，还说将来会为我养老送终。你们不知道，我有多烦他，上完课，我需要独处，我需要跟我的娘子独处，我还需要喂食我娘子，可他每每来添乱。所以，没办法，我便在他身上施了咒，让他的身子一天坏似一天，每年还得去京都疗养，否则就难以维持一年。你们说，他这是何苦啊？我又……”

“去死吧！”一条红绢裹着风向纪林青抽去，那条红绢如同一个巨大的红巴掌，左右开弓，直打得纪林青满嘴牙齿脱落，脸上的血几乎将五官糊住。

“钟大师，住手吧！把他关起来，等院长回来再发落！这个连畜生都不如的家伙，亏院长这么多年如此厚待于他，他竟这般丧心病狂！”于瑞泽气得捶胸顿足。

钟雪飞撤回红绢，两眼泛着泪光，盯着纪林青，怒道：“姓纪的，你的仇恨你想怎么报都可以，为什么要让这么多人为你陪葬？那么敬你爱你的人，你怎么舍得？”

“他舍得！他的心已成魔，现在的他，仅剩一张人**皮而已！”突然一个衰微的声音自三间房屋的废墟里传出。

众人吃惊之余，齐齐看向那堆黑乎巴交的破砖残瓦，竟见一个女子，说是女子，只因她长长的头发，依稀还能分辨的五官，确切的说，是架骷髅，是个纸片人。

“那是，那是什么？是鬼吗？”一名胆小的弟子惊呼。

“那是当年的青石溪大小姐，也是纪林青新婚的妻子，后来成了羲月山庄大弟子的沈婆娑。纪林青将她的三魂取出，分扯成三十三份，分别喂食三十三个小鬼，然后以小鬼索人之生魂再去喂食她，让她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羲月冰冷的声音响起。

“杀了他，将他的三魂取出，永远镇于地下，让他永世不得超生。”一名女弟子红着眼大喊。

沈婆娑艰难挪动着双脚，用了好长时间才来到纪林青跟前。纪林青两眼滴血，不眨的盯着沈婆娑。

沈婆娑伸出如柴般的枯手，轻轻抚上纪林青沾满鲜血的脸，苦涩一笑：“林青，我，其实很多时候都想告诉你真相，但最后还是放弃了，因为你心中的恨还未能发泄出来，而我神志清醒之时又太少，就算说了，你也未必能信；有很多时候，我是能死的，但我依旧没死，陪着你吧！如果我死了，你还会搜寻另一个人代替我。所以，我就一直坚持着，直到最后完全没了自我，成了你的工具，成了人鬼魔之间交换的容器。林青，我陪着你，一起下地狱吧！唯有如此，你的罪孽才能消除。毕竟，我们是夫妻啊！”

说完，婆娑女伸出如枯柴般的双手，狠狠向纪林青胸口抓去，纪林青大叫一声，几乎晕厥过去，一颗血淋淋的心脏被掏了出来。沈婆娑看着那颗跳动的心脏狂笑不已。

众人愕然，呆住，惊恐的尖叫声响起。

大地突然再一次震动起来，震动之后在他们二人脚下再次出现一道大裂缝，裂缝之中传来一声魔吼：“他的心脏也可以助我一臂之力！”

沈婆娑哈哈笑着，一手架起纪林青，向着裂缝深渊跳去。纪林青身上缚着的九环在纪林青进入到裂缝之前，悉数脱离，飞回羲月手中。

此时的羲月红了眼，他一边收齐九环，一边大喊“婆娑女不可”，然后跟着二人跃入裂缝之中。

凤潇潇呆了，等他反应过来后，羲月已不见了人影，凤潇潇觉得心脏似乎被人挖了一般，然后便不受控制的迈脚向前，再然后便是发疯般冲下那道裂缝。

他身后传来太多嘈杂的声音，有喊的，有叫的，有哭的，但在跳下裂缝之后，他只觉得眼前一片黑暗，再然后，所有的声音消失，一只温热的手攥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