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亲启:
臣于边境苦寒之地,多妇人不忍将女儿被家中当物件,通过途径托付于臣,臣如同当年一样,让她们与将士一样同食同练,是为‘婺’军。
臣给所入婺军者,两路可选,要么上阵杀敌,要么缝补后勤,婺军内不养无用之人。
她们个个聪颖、机敏、能干,有人能包揽全军事务,让军队无后患之忧,亦有好女学文学武,不再话下,更有人能献计献策,集思广益,扭转局势,常引领全军以少胜多。
臣能屡战屡胜,幸有此军。
如今婺军正在被逐步被认可、壮大,是吾朝之宝藏。
——阿度」
“将军!”
杭元梨抬头,额前几乎溢出血丝,眼中噙泪,饱含多少经历过往、感激与不舍。
如若没有嫖婋大将军,她们又怎么会有属于自己堂堂正正的名字与身份,又怎么可能体面地出现在繁华荆姑,是入了婺军才知,女子不是牲口,是人!
“起来吧,阿梨,你可愿成为婺军的领袖,将婺军延续壮大下去?”
羌不度叹了口气,上前将杭元梨扶起,看着她的眼睛,那坚韧的双眸一如初见——
“那小蹄子看着瘦弱,力气倒是大。”
有三个男人凶神恶煞地仿佛在搜罗着什么。
“这说明吃得少能干活啊,买回去保管你们老爷喜欢的嘞。”
其中有个瘦得皮包骨的男人卑躬屈膝地在一旁搓着手说。
“呵!还不是跑了,跑了这钱可不会给你了。”
那为首的明显不卖账,听到这话急得那瘦男人朝各个方向叫骂着那出逃的闺女的名字,破口大骂赔钱货。
“喂!前面那个可看见有个女子往哪跑了?”
羌不度转过身,脸上的骨玉铜面让那三人一惊,加上她魁梧的体格和冷峻的气质,那三人照着她指的方向也没多问就匆匆离去。
“牠们走了。”
那时候的杭元梨十四岁,却瘦弱得像个七八岁的孩童,羌不度只需侧身就能将她严严实实地遮住。
正是因为瘦,所以显得她脏乱的脸上那双眼睛格外地大,盛满的不是惊惧,而是浓浓的恨意。
“不怕我把你交出去?”
“怕,虽我贱命一条,可是我想活,抓回去一次,我逃一次,抓回去两次,我逃两次,因为我想活。”
羌不度俯下身,拭去杭元梨因劫后余生而激动得溢出的眼泪,她的声音都在抖,那么微弱却那么有力量。
“可愿参军,成为一名士兵,我不能保你活着,但我能保证让你为自己而活。”
当年亦如现在,杭元梨头重重磕于地面,用最洪亮的声音道:
“我愿意!”
恒昭帝驾崩,天娇继位,国号‘婙’,大赦天下。
恒鸾云一身素服,未施粉黛的脸上却尽现少年帝王之气,她将奏折往桌案上一扔,揉了揉眉心,立马有大臣上前道:
“知陛下处理诸多事宜,实在焦忙,但先帝后事,追加谥号,葬于皇陵,不可耽搁啊。”
“朕自有安排,众爱卿也辛苦了,那便聊聊闲话。”
恒鸾云倚靠在龙椅上,立马有侍女从两侧清掉奏折,端上果盘,为她捏肩锤背。
众臣皆惊忧不已,不少人嘴里都念叨着成何体统时,恒鸾云开口第一句就让牠们陷入沉默。
“先帝后宫佳丽三千,按以前的规矩,最为得宠的得陪葬,其它的就得去沁清寺当尼姑,但朕觉得这后宫妃子中,大多都是众爱卿的女儿,如果这样处理你们得多不舍啊,所以朕颁布了新规——
后宫女眷照常,如有想出宫的也可领了钱出宫,想留下来的,朕在一日就养一日。
众爱卿觉得这个新规如何呢?”
静默几秒,朝堂上就‘这’声一片,有大臣上前道:
“陛下!这是上百年来流传下来的规矩,怎么能说改就改呢!”
“哦?不能改?那这样呢?”
恒鸾云拍了拍手,殿外走入的,正是理应待在后宫的各宫娘娘,为首的几个表情最为麻木,所见伤势最为明显,而越往后入殿的多少还有些许活跃,甚至有些一眼望见自己的父亲,小声啜泣。
所有大臣都被眼前这一幕所震惊,不知道这天娇帝做出如此不合常理之举意欲何为,只得避开视线,静观其变。
本来还算宽阔的宣政殿也变得拥挤起来,待所有女眷入殿,皆齐齐跪地而拜,哭泣哀诉:
“谢陛下愿为我们主持公道!”
“母后,你怎么又受伤了?父皇打的么?”
幼时的恒鸾云睁着懵懂的双眸,天真地问道,回忆中那个慈爱的母亲,抱着她痛哭,一遍又一遍地告诉她——
恒昭帝是个魔罗,不是她爹,云儿是英雌,终将打败魔罗。
各宫娘娘都觉得恒鸾云是恒昭帝那个疯子生下来的小疯子,在听到她的计划时没一个相信她。
“我们不过是家中用来稳固地位的棋子,将恒昭的罪行昭告天下又如何,我们的命从来就不属于我们。”
她们各个早已心如死灰,不愿折腾,陪葬就陪葬,入寺就入寺,这是她们出生于官宦之家一个女子的命运,无需反抗是因为命中注定。
“我娘去世,如若没有各宫娘娘照拂,云儿不可能平安地登上如今的位置,只要你们敢在大殿前向世人诉说这一切,我恒鸾云以命起誓,必护你们余生无忧。”
“可牠是天子。”
“我亦为新天子。”
入宫的妃嫔,不久会突然暴毙,那些将女儿送进宫的人家都隐隐有所猜测,但大多佯装不知,用女儿换财富地位,毕竟就算克死宫中,皇帝也总会补偿点东西。
入宫当妃嫔和入府当虏隶没什么分别,不过花的更多时间与金钱所培养,自然会要求高回报,不然养女儿有什么作用。
只是没想到这天娇帝居然当殿将这心照不宣的遮羞布扯下,众臣慌乱,虽觉天经地义,但涵养告诉牠们,这也不大是什么光彩的事。
“诸位觉得天子是什么?”
恒鸾云的视线扫过瑟瑟发抖的众人,问道。
“臣等不敢议。”
“朕觉得护天下子民者即为天子,此乃天子之职,先帝已崩,其妃嫔亦为朕的子民,更为朕的家人,朕自然要护。
朕,是先帝之女,先帝暴虐,朕恐牠因此事无法通往仙界,朕亦是为牠赎罪。”
听着天娇帝那痛定思痛但坚定非常的语气,众臣不敢再多说什么,只得跪谢其恩。
“疯子!简直就是疯子!自古后宫不得干政,她倒好!直接把后宫妃嫔叫上了前殿!这么胡来,婙朝在她手上将会成为最短的王朝!”
太尉府茶水碎了一地,蒋叙山胡子都气飞了起来,隐约可见牠颤动的双唇。
“小人这就去安排咱们的计划早日推进。”
烈日当空,荆姑城门下,司檀半死不活地挂在阿吉吉雅的身上,嘟嘟囔囔:
“荆姑我还没玩够呢……”
“没办法,她要在这荆姑大展身手、改天换日,我们可是肩负着向周围传递的重任。”
羌不度抚着肩上托娅的羽毛,语气带笑道。
“懂、懂、懂,你们里应外合嘛,不过也挺有趣的,那就去看看你护下的大好河山吧!”
司檀一下子就弹了起来,活力满满地牵着阿吉吉雅向前冲。
“陛下,后宫嫔妃有六十八人来自官员之女,但其中有十三人为假冒,应是有官员恐女入宫不测,故冒欺君罪寻其它女子顶替,亦或是过继的女儿以换荣华富贵。
剩下的皆为民间寻来,有七十一人因此有了官职。”
“把这些官员都列出名册来。”
恒鸾云在成堆的奏折中忙得抬不起头来,又抬头叫住那准备退殿的茵婉,道:
“传朕旨意,立刻成立筛旨库,等会按朕写的名单安排,还有通知所有官员,明日谁要是写的奏折还是通篇废话,那就是德不配位!”
“是,但陛下,这筛旨库是……”
“筛选出奏折里有用的以朱砂标记再拿来给朕,看谁的废话多就降谁的职。”
恒鸾云肉眼可见的烦躁,恨不得把这些浪费笔墨的奏折全撕了,不谈民间不论形势,全是夸夸其谈,忽悠恒昭那个不理朝政的可以,忽悠她就看这辈子还想不想当官了。
蓬儿已经用最快的速度了,但她的草鞋越走越散,到最后只能赤着脚,低个头拔掉扎进脚底的树枝的功夫,抬头就空无一人了。
顾不得疼痛,只能一瘸一拐地往前跟上,眼泪水冒了出来,便只能用她那挂身上脏兮兮的布料抹抹脸。
“小孩,为什么跟着我们?”
那声音与她内心中认为的嫖婋大将军的声音一模一样,沙哑、威严,却并不让人害怕,反而让蓬儿有一种油然而生的安心感。
“我、我叫蓬儿!将军我们见过的,就是你归朝那日给你戴花环的那个乞儿……”
蓬儿抖着声音,颤颤巍巍地转过身,不敢抬头。
“我已经不是将军了,叫我羌不度就行,孩子,告诉我,是谁指使你来的么?”
蓬儿能感受到有人缓缓靠近,抬眸是与那天一样的光景,日思夜想的嫖婋大将军与她又一次近在咫尺。
“不、不是的!是我!我想跟着你们!我、我……”
蓬儿有些激动,眼泪水又一次涌了出来,将她的脸哭得一条黑一条白的。
“这些话等会再说,这孩子受伤了。”
司檀看着来时路一个个血脚印,立马去翻阿吉吉雅背上的行囊,指挥着羌不度先抱孩子去前边的水潭洗洗。
婺:不顺从(wu第四声)
婙:女子有才能(jing第四声)
虏隶:通常指失去人身自由并被他人任意驱使的,为他人做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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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婙国婺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