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避免打草惊蛇,寅时不到,三人两马,便往中原方向奔去。
从苍梧到饶城最快也要三四天,中间还有一段水路要走,幸好温若兰遣了人先一路提前安置,不然我们恐怕还要多费些功夫。
到了陈家湾换水路,是艘商船,老板与桑舶是多年的旧识,自然亏待不了,安排了雅间供路上小憩。不知是不是晕船,一上船我就钻进了房间,躺在小床榻上一动不动,来缓解头晕目眩、恶心肚胀的症状。
“可是难受?”温若兰关心道。
我歪着头看向她,有气无力道:“一上船就感觉脚下像踩了棉花一样,头也晕,还犯恶心。”
温若兰听后,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颗小药丸,塞进我嘴里:“你是晕船,把药丸含在嘴里可缓解症状。”待症状稍稍缓解,又对我说道:“来,起来,我有东西给你。”
坐起身来,不解的看着温若兰解开腰带递给我,放在手里时,觉得这腰带稍有些分量,头部一截像是剑柄一样的金属配饰,疑惑道:“这是什么?”
“红袖,缠腰剑,长两尺一寸,剑身材质特殊,分量轻,质地柔软,锋利不易折断,是我母亲生前所用佩剑。”
“太贵重了!我不能要!”人家母亲的遗物,又是把宝器,何等珍贵之物,我与她非亲非故,怎能据为己有。
“你剑法很快,但力量不足,寻常兵刃并不趁手,这把剑轻盈,应该适合你,再说,我不善使兵刃,留着它也是无用,也算是给它找一个新的主人吧,希望你能善待它。”这应该是对我一口气说过最长的话。
手握“红袖”,不知是该继续拒绝还是坦然接受,可温若兰并不给我选择的机会,说道:“好了,给你就是你的,不准拒绝!还有一会儿便要下船了,休息一会儿,接下来还有很多路要走。”说完,她回到另一张床榻上合眼盘坐。
静静地看着打坐入定时的温若兰。平时的她,温柔淡雅不易亲近,面对自己总是会表现出一些妖媚顽劣的姿态,而当她独处时,又显得很孤独。
温若兰很少提及自己的母亲,但方才说起她母亲,眼中似乎有泪光流转,让人很是心疼,很想去安慰她,可话到嘴边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下船后,三人直奔小岳山驿馆,去牵早已备好的马匹。
从小岳山以后,我便一直觉得后面有人在跟着,可期间有两次悄悄回头,均未发现发任何异常。
“小兰!”桑舶的驱马向我们靠了靠,给温若兰使了个眼色。
果然,我们一到小岳山便被人给盯上了,只是那些人一路尾随并未动手。
温若兰轻笑一声:“兄长,不必理会。”
随后三人两马,加快速度向饶城进发。
两日后,三人终于赶到了饶城。
黄昏,泰昌楼。
这是饶城久负盛名的一家酒楼。
江湖中人,但凡来到此地必定要到这泰昌楼一醉方休。
泰昌楼一共三层,一楼嘈杂,二楼静雅,三楼则是包房,供人暂时休息之用。
几人来时楼下已经人满为患,所幸上了二楼寻了个角落坐下。
小二殷勤地先上了壶茶,问我们要喝些什么酒时,却被桑舶果断拒绝。小二给了一个白眼,嘴里嘟囔着:“来酒楼不喝酒只喝茶,干脆去茶馆里得了。”说着下了楼招呼其他客人去了。
我听了小二的话,好奇的问道:“这里是酒楼,为什么我们只喝茶不喝酒啊?”
“小酒鬼!想喝的话待会儿把酒带回客栈再喝,现在先办正事。”温若兰笑道。“小酒鬼”这称呼是第一次见我喝酒时给取的。
“我,我不是这意思!”知道讲不过,干脆把自己埋进茶碗里。
只听对面的桑舶幽幽地说道:“茶中有毒。”
“噗”一口未咽,全喷到了桑舶脸上。
“咳咳,什么!?”被呛的涕泗横流。
桑舶被喷了一脸水,倒是表现的波澜不惊,抽了抽嘴角,从怀中掏出帕子仔细擦拭着。
温若兰“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掏出丝帕为我擦掉嘴边的水渍,说道:“放心吧,茶中无毒,兄长逗你的。”
给他一个白眼,感情这平时连笑都很勉强的人也有如此恶劣的一面。
温若兰压低声音说道:“他们应该不会在这里动手,毕竟泰昌楼有一部分是官家产业。”江湖上的人一般不愿与朝廷产生过节。
桑舶豪迈地端起茶碗一饮而尽,温若兰很贴心的又为他添上新茶,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而我左右无事,也插不上话,干脆趴在桌上剥花生。
这时,不远处一桌人的闲谈,引起了我的注意。
“听说了吗?!朔方的烈阳门被灭了,满门上下百十号人呢!没一个活的!”。
“啊!?何人如此猖獗?”
“唉,还不是那鬼城的人干的!”
“嘘……小点声!”
说完,几个人把声音又压低了几分,做贼似的抵着头说道:“听说啊,与数年前清泉山庄一样,不为寻仇,也不为家财,而是为了人家的家传宝贝。”
清泉山庄?原来清泉山庄曾有过如此一劫,我抬眼悄悄地看了桑舶一眼,此刻的桑舶满脸写着愤恨,紧紧捏着的茶碗,仿佛顷刻间就能被捏碎,看来这几人的对话他也听到了。
“不过清泉山庄那时侯好歹还留了些人,至少现在老庄主的大公子撑起了家业,这烈阳门可是被屠个干净,据说整座庄园,连个活物都没留。”
说完,几人抱着膀子打了个寒颤。
“嘶~你说这些人,有宝贝最多抢去就是,为何要杀人全家啊!”
“唉……据说是和鬼城里的第一杀手有关。”
“这事还得从半年多前说起,鬼城豢养的第一杀手在一次任务中失踪了,与他一同失踪的还有鬼城的一样东西,具体是什么不知道,鬼城的人倾尽全力寻找,始终没有线索,直到近日才得知,第一杀手最后出现过的地方正是烈阳门。”
“还听说啊,烈阳门的赤水珠,原本就是鬼城要抢的东西,只是碍于情势一直没有动手,鬼城几次前去寻人均一无所获,后来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来了个杀人夺宝。”
“他们要那东西何用?”
“这就不知道了。”
“不过传闻第一杀手的任务并不是去烈阳门,而应该是去药王谷盗取灵药,至于为何中途换了地方,这就不得而知了。”
“先是清泉山庄……后有药王谷和烈阳门,中州五大家族,三个都被盯上了!那另外两个岂不是……”
“可不是嘛!人们都在猜测,夺宝是其一,鬼城的最终目的是要瓦解五大家族一统武林。”
“嘶!”
“唉,武林若真落去鬼城之手,恐怕将永无宁日吧。”
“唉……”
这几个人摇着头连连叹息。
我还在消化着方才那几个人的对话,这边温若兰对桑舶说道:“不知道他们下一个目标会是谁?”
“不管是谁,总要先除去这群恶魔,避免悲剧再次发生。”
“可他们暗处,行踪又诡秘难寻,想要掐灭源头谈何容易。”
“你会有危险吗?”我突然问道。
我并不关心那些杀人的人是谁,也不在乎谁的宝贝被夺,但听那些人方才说第一杀手的任务是药王谷,虽然在任务完成之前这个杀手突然消失了,但不确定是否有人会继续他的任务,而作为家主,温若兰也一定最危险,这才是我最关心的。
“你关心我啊?”温若兰笑道。
“我,我就是问问……”口是心非,别过脸去。
温若兰笑了笑:“该来的迟早要来,与其被动等死,倒不如主动一些,或许还有转换余地。”她别有深意地看了我一眼,说道:“倒是你,不该跟来的。”
我回过头说道:“该来不该来都已经来了,你放心,就算我真的帮不上你们,也绝对不会成为负累。”语气前所未有的严肃认真。
温若兰笑了笑,一句话没说。
临近亥时,喝酒的人渐渐散去,我们才离开泰昌楼,去了离此不远的春晖客栈。
客房是提前定下的,由于这里住宿的人较多,客房有限,两间客房并不是挨着的,两个女子自是选了相对安静的里面一间,而桑舶住在了与楼梯正对着的一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