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身离陶城不远的城镇,温若兰始终觉得不够安全,隔日我一能够起身,便唤来玉竹和离儿收拾行装,我们一行四人匆匆启程回苍梧。
为防途中遇袭,温若兰又遣玉竹先一步沿路去做安排。
碍于我得伤势经不起颠簸,离儿驾着马车走的格外缓慢。
马车内,我倚在软垫上,借着窗缝欣赏着风景,温若兰则是盘坐在一旁闭目养神,一路上格外安静。
“你,没有什么要问的吗?”
“问什么?”她睁开眼却并不瞧我,像是在自言自语般说道:“问你为何盗走焕曦草回了鬼城却不交给他们而是自己吃了?还是问你身上的伤是因为没有完成来桢的任务被关入刑牢造成的?亦或是问逃出鬼城后的你想要破坏来桢计划,独自一人跑去望春宫,先一步拿走‘天眼石’,却因焕曦草毒发而差点死在那里?”
“你……”她的语气很轻,但每一句话,每一个字,落在我心里却如重石一般,沉甸甸地,她竟然什么都知道!
“怨屠魔灵的轻功当真了得,若不是你受伤又中了毒,若不是有小白一路追踪,怕我早就失去了你的消息。”这话并不是在夸我,更多的是像在数落我。
小白?好耳熟的名字。
这时才想起在树林里遇到的那只白色大狗!
是小白!是那只在我被温若兰救下之前,从废墟中挖出来的白色小狗!后来一直是我和温若兰一同养着,那时它还很小将近一年的时间也没长大多少,没想到时隔半年多再见时竟然长成一只庞然大物。
“小白它怎么样了?!它腿伤好些了吗?嘶!”我有些激动,下意识就想撑起身子。
“小心些。”她扶起我得身子,看了一眼确定伤口无碍,才道:“那根针只是寻常暗器,没有淬毒,它现在被云婆婆养得很好,这次回苍梧,就能见到它了。”
“真好。”
“也难为你还能想起它,那么我呢?你可曾在离开的这段日子里想起过我?经历这么多,你为何就不肯信我一次,哪怕一次也好。”她流露出少有的哀怨。
温煦啊温煦,看看你都做了什么?!
她救我性命,教我识字明理,让我感受到这世间并非只有冰冷的任务,我又怎会不信呢,但:“我自是信你,但是善恶殊途,你我终究不易太过亲近,会给你和你的族人带来灾祸。”
她苦笑道:“生逢乱世,本就生死无偿,再说真的能分清楚,孰正孰恶、孰黑孰白吗?不过是各为其事,立场不同罢了。”
“可我是杀手,只会杀人的杀手。”
“杀人?呵,试问这些江湖中人,哪一个没有杀过人?我且问你,你有杀过普通百姓或是虐待欺辱妇孺吗?”
“没有……”
“那么你有杀过为民请命的官员或是义士吗?”
“当然没有!”肯定地回答,死在我手里的不是亡命之徒,便是那作恶多端之人。
但……一想到江沅母亲,我终是没了底气。
江沅便是桑舶早年间被掳走的亲妹妹,而她母亲在我和江沅还很小的时候,为了保护我们,中了阎君的三尸蛊,至此每日都活在生不如死的折磨当中,直到有日,她母亲坚持不下去,突然拉着我们的手递来一把锈迹斑斑的匕首哀求着让我们杀了她,但那时的我吓得躲在角落里根本不敢动弹,而江沅抱着她哭了整整一夜。
原本以为事情会就此结束,没想到第二日,光线透过狭窄的石窗,我们便看到江沅母亲趴在血泊之中,而带血的匕首,则在我得手里……
“舅母之事错不在你,这笔账我和兄长自会与来祯清算,但你,既然答应过我要与鬼城划清界限,那便不得再擅自做主回到那个地方,这是最后一次,若再有下次,我并不介意用些手段,让你永远出不了苍梧山。”
“额……我内力已经恢复了……”有些不太服气的说。
曾与温若兰相处一年之久,对于她我还是了解的,她在用药和用毒方面有着极高造诣,但武功却算不得绝顶,自恢复记忆以后,焕曦草的毒慢慢褪去,内力也逐渐有所恢复,如今的我虽然伤着,但若再有心离开,怕也不是难事。
“是吗?那我同样不介意,先下药废了你!”她欺身上前,略带威胁的口吻说道。
我有这别扭的把头转向一侧:“咳,你,你放心,不会了。”
“那天眼石你打算作何处理?”她坐回原处,话题一转,从腰间取出那块黑色石头。
没想到她竟一直都带着。
“天眼石、沛泽寒玉、赤水珠还有青狮砚、黄金印,这些都是初代阎君的宝库秘钥,现任阎君一心想要扩张势力,并且有心要将朝廷取而代之,他们已经得到佩泽玉和赤水珠,对于另外三个宝库秘钥势在必得,这东西留在身边祸患无疑,还是趁早毁掉为好。”
青狮砚远在西域暂不足虑,但黄金印是金家之物,以目前金家与鬼城这等暧昧不明的关系,黄金印怕迟早也会是鬼城囊中之物,能毁掉的也只有天眼石。
对,只要毁掉,宝库便永远无法开启,这样虽不能完全阻止鬼城计划,但至少可以让其短时间内无法继续扩张势力,为温若兰他们争取一些时间。
“按道理来说,万事万物相生相克,这世间应该不会有绝对坚不可摧之物,可这东西看上去外观平平无奇,质地却坚硬异常,试过很多种方法都无法伤其分毫,如何毁掉?”她端详着手里的石头若有所思说道。
“也许,老阎君那里会有线索。”既然是初代阎君所造之物,那作为鬼城旧址的望春宫里,或许会有一些蛛丝马迹。
一提到这,她迅速换了副淡漠的神情,不着痕迹地收起天眼石,恢复之前打坐状态,冷冷道:“这事我会着手去查,回到苍梧你安心养伤便可。”
“哎!”
我还想在说些什么,但她一副闭目入定的样子,显然是不想与我继续方才的话题,我无奈笑了笑,身子往下滑了一些,就这样看着她温润如玉的侧脸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