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生辰过后,温若兰每日都会有两个时辰左右留在药庐,教我识文断字,医理武功。
我似乎对这些对这些事物并不陌生,不用温若兰多费精力去教,只需她在旁指点一二,便能轻松掌握。
而她也不像真的在教,倒更像是在有意唤醒我对于这些事物的记忆。
转眼一月有余,这些日子以来,我几乎从未出过药庐,就像当日说的,离儿和玉竹每日都会送来餐食和一些日常用品。
离儿性子活泼,前几日还有些收敛,后来熟悉了,每次来时都会逗弄我几下。
最初我说话啃啃巴巴,让她占尽上风,而自从我语言越发流利以后,她在我这里再讨不到便宜,常常都是开开心心的来,气呼呼的离开,离开时最常说的话便是:“要向家主告状!你等着!”那模样甚是可爱。
玉竹倒是稳重些,性子也更温柔,虽然话不多,却时常关心着我得情况,偶尔会带来些药材让我辨认,并教我怎么炮制使用。
这一日,温若兰整天都没有出现过,直至晚饭过后,天渐渐暗了下来,透过窗,才在不远处看到她的身影。
不知是不是这些日子养成的习惯,每日都十分期盼她的到来,每次看到她,心中都会莫名欢喜,今日也不例外。
原本以为她今日不会来了,今天一天都有些魂不守舍,连晚间送饭时离儿逗我,也不曾有心思与她拌嘴,直至看到她,我仿佛回了魂一般,想也没想,披上外衣便快步走到院门口去迎她。
今日的她与往日有些不同,以往的她总是步伐轻逸,风姿优雅,而今虽风姿依旧,却明显有些身形不稳。
“站了多久?”她问道。
她的眼里雾蒙蒙的,也不似以往清澈。
“没多久。”
“外面冷,进屋吧。”
“好。”
瞧着她步子有些虚,想要去扶她,可她却快我一步走在了前面。
进了屋,她端坐在桌前自己拎起桌上早已冷掉的茶水倒了一杯,未等我开口提醒,便饮了下去,负又满上一杯,再次一饮而尽。
“来。”
我随着她的示意向前进了两步。
“自明日起,你可不用再拘束于药庐,三餐依旧会有人送来,若实在无聊也可跟着玉竹摆弄些药材。”她的声音懒懒,听上去有些疲惫。
“那……可以下山吗?”
也就随口一问,并没有真想下山的意思,谁知这句再平常不过的话却刺激到了温若兰。
她猛然起身,一把揪起我得衣襟将我拎了起来。
“你!”
只见她眼含怒意瞪着我,有些话似乎要脱口而出,却又戛然而止。
我与她之间近在咫尺,近到连呼吸声都格外清晰。
从未有过的距离,让我一瞬间呆滞在那,她的眼里除了温色,更多的是一些不明情绪,与她对视,令我莫名慌乱,连眼神也开始躲闪起来。
正在僵持之时,敲门声及时响起,温若兰才将我的衣襟松开,神色恢复如常,清了清嗓子,道:“何事?”
“家主,三长老回来了。”
“知道了。”
说完,温若兰就要离开,临走前,丢下一句话:“除了下山,其他……随意。”直在她走后许久,我才渐渐回过神来。
夜里,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回想着刚刚那一幕,温若兰眼中那一抹不明情绪,那欲言又止的神情,搅的我心烦意乱。
往后数日,温若兰如同消失一般再未出现过。
一开始我还问过离儿和玉竹,她们像是商量好的一样一问三不知,后来发现她们根本就是不想告诉我,所以干脆也不再问了。
药王谷的日子最是清闲,但也颇为无聊。
虽然不再禁足于药庐内,可每日不是练功就是采药,日子过的单调枯燥。
好在还有离儿时常与我斗嘴解闷。
这一日,玉竹带着我在谷中采药,回药庐的途中,一位身着灰色短衫的男子慌慌忙忙赶来,说是二长老有要事要见她,于是两人便急匆匆的离开,一句话也没有留下。
二人走后,我打算独自返回药庐,算起来这应当是我第一次人行走在山谷之间,往日都是与玉竹或是离儿她们匆匆来匆匆去,未曾好好欣赏着山间景色。
不得不说这药王谷的景色十分秀丽,山谷被植被覆盖郁郁葱葱,山涧溪水流淌,清澈见底,数丈高的瀑布垂直而下直通深潭,溅起的水花若烟如雾。
不知走了多远,竟来到一处深潭,这里看上去不似有水流注入,水面平静毫无涟猗,潭底漆黑深不见底。
“你为何在此?”是温若兰,她站在高处的石台上,听着语气略有些不悦。
难道这里就是玉竹提到过的不能涉足之地?
“来采药”我看了看周围:“额,迷路了……”
“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哦。”
“此路向西,穿过林障,三岔路最窄的一条便是通向药庐方向,快些回去吧。”
得了回去的路,我乖乖的准备离开,突然想到了什么,又转回身来。
“为何不走?”他见我未动问道。
“我有些事想和你说。
“何事?”
“我想下山。”
她望着我,脸上没有丝毫情绪。
“理由?”
我是失去了过往的记忆,但不傻,起初我是以贼的身份被抓上山的,但却并没有遭受贼该有的待遇,反而日子过得十分舒坦,只道是她没有足够的证据证明我偷了东西,所以没有慢待,但后来发现并不是。
她对我的关注度远远高于那株“焕曦草”,甚至对于那株草的下落不闻不问,而且还发现她对我好像十分了解,这让我不得不怀疑我们此前是否早就认识。
加之那日她对我无心表露出想要下山之事后做出的异常反应,使我更加好奇自己究竟是谁,不断的回忆着温若兰之前的种种举动,不断的做着各种假设。
同时,也好奇自己此前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为何会出现在那座破屋内,又为何会伤痕累累。
可光凭想象又有何用,记忆的空缺始终无法填补,为了那失落的记忆,我觉得有必要下山一行。
哪知话未出口,温若兰瞬移上前,一把抓过我的手腕,只听“咔挞”一声,手腕上多出一个银色的镯子。那镯子略呈扁圆,上面雕刻着一对凤凰,看上去精巧别致。
“这是什么!?”说着便用另一只手想要去摘掉镯子。
她若无其事地抚了抚袖子:“一种施了咒法的镯子,带上后除非身死,否则休想把它摘掉。”
“你! ?”我又气又惊之余突生反骨,说道:“我就是要走!你能奈我何!”
“可以试试,只要踏出这药王谷半步,我保证你顷刻毙命。”说着,她得意的看着我手腕上的镯子。
我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温若兰:“你唬我?!”
“你大可一试。”
“你…… "顿时气结,负气转身要离开。
“你去哪?”语气中藏不住的又得意几分。
我能去哪? !我是想下山又不是想死!你给我戴个这破镯子,我还能去哪?!
“困了,睡觉!”
既不能下山,又无事可做,自那日后我便又多了一个爱好,爬房顶!药王谷的房顶几乎被我爬了个遍。
药王谷人人尚武,耳朵灵光很,刚开始几次人们还以为是遭了贼,再后来谷中的人也渐渐习惯了,就任由我在屋项上待着。
今晚,月色当空,星光璀璨。
从后厨搬了梯子,拎着两个小瓷坛爬上济世堂旁边的屋顶,然后顺着又翻身上了济世堂,寻了处舒适的位置躺在那仰望星空,时不时的往嘴里灌着小瓷坛里的糖水,好不惬意。
最近,倒不再纠结失去的记忆,反倒总是在想一个人一一温若兰。在想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初见她时,觉得她温柔淡雅,后教我练武识字时那不苟言笑的态度,颇有为人师为长的风范,而前些日子我说要下山时,被她强行留下,行为上又多少有点蛮不讲理。
望着漫天星辰,总是会忍不住调怅。时常安慰自己,有些事想也是无用,只会给自己徒增烦恼,倒不如走一步算一步,往后的事往后再说。
此时此刻,在这平静安详的山谷中,若现在要走,还当真有些舍不得。
“酗酒成性,谁教你的?”
可能是想的太过深入,完全没感觉到温若兰是何时来的,吓得我差点从屋项滑下去,幸好被她揪住衣领。
月光下,一身白衣,清光映出的轮廓,犹如谪仙下凡,美的让人沉沦。
“看我作甚?”
.“你好美…… "脱口而出,说完才觉得自己有些失言。
温若兰勾了勾嘴角,转移话题:“为何独自饮酒?”
“酒? "晃了晃瓶子,我说怎么脑袋有些发蒙,这闻起来香香的,喝起来甜甜的,居然是酒? !酒难道不是又酸、又苦,又甜、又辣的吗?有次玉竹在制药的时候我尝过,难喝极了。
“这是果酒,虽不若其他酒难以下咽,却也不可多饮。“看着我一脸惆怅模样,问道:“可是有心事?”
“有……”又摇了摇头:“也没有……”
许是喝酒又吹了风,此刻多少有点不太清醒:“我在想,我是谁?打哪来?最近总有些画面在脑子里一闪而过,可又好像什么都不记得,嘶!头好痛!”用力揉着鬓角,真的醉了。
“不记得便不要想了,夜里风凉,早些回去休息。”
“好。 ”
随温若兰一同起身准备下去,谁知小心翼翼的刚走没几步,脚下突然打滑,还好温若兰眼疾手快一把拦住我的腰飞身下了房顶。
这一吓,酒顿时醒了不少,缓过神来方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将她抱的结结实实,于是赶忙推开温若兰,不知所措的低下头。
温若兰笑道:“你是怎么上去的。”
我向后本要指那竖在那梯子,却发现梯子早已不知总,再看温若兰那面上略显恶劣的笑意,这才明白过来,突然脸一热,呼呼地瞪了眼温若兰,转身就走。
“天黑,慢着点!”
谁知刚说完,我左脚绊着右脚把自己摔了个狗吃屎。
随后就听见背后传来一阵惊 天动地、前所未有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