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九一出门,苏境便一屁股坐在院中葡萄藤下的竹凳上。
“我五天五夜没睡觉了,你让我坐一会儿”
他刚坐下,天空就下起绵绵细雨。
不管了,苏境趴在小桌上,闭上眼几秒就‘睡着了’。
“宁远,这里凉,别睡这啊”白过隙过来推了推,苏境稳如泰山,纹丝不动,看起来真的睡着了。
她记得苏境以前睡觉特别讲究,还认床,现在竟趴在雨中睡着了。大概是真的连续加班太累了吧。
就算他做的样子很不合理,她也愿意相信。
虽然茂密的葡萄藤能挡一部分雨,可还是有调皮的雨点从缝隙落下。白过隙回屋里取了毯子和伞,帮他披上毯子,撑着伞坐在一边。
眼底是有黑眼圈,管刑侦查案子的确挺费脑子耗体力的。白过隙忍不住靠近,此时的他安静极了,脸上露出柔和的表情,长长的睫毛随着呼吸扑闪扑闪地颤动着,即使没有那双黑洞般的眸子,卸下凌厉之气以后,才注意到其实他的脸还有些婴儿肥,看着好像蹂躏一下,哈哈!
唉~白过隙轻轻叹了口气。
苏夫人是苏夫人!其实现在母亲的角度,赶走威胁自己儿子生命的女人,也是可以理解的。而他只不过是有些不懂事而已,怪不得他。苏境还是个好孩子的。
真没想到在这种小地方还能遇见他。重点的重点是小时了了,长大还开挂,历史上有几个人十来岁一次科考就中举的!刚弱冠就是四品,以后还得了,跟这样的人做朋友也不亏啊。白过隙美滋滋地想。
一人趴在桌边睡地很沉,一人小心地撑着伞,雨忽大忽小,还有东南西北风的乱入,油纸伞范围有限,白过隙只得不停地根据风的压力调转伞的方向,不让他淋到雨。不知不觉中,天就黑了。
阿九**地回来了,白过隙这才想起下午没去店里。
“你的衣裳都湿了”阿九夺过她手中的伞。
白过隙擦擦脸上的雨,拿回伞“我没事”
苏境睁开眼睛,起身抢过伞,拉着她的手腕将她推进她的房间,“快换身衣服,别着凉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苏境话才出口,一转身就从蹭地一下从院子里飞出去了。对!轻功!轻功!原来轻功是这样的啊!白过隙看看了若无痕地天空,又看看门口掉落的伞,突然有点怀疑这个人是不是出现过。
所谓人生过客就是这样,就算如何惊鸿一瞥,终将随风飘散。
白过隙想起要去唐府的事,阿九带了饼守在唐府门口等她,白过隙劝了很多回让他一起进去,可阿九固执地很,怕自己让她被人瞧不起,白过隙没办法,只能依他。她在出云镇朋友不多,能知心交谈的也只有箫娘了。
前脚一进前厅,就看见苏境坐在上座,唐老太爷,老夫人和箫娘在下座全紧张地盯着他,大气都不敢出。苏境正气定神闲地按照顺序一本一本地翻看着什么。白过隙不动声色地绕到偏厅后面偷看。
“谁!”
苏境话音刚落,人已经来到她面前,抓起她的胳膊就拉到了前厅。
“什么人?鬼鬼祟祟在后面偷听,莫不是细作?”苏境对她坏坏一笑,又转过脸却是一副急言令色的模样。
“苏少卿误会了”箫娘很仗义地上前解释,“此人乃是镇上结草阁的老板娘白小娘,白小娘孀居多年,一直与兄长相依为命,老实本分地做点小买卖,根本不可能与私盐贩子勾结,这一点我唐家愿做担保!”
不久前还说阿九是自己丈夫,这会儿又成了寡妇,小白,你嘴里有几句实话?
“哦?孀居?这位白小娘是何时来的出云镇?”
“大概是六年前”小地方的人很少见这么大的官,刚刚的一番话,已用了大部分的勇气。苏境经常审犯人,不怒自威地样子让小老百姓紧张地如临大敌,根本不敢撒谎。
“那这位白小娘是何时开始守寡?”
“回少卿,白小娘来出云镇的时候便已守寡,至于之前民女并不清楚”
从时间来看,白过隙根本就没有嫁过人!
为什么这位苏少卿不直接问白过隙呢,而且问这种无关痛痒的问题,他真是来查案的?萧娘只敢在心里疑惑。
“今日,白小娘为何来此?”
“只是来吃顿便饭。白小娘是民女朋友,经常来串门子”
“原来是这样,嗯,唐家……还是比较规矩的,既然夫人愿意为她作保,本官也不为难她。”苏境终于放开她,故意伸伸胳膊,“你家账本看的本官头晕眼花,饥肠辘辘……”
“府里晚膳已备好,苏少卿若是不嫌弃,便赏脸留下一起用膳吧”萧娘在生意场摸爬滚打最有眼力劲儿了。
本来就是用膳时间,因为天气热,箫娘还特意安排在屋外四面来风的凉亭里吃,这样也好安排伶人唱歌跳舞助兴。
白过隙作为局外人根本没资格和这种大官同桌,可是她却这么做了。既然做了,白过隙不想惹什么麻烦,任唐家人和苏境说话,自己只专心看表演。好在苏境只是用眼睛看她,并不与她说话,白过隙自己不客气地吃饱了,便与箫娘告辞。箫娘知道她不自在,便让人送她出来了。
今天回来的早,阿九按照惯例给她烧水洗澡。
大热天白过隙不喜欢泡在热水里洗澡,自己创造性地方在二楼放上一个大桶,里面放热水,在桶底挖个洞,接一根竹子,设置开关,最后在一楼合适的高度用全是洞的大葫芦当蓬蓬头,简易版淋浴那洗的也是相当舒服的。
白过隙洗过澡,穿着单衣,随便擦擦头发,出了门干脆把**的头发全搭在小院栏杆之上,古代没有电视,电脑和手机,打发时间只有看看偷香窃玉的小黄书和学点不实用的东西。
夜完全降下来,凉快不少,微风习习吹得人身上舒服地很。白过隙懒懒地趴在栏杆上,好一会儿才发现院子里坐了个人。
“谁?!”
那人立刻站起来,“是,是我”,那人渐渐走近灯光照亮的区域。
果然是苏境,如果是小偷肯定着急溜掉,不可能有胆子坐在院子里。
他脸红红的,眼神有些闪躲,一直咧着嘴对着她傻笑,跟个傻大个阿九有的一比,他没喝醉吧,白过隙回想了一下,唐老太爷虽然劝过酒,但他根本不给面子,一杯也不喝。
“你在这多久了?”
“我不知道你是在洗澡!”苏境心虚,不打自招。
白过隙火一下就蹿上来了,“好啊,长大了,就变成流氓了!”
“都说了不是故意的”苏境小声辩解。
白过隙不想再继续这种话题,“去而复返,有事?”
“对不起”苏境坐在她身边一把将她搂入怀中,白过隙湿答答的头发大部分转移到他的手臂上。他竟是来道歉的,白过隙始料未及,一时忘了推开他。“当年是我太不懂事,还没有能力保护你,害你受苦了,我听说,你是被人拖着离开苏府的,母亲还说你到江南是去成亲的。可我不相信”
“你不相信什么?”
“我不相信此生再见不到你,我不信命。所以不管用多少年,我会一直找,一个地方一个地方地找,实在不行就一寸一寸地找,只要你活着,我就一定要找到你!”苏境的语气温柔,胸膛宽阔,完全就是个大男人了。
“你找我做什么?”
“我……”苏境脸更红了,放开她,从怀里取出当初没带走的苏境的佩玉,不过这一次做了改动加了挂绳。苏境给她戴上,“给出的东西,我从不收回”
说完他走到院中,拿了什么东西,走到灯光下,白过隙才认出那竟是苏泽送她的宝剑,“你说的对,就算我不喜欢,这也是你的东西,我不应该扔掉”
白过隙看着眼前俊俏的青年,有些不可思议,没想到当年孤僻人性的少年,长大后变得成熟懂事,还会道歉了!
也是,人家现在可是当朝最好司法机关的高级公务员,没点高智商高情商能干好这么牛的工作吗?白过隙点点头,爽快地说“好吧,道歉还算诚意满满,原谅你了”
“真的?”
“是”白过隙拿着剑推开房门,掌灯,然后在灯光下仔细欣赏失而复得的宝剑。
“你脖子上的玉也很贵的”苏境提醒她。
“是吗?”白过隙笑了笑,放下剑,拿起胸前的玉透着灯光看,真的一点瑕疵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