填志愿的最后一天。言希还怕阿衡反悔。他说,“阿衡啊,你看B大离家里多近啊。而且排骨做的很好吃。”阿衡道,“F大的排骨更好吃,你怎么不报那个。”言希低头,不是分数有点悬嘛。
言希不讲理道,“反正你是要和我一个学校的。如果你敢填F大,小爷就……”
“就怎么样?把我弄得声名狼藉,过不下去。”温衡调笑道。
“当然不是,阿衡你是从哪儿听来的这些。”言希不自在道。他的宝宝,自然要好好爱护着。怎会舍得动她一根指头。
温衡笑道,“达夷说的。”达夷这个家伙,真是倒帮忙。自己前些日子让他也帮忙劝阿衡上B大,他倒好竟敢对我家阿衡威逼利诱。估计是陈倦教的,好像最近陈倦在看什么霸道总裁,巧取豪夺的小说,可是被他和达夷笑了好一阵子。言希道,“反正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大不了将**坐实了。”
“真是好热闹啊。”陆流进门。
言希脸色不善,“你又来干什么?”
啧,放下公司一堆事务来看他,真是好冷淡啊。
温衡打断僵滞的气氛,道,“你先坐,我去给你冲杯咖啡。”
陆流道,“水用八分热,牛奶放小半勺。”
言希拦住阿衡,“想喝自己去倒。”呵,当着他的面,敢劳役他的人。
陆流无奈一笑,清门熟路地在橱窗里拿了咖啡,冲泡上。整个动作宛如行云流水般的养眼怡人。温衡难以相信,有人竟连冲咖啡都能弄出弹钢琴的高雅格调来。不一会儿屋里便弥漫出淡淡的咖啡香气。香气不扑鼻,却将人的味蕾打开。仅凭气味,温衡就不得不说这个人冲泡咖啡的技艺比自己要高超了许多。
陆流道,“三杯,你和温衡也尝尝。”咖啡香味很浓郁,半勺牛奶刚好遮住了咖啡的苦涩,而又不会坏了它的口感。比起这个,温衡觉得自己平日里冲的就像是清水煮白菜一样寡淡极了。明明她还曾因会冲咖啡而自傲呢。咖啡明明很好喝,温衡却喝出了苦涩。乌鸦一点点褪去了她华丽的羽毛,终将被凤凰抛弃。
言希将阿衡的神色收入眼底。小姑娘敏感卑微地让人怜惜。“咖啡也喝了,好走不送。”言希对陆流道。
陆流不理,道,“你什么时候去美国复查?”言希道,“这点就不劳你费心了。”慵懒笑道,“阿衡陪我去。”
温衡听到自己名字,抬头,“暑假爸爸要带我去拜访一位老战友,我就不去了。”言希愣了一下,哈,这么大的事儿女儿竟然也瞒着自己,枉费自己还特意查了好几个景点准备带她去玩呢。温衡惭愧的笑了笑。不过,阿衡有一个真心疼爱她的父亲真好!
小灰摆动肥胖的身子,闻着香滚到陆流脚边。温衡急忙叫道,“小灰,过来。”小灰不理,在陆流的昂贵的皮鞋滚来滚去,卖萌装可爱,丝毫理会不到鞋子主人铁青的脸色。言希止不住的笑。陆流伸手捏住小灰的耳朵,嫌弃地扔到了一边。道,“言希,你不是对狗毛过敏?”
言希笑出了眼泪,“阿衡养的。”
陆流目光看向温衡,温衡慌忙解释,“平日都有打扫,不会让它进言希的房间里的。”
言希不悦道,“我家务事,陆少也管的太宽了吧。”
陆流收回目光,“我只是关心你。”
言希道,“少拿这些当借口管我。”
陆流摊手微笑。站起身去往二楼。
温衡欲问,言希道,“那家伙从小就洁癖,去二楼洗手了。”
温衡试探地问道,“一楼不也是有洗手间吗?”言希想了下,“他用习惯了二楼的。”
用习惯了?温衡怆然,该是多久,才能让人对一件事物产生习惯。他们两人不需言语,只是一个点头,一个微笑便能明白对方心里想的什么。
楼上陆流声音传来,“我的房间,你竟还留着。”
言希一下子坐正,不自在道,“钥匙丢了,懒得找。”陆流但笑不语。
温衡忽然想起楼上那两个上锁的房间,她想起她刚来言家时,言希就说是钥匙丢了。她曾提议要找锁匠开锁,被言希拒绝。毕竟是言希的家,温衡也不再强求,后来渐渐的忘了。原来那是陆流的房间。温衡想起一年前言希曾打开过其中一间,在里面画画,两个星期画了一副名叫【朝阳】的油彩画。言希说,即使剩下最后一块饼,他也会和她分食了,一起死亡。她注意到那个房间里有一个上了锁的大木箱子。她问起,言希不自在地别来了目光,“没什么,以前画的一些残次品。”既然是残次品,为什么还要留着?一次温衡给他送咖啡时,看到言希打开了那个箱子,只来得及冲冲喵的一眼,便被言希慌忙合上,拍了拍袖子上的灰尘,云淡风轻。那张是素描,似乎是一个人物的图像。
回想起这些往事,温衡忽然有点想笑。钥匙从来都没有丢,只不过是被收起来了,收到一个别人都看不见的地方,夜深人静时才展开来独自品味。可是是有多么的痛苦,才会使言希丢掉喜好,掩藏习惯。又是多么重的感情,让言希即使痛苦也愿忘记。回忆是苦涩的,却仍是忍不住怀念。言希,你是很喜欢很喜欢陆流的吧?比我喜欢你还要喜欢。喜欢到了骨髓里,才不知道喜欢究竟是何物。温衡眼睛干涩的想要哭泣。
言希皱起眉头,小姑娘很伤心,他却不知道从哪里安慰。他轻声叫道,“阿衡。”
温衡抬头,笑着说,“时候不早了,我去交志愿表。你们先聊着。”温衡拿起两张志愿表飞似的逃离了这里。言希不自觉摸着下巴,目光飘远。志愿表他反复偷看过,阿衡是填的B大。可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陆流,你以后不要来这里了。”言希往后一仰,似叹息道又似下定了决心。
陆流一怔,“怎么,新欢旧爱么。”
言希笑道,“别拿我开玩笑。”目光飘远涣散,“阿衡也很敏感,你总是来她会不开心的。阿衡从小就缺乏安全感。”
陆流道,“所以要放弃我了吗?”
言希嗤笑,“大老爷们谈什么放不放弃的。腻歪。而且,”睫羽掩住神色,“当时是你先放弃我的。”火海里,永远的伤痛。
陆流一时失神,“抱歉。”
言希不以为意,“我没有要怪你。你说的,人性本就是这样。况且,我还活着,哪怕不堪,也依旧活着。”
陆流心中忽涌起莫大恐慌。
言希微笑,“陆流,下面的路,我不想陪你走了。”
只要我还活一天,我就会站在你面前,让你看见我活。
兄弟,抱歉,我还活着。
陆流本以为那已经是最难忍受的话,却没想到言希现在才是真正地将他伤到体无完肤。他不准备和自己走下去了。哪怕当时针锋对决,不死不休,哪怕言希是有恨的,他依旧倔强的骄傲的说会站在他面前。可是现在言希彻底放弃了,放弃了恨,宽恕了怨。他要离开了。余生再不愿陪着自己了。
陆流道,“是温衡吗?”
言希不点头也不否认,只是嘴角噙了笑,是一种对光明的向往。原野上,阿衡站在那里,仿佛伸手就可以触摸到阳光,得到救赎。
陆流神色不悦,“言希,你对温衡太执迷了。”
言希笑道,“难道不该说是喜欢吗?”
陆流冷静,“你是喜欢我的。”
言希皱眉,“我说过少拿小爷开玩笑。”
陆流认真,“我没有开玩笑。”
言希目光迷离,“我连喜欢是什么都不知道,谈什么喜欢。”脑中忽然一阵痛,“忘记那些痛苦的回忆连同美好的……”
言希扶额,“那些从来不重要,现在的我只要阿衡。”
离开了家的温衡那些志愿表伤心的奔跑着。她想起陈倦说,“他们一个完美到孤独,一个孤独到完美。”
“阿衡,言希不是你能够喜欢的起的。”
“阿衡,我也曾不认命,可是他们在一起是那么的光彩夺目,他们仿佛天生就应该在一起的。”
陈倦当时眼里似乎有泪光,他说,“阿衡,我真的好喜欢那个人啊,像天神一样,我只敢卑微地仰望。”
温衡眼中闪现泪花。
想起爷爷说,“陆流那是个我们家思莞,思尔和阿衡加起来都比不过的好孩子。”
那个人她见到了,曾经她费心打探的,言希的禁忌过往。说不好奇是假的。一开始,只当是被人神化了,毕竟所有人不看好她与言希。可是真到看见那人,才发现世界上原来真有这样的人。在那人面前,她自相形愧。拿什么和那人比?温衡悲戚出声。才华横溢,家世无双,俊朗神秀,那人是上流社会的代名词。优雅,高贵。也只有同样浑然天成的言希可以与他媲美。
想起思尔说,“那个人你比不过。”
“你以为言希真的喜欢你吗?他只是履行责任。”
温衡悲怆哭出声来。她想起辛达夷笑着说,“别看思莞现在和言希有多么要好,以前陆流在的时候。他在两人面前就是个小透明。”
不是思莞,陆流回来了,所有人,所有人在言希眼中都失了颜色。包括自己。
温衡再也忍不住了,她蹲在地上,嚎啕大哭。
言希,你知不知道你看向陆流的眼睛是多么闪亮。言希,你知不知道你在陆流面前是多么神采飞扬。言希,哪怕你再不屑的掩饰,装作不在意可你依旧会因为陆流的一句话一个调侃而忘记所有伪装。言希你是真的很喜欢很喜欢陆流的吧。言希,哪怕陆流伤害你再多次,哪怕阿衡对你多么的好,你还是喜欢陆流的吧?言希,他是林若梅的儿子啊!言希,你看看我啊!我在这里为什么你看不见?言希喜欢你真的好辛苦啊!言希,可不可以喜欢我,哪怕一点点?言希喜欢阿衡好不好?言希,你很痛苦吧。喜欢着陆流却要和我在一起一辈子,言希你很痛苦吧!没关系的,言希,阿衡不舍得你痛苦为难。阿衡离开了,言希你要好好的。
温衡下定决心,她想起爸爸说的。Z大,一个离乌水很近的学校。言希,阿衡要离开了。言希,阿衡可不可以奢望你有一点点想念我,就像你想念陆流一样。言希,你还会记得曾经有一个很喜欢很喜欢你的小姑娘叫温衡吗?言希,你会记得我的吧。言希,阿衡也是有骄傲的,比起潦草收场,阿衡更愿意激流猛退。
温衡闯进老师办公室,道,“老师,还有没有多余的志愿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