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一青令明眨巴眨巴眼睛,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缓缓笑道,“不好意思,我记错了,那个东西好像是香芋巧克力味的浆果糖浆做出来的夹心软糖,据说最外层的薄脆壳是裹了一层特制的怪物眼睛里取出来的白色虫子酱汁,灵魂哦!应该是很甜的。你喜欢吗?”
一青令明喝了一大口酒,脸上通红,脖子和肩膀似乎也红了,凑到卫道面前,笑嘻嘻问话的样子,高兴得很像恶作剧成功了。
卫道想了想,也摸出来一颗糖递给他说:“你尝尝这个。”
边上的月临武刚打开盒子正在往自己的豚骨拉面汤加红白相间的切片和棕色的肉片,擦了一把口水,也凑过来问:“什么东西?给我一个?”
卫道摸出来一颗绿色的糖果给他。
“味道可能有点奇怪。”
卫道说。
“是么?”
月临武好奇地看了看手里的包装,没看出什么,剥开包装吃了。
他两三下将糖果咀嚼吞下去,开始吃面。
一青令明打量他的反应,看他似乎很正常,也将手里的糖果吞了下去。
月临武的脸顿时皱成一团,眼睛都闭上了,眉头一点松不开,只是不咳嗽,也不像是呛到了。
一青令明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喝了一口酒,担心地问:“你怎么了?没事吧?”
月临武揉了揉眼睛,摇了摇头说:“没什么,只是刚才那颗糖的味道突然窜上来,有点、有点稀奇。”
一青令明问:“什么口感?”
月临武皱着眉头试图描述:“冰冰凉凉的,有点甜,好像很多气泡,还有点清爽,好像是气泡做出来的糖。”
他看向卫道问:“那东西叫什么名字?”
卫道说:“气泡糖水。”
月临武点了点头,颇为赞同说:“不错的名字,很贴切。”
卫道笑了笑,看向一青令明问:“你觉得你的那颗糖怎么样?”
一青令明说:“味道不错,不过,怪怪的,什么东西做的?”
卫道说:“巧克力糖豆裹玫瑰花酱,一层糖粉,一层小酥肉的热油。”
一青令明磨了磨牙说:“没有肉味。”
卫道说:“糖,要肉做什么?”
一青令明问:“那为什么要用热油?还是小酥肉的热油,我好饿。”
他说着又开始吃面。
月临武分给他一块肉说:“吃点。”
一青令明将肉咀嚼之后吞掉了,眼睛还看着卫道。
卫道端着气泡水,笑道:“为什么用热油?我不知道啊。我又不是制作糖块的。”
一青令明将信将疑,勉强接受了这个解释,点了点头。
他开始埋头吃面,顺便喝完了带过来的那瓶酒。
月临武再次打开一个黑色的盒子,里面是蠕动的鲜红色的肉块和淡紫色的触须,灰白色的冰块和圆形黑色粉团,还有黄褐色的酱汁。
“尝尝?”
月临武拿起盒子对卫道发出邀请。
卫道摇了摇头。
月临武说:“这可是好东西!”
卫道问:“什么东西?”
月临武如数家珍:“姜糖汁,小青蛙的眼珠子,大章鱼的手,老头的脚,雾雨的冰。”
卫道喝了一瓶酒。
月临武说:“你不知道,下次带你去看,挨个给你介绍,你就知道了,它们的味道不错,只是平时不好找,也不好抓住,当天抓住当天吃就很新鲜,过夜就算在零下四十度冰冻都不那么好,口感要衰退的。”
卫道将信将疑地点了头。
月临武粲然一笑,自己吃了。
一青令明吃完了面,去洗碗,洗手,洗漱,然后躺在了床上。
月临武收拾自己的盒子和碗,勺子和筷子,餐具都丢在口袋里面,提起来准备走。
他环顾四周,发现一青令明不见了。
“他的宿舍可不在这里。”
月临武深吸一口气,大为震惊地站在床边,对卫道呐呐说。
“这里平时没人住,他要是起不来只能在这里休息了。”
卫道站在门口说:“不过,你要是想把他带走,可以顺路,捞人之前记得洗手。”
卫道点了点头。
月临武挠头说:“不行不行,我还得提垃圾,要是把人拖走,他只能在地上睡了醒醒了再睡。”
卫道说:“那就让他在这里休息。”
月临武说:“那你晚上不能休息了,如果换了住处,第一天晚上最好自己不要闭上眼睛,但是他已经睡了,这里只有你了。如果让其他人来,他们过一晚上被污染的可能比你大得多。与其让别人在这里变异,不如你直接治理污染。”
卫道若有所思。
月临武望着卫道,提着自己的垃圾口袋,后知后觉想起来,一青令明不太能喝酒,应该提前说明白的,而且,一青令明在食堂就不会自己喝酒,可恶,好像自己挖坑把自己坑死了!
卫道说:“你可以走了,我会记得今天晚上看着他的。”
月临武连连点头,一溜烟似的走了。
卫道看着他关上门,收回目光,洗了手,搬了个凳子,坐在床边。
一青令明晚上就开始辗转反侧,但是没有睁开眼睛,好像是梦魇梦游鬼压床还梦呓。
卫道出于一点微妙的怜悯没有把他捆在床上,只是把他控制在床上,等到后半夜,一青令明就一下子坐了起来,看起来就像仰卧起坐似的,然后卫道看着一青令明的皮肤渐渐变色。
那种感觉就像浑身起鸡皮疙瘩,但是疙瘩没有掉,越长越大,里面还藏着脓水和虫卵,虫卵的孵化非常迅速,眨眼间就在皮肤底下窜来窜去。
卫道翻出来一床被子,将床上几乎长出新的骨头的一青令明裹了起来,一阵噗叽噗叽的声音从一青令明的皮肤里传了出来,许许多多的虫子从被子底下钻出来,接触到空气就开始长翅膀和触须,黑色的复眼和渐变色的脑子转来转去,像蟑螂又像鼻涕虫。
卫道从医药箱找出来一套防护服。
满屋子都是那些飞来飞去的虫子。
卫道拿出了灭虫剂,虫子噼里啪啦满地乱跳,一脚一堆,好像脚下是油炸的虫卵正在爆开,因为被针戳破了皮囊。
这个房间最热闹的时候可能也就是今天晚上了。
卫道皱着眉头清理垃圾。
为了避免其他虫子趁着打开门的时候飞出去,卫道找出了粘板。
不知道哪里冒出来黑色的老鼠,老鼠比虫子更早一步躺在了粘板上。
卫道把这些用过的板子堆在墙角,空无一物的墙边几乎被东西堆到天花板上。
或许是错觉,这些东西四处乱飘的时候,即使是看着,也会让人觉得浑身发痒。
卫道在白天来临之前,解决了这些东西,黎明破晓,虫子都消失了,老鼠没有,还在墙角。
卫道脱下了防护服,浑身大汗淋漓,摸了摸早就红肿发炎的额角,这里多了一堆粉红色的疙瘩,大小不一,高低不平,中间还有一点白色,好像随时可以被挤破里面就会流出粘稠浓郁又褐黄色带点丝状血液的东西,像液体又像固体,像呕吐物,又像排泄物。
卫道从医药箱里面找出来一面镜子,不出意外,他的脸已经完全不能辨认本来面目了。
卫道先把这些疙瘩挤破,再清理消毒,用刀划破皮肤,等血痂覆盖表面,起身去处理垃圾。
洗漱之后,卫道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从医药箱翻出来一个黑色的面罩,扣在脸上,多少不是那么有碍观瞻了,他才洗了手出去。
手上其实也没有幸免,所以卫道还戴上了手套。
腿上是疙疙瘩瘩的肿胀物,好像底下长了瘤子,一串一串的,比土豆地瓜还能长。
卫道干脆在房间一并用刀处理了。
先划破皮肤,再挑开血肉,一刀扎进去,睁着眼睛的时候是看不见里面的东西的,但是用刀用手都能感受到里面确实有些不正常的肉块和结节。
清洗消毒,缝合包扎。
卫道顺手把之前的眼珠子架在火上烤了一会,现在感觉哪里都需要消毒,但是哪里都没有消除干净。
还不如早点烂掉。
至少烂掉之后就没有皮肉了。
卫道取下来一颗牙齿,牙齿里面一颗柔软的肉球正在蠕动,卫道把牙齿也丢进火里。
他对着镜子观察口腔,干脆把牙齿全都拔了,不是用力硬扒下来的,而是用两根手指捏着牙齿轻轻摇晃,牙齿就会掉下来,没有血,一点也不痛,就像梳头的时候,一把梳子上会缠绕着早就掉了的头发,感觉不到疼痛,也没有用力,只是看着触目惊心,感觉糟糕。
卫道不觉得触目惊心,也不觉得糟糕,所以,还好。
他再次看向镜子,口腔里本来是红色的牙龈,根底下的肉烂得往外流出绿色的黏液,浓稠的腥臭味钻了出来,舌头已经变成了发黑的绿色,表面产生了异常明显的经络,就像橘子瓣上面白色的丝线似的那种东西。
只是,这些舌头上的线条是从皮肉底下凸出来的,像是爬满了蚯蚓和蛇的落叶土坡,也不能轻易撕扯下来。